第十六章 雨水與狂潮

  源氏重工，負二樓。

  清潔工打扮的風魔奈央靠在牆邊，插著耳機聽著搖滾。

  

  17歲時，血統失控的她用苦無刺穿了平時對她毛手毛腳的忍者教習，又一把火燒掉了道場，叛逃出了風魔家。

  王將收留了她。那個怪物並不貪圖她的姿色，也不畏懼她的血統，而是欣賞她乾淨利落的殺人技巧。風魔奈央和大多數鬼一樣，都知曉王將的真實性格。王將愛護他們，收留他們，提供造價高昂的進化藥，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吞噬他們的價值。

  她並不喜歡如今的工作，但並沒有太多選擇。她早已失去了自己的姓名和家人，或許也沒有了底線。

  這一層的下方，就是猛鬼眾的「那落迦」，惡鬼出生的海洋。而他們則是清道夫組中最神秘的支隊，負責清理從那落迦中逃逸的試驗品。

  即使是對於風魔奈央這樣的人來說，平日裡她也沒興趣想像那落迦中的情況。只有王將知曉這下方的地獄到底是怎樣的景象。

  此時，那落迦的最深層中，兩個「王將」甦醒了。水箱中本來每隔三小時就會注入鎮靜劑和少量營養物質，但這一過程在不久前停止了。

  這一層是單獨的空間，湍流的地下水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兩個怪物撕開水箱，彼此對視，卻沒什麼興趣。

  它們嘴裡重複著奇怪的台詞，像是斷片的演員，並排走向門口的電梯。

  沒有密碼......它們撕開了電梯門，在黑暗的電梯井中向上跳躍著攀爬。新鮮血肉的氣味。

  它們到了。

  穿著白色生化服的研究人員，看到撕開電梯門到達的王將，有些驚疑地放下解剖刀，桌上是肢解到一半的蛙形死侍。

  「王將，大人？」

  惡鬼咧開大嘴，面具上拉出森然的笑臉。它的身後又冒出了一個王將。

  進食，開始。

  那落迦的第三層中，是各種異形死侍，它們在進化藥刺激和龍血污染中產生了各種魔鬼般的性狀。蜘蛛形，多首形，多尾形，白骨形，超巨形......

