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關於我和前輩的音樂戰

  「這裡的主唱？」顧緣聽回憶了一下，「那個一頭五顏六色像是只穿花衣服大公雞的炸毛殺馬特？」

  本書首發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段鸞司抿了一口酒，「是他。」

  「叫什麼名字來著？Shit？」

  段鸞司：「……是Shift。」

  *

  陸仁嘉推推眼鏡，話語認真道：「Shit先生，我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麼您當年要離開鍵盤樂隊？」

  「是Shift！！！」

  「你不明白？！」男人冷笑著，雙目死死盯著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少年：「你竟然不明白！？別裝了！你這個一來就搶走我主唱位置的小鬼！我好心帶著你，領你進門。也不知道當初你這傢伙到底是耍了什麼陰謀詭計，竟然讓俱樂部老闆直接將鍵盤樂隊的主唱給了你，將我掃地出門，讓我流落街頭！」

  「六年！整整六年！你知道這六年我是怎麼過的嗎！？為了生活，我在街頭賣藝，一開始，還有喜歡七彩潮流和搖滾音樂的人給我賞錢，可是到後來，我們的時代慢慢過去了，人們開始批評我的造型，穿著，以及音樂的風格，沒有人再給我賞錢，也不再有鮮花掌聲，為了討口飯吃，我在天橋唱歌，結果被城管拿著罰單追了幾十條街！」

  「後來，我被迫去餐廳當了服務員，但客人們不想看見我這種潮流造型！他們不止一次地向老闆投訴我，就因為不懂得欣賞這種美，他們就用他們的審美尺標來要求我！為了保存我髮型最後的一絲尊嚴，我接受了老闆的要求，去後廚洗盤子，不再當服務員。」

  「六年！我洗了近六年的盤子！！我這雙用來彈電吉他的手淪落到了去洗盤子的地步！這都是你因為你！陸仁嘉！都是因為你！！」

  男人聲嘶力竭的吼著，塗著黑色指甲油的食指指向陸仁嘉：「可你呢？！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戴著那麼土的黑框眼鏡！留著這麼凌亂的黑色頭髮！除了劉海長一點能夠讓我找回當初的味道外，你渾身上下！到底還有哪一點兒配得上主唱的位置？！」

  「我為我的頭髮可以去忍辱負重臥薪嘗膽地洗盤子！而你陸仁嘉又敢怎樣？！！」

  他吼出最後一句，眼眶微紅，仿佛這些年的辛酸和怨恨都隨著他的嗓子全部發泄了出來！

  身上的銀制鎖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音，並反射出道道銀白的微光。

  「呼……」男人喘著粗氣，雙頰發紅，額頭冒出汗珠，收回手，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閃爍的霓虹燈光和動感勁爆舞曲在他嘶吼出聲時就已經停止了。

  於是四四方方的空間忽然安靜了下來。

  面前的少年也已然沉默許久。

  靜靜佇立在另一個話筒邊，整個身體仿佛隱沒在了黑暗裡，唯有黑框眼鏡那厚重的鏡片在一片昏暗中依舊反射著冰冷的白光。

  過了幾分鐘，男人忽然輕嗤道：「你怎麼變得這麼安靜了，陸仁嘉？」

  「……」少年沉默幾秒，道：「沒有……Shit先生，我只是——」

  「是Shift！！！從你進來開始老子就他媽一直在強調！！混蛋小鬼！！」

  「我只是真的很驚訝，會在這裡看見您。」陸仁嘉抬眸，認認真真地說：「真的很抱歉，我一直以為，是您自己離開了俱樂部的。」

  「我自己？呵，鍵盤樂隊，Enter、Esc、Ctrl和我Shift，我的隊友們，他們都在，我又怎麼會自己一個人離開？但最後，卻是他們先拋棄了我，選擇了你。」男人說到最後，話語多了幾絲悲哀，「你很得意吧，小鬼。」

  陸仁嘉搖頭，平靜地解釋道：「並不是這樣，先生，他們從來都沒有要拋棄你，雖然當初在主唱選擇時，他們願意來給我伴奏，但最後，Enter哥對我說，他們還是喜歡和你一起做音樂時的感覺，鍵盤樂隊，不能沒有Shit。」

  「……」

  情真意切的聲音，在四四方方的升降井房間裡迴蕩。

  話筒放大了他的音量，落在人耳朵里，那真情實感竟然在某一瞬間有些觸動男人的心。

  「……是嗎