  惡鬼在它們面前吞吃著血肉，血腥味刺激下這些噩夢般的怪物瘋狂撞擊著水箱外壁。

  王將一拳擊穿了企圖反擊的研究員心口，利爪在外壁上打出裂紋。

  兩個獵食者獲得了足夠的食物，被壓制的身體異化進一步發展。頭角崢嶸，骨刺穿透了西服，慘白的肢骨從後背破體而出。

  它們進入第二層後，紅皮膚五米多高的肌肉死侍終於擊穿了水箱。於是，狂歡開始了。

  第二層的龍形和蛇形死侍豢養池隨後崩潰，一層的死侍胎兒和幼崽在研究員的屍骨上到處撕咬。

  「組長，那是...什麼聲音？」

  轟鳴的水聲中，他們好像聽見了歡快的笑聲，像是七八歲的孩童，成百上千。

  地獄中誕生的孩子嗎？

  「那落迦中有東西跑出來了。」風魔奈央站起身。「很多，很多的東西。惡鬼要爬出地獄了。」

  她的表情嚴肅起來。

  「諸君應該已經知曉，今天，王將大人殺死了蛇岐八家的大家長。猛鬼眾主宰的時代即將到來，我們這些鬼終將迎來陽光下的日子。

  守衛那落迦，這是王將大人交給我們的使命！為了未來，我們將為王將大人戰至最後一刻！仗義死節，正在今日！

  聽我指令，瞄準電梯口！」

  「是！」

  清道夫組的年輕人們舉起手中的特製槍枝，水銀彈對一切龍血生物都能造成有效的傷害。

  汗水滴落，水流聲越來越大，詭異的笑聲愈加清晰。

  引擎轟鳴，風魔奈央竄上了清潔卡車，未戰先逃。王將給的工資並不足以讓她面對地獄惡鬼。

  蛇形、龍形的怪物撕裂了運貨電梯口，接著毀掉了混凝土牆。超大體型的傢伙從電梯井中拼命擠出身體，否則就會被同類吃掉。

  驚愕著回頭的清道夫組員轉瞬變為殘肢，他們手中的槍連給這些東西撓癢都做不到。風魔奈央擦著汗，死踩著油門衝出車庫，怪物軍團跟著清潔車攻入了源氏重工。

  ————————————

  蜘蛛切貫穿了長木桌，一身黑衣的源稚生身上散發著酒氣，氣勢卻恍如殺神。

  銘刻著七家家徽的長刀依次在列，而刻著十六瓣菊的那把已經供入神社。

  四小時內，情況急轉直下。先是大家長遇刺，隨後王將在銀座街頭異化為四米多長的半龍形死侍。

  緊接著，源氏重工被死侍攻破，只剩幾十人在頂樓固守。輝夜姬封閉了自己的機房，啟動了備用電源。

  王將可能是在進化中失敗，血統失控，選擇了這種玉石俱焚的手段。詭異的猜測也已經證實，王將並非一個人，而是多個個體。

  大阪郊外，東京海港，又同時出現大量蛇形死侍。這已經不再是蛇岐八家和猛鬼眾之間的戰爭，而是整個日本分部的生死和尊嚴之戰，

  一旦他們無法守住龍族和混血種的秘密，他們將成為罪人和棄子。

  剛剛傳來消息，猛鬼眾的二號角色龍王和三號角色龍馬，已經帶領殘部在大阪圍剿死侍。

  「犬山家作為主力，在港口攔住死侍。龍馬家主，請你的人隨時待命。

  櫻井家主，控制好電視台和網絡輿論。風魔家的部隊，包圍源氏重工，執行局的精銳跟隨我在源氏重工頂層降落，一路清理下去。

  宮本家主，儘量嘗試遠程恢復輝夜姬功能。」

  「大家長，上杉家主......」

  「這種事情，沒有必要辛苦繪梨衣。」

  源稚生轉身踏入雨中，夜叉急忙抓起傘，結果被烏鴉在腦袋上來了一拳。

  雨中，矢吹櫻為源稚生撐起一把黑傘，兩人齊步登上了運輸機。

  ......

  「真是令人畏懼啊。」

  輝夜姬部分機房功能受限，諾瑪已經重新在東京睜開了雙眼。

  「這混蛋究竟貪了兩方多少錢，才能養活這麼多死侍。」

  羅隱臉上裹著紗布，說話漏風。蘇茜則是為之震撼，默然。

  「出發吧，去做我們能做的事，搶救一下王將。

  大阪，港口，源氏重工......我賭源氏重工。這裡最方便他調用替身，也最具有諷刺意味。

  除開已經暴露的替身，他一定還有未正式投入使用的替身，那裡說不定還藏著他的一些秘密。」

  在風魔家到達前，兩人已經潛入了源氏重工的地下一層車庫。廂式貨車中存放了近三噸的水銀，這是他在東京全部的儲量了。

  兩人用死侍噁心的血液塗滿了防腐蝕的作戰服，蟄伏在承重柱後。

  大門外，羅隱撒了一管風間琉璃的血，死侍扎堆地往外擠。偶爾靠近的幾隻蛇形死侍也被兩人迅速解決。

  這次暴亂過後，有必要好好提升一下他和蘇茜的正面作戰能力了。

  「差不多了。」

  貨車開到電梯口附近，兩人將成桶的水銀倒入幽深的井口，井中不時傳出瘮人的慘叫。

  「茄子！ok，開始下井。」

  蘇茜的劍匣中，已經重新補齊了八柄劍。鐵劍環繞著兩人，不時扎穿一個漏網之魚。

  一層，這裡應該是在做死侍血清提取。血統穩定劑嗎......

  二層，完整的進化鏈啊，從人形死侍一路到龍形死侍。可惜永遠無法進化為真正的龍。

  三層，surprise！水桶粗的蛇首撲向蘇茜，被爆破劍強行斬回。

  四首的巨蛇，死侍化狀態下依然保留著埋伏、獵殺的本能。

  真他媽大，近二十米的體長，巨蛇缺乏營養的身軀上骨骼外突，體表滿是腐蝕出的水銀斑。

  蘇茜操縱著兩柄爆破劍連續斬擊，在其腹部鱗甲上炸出大量的裂紋，而巨大的蛇首在狹窄的走廊內從四方同時撲擊。

  「在這種鬼地方實在沒心情陪你這個盜版貨慢慢玩啊。」

  黃銅子彈的彈頭泛著隱約的暗紅色光澤，從大蛇的血口中鑽入，極其微量的賢者之石融入了它的血液。

  「看啥看，實驗的時候貪一點經費不是很正常嗎！」

  蘇茜：......

  巨蛇的鱗片脫落，血肉開始潰爛，骨骼軟化。短短半分鐘，扭曲的生物轟然倒地，臨死前的反撲也沒能給兩人造成什麼危險。

  兩人踏著滿地的血水，終於進入了那落迦的最深層。

  羅隱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中兩個大冰櫃。並不意外，其中是兩個解凍到一半的影武者。

  另外的兩個......中央被撕裂的水箱已經說明了一切。

  此外還有幾本文字加密的筆記本，其中摻雜著不少俄語單詞。這些就是王將的遺產了。

  「怎麼出去？源氏重工現在應該已經被包圍了。」

  「從地下水管道走。」

  蘇茜頓時不淡定了。「地下水道中，現在到處都可能有死侍吧。」

  羅隱給王將補了一大管鎮靜劑。

  他把筆記本丟入大冰櫃，翻身進入，和王將面對面躺下。關上蓋子。

  「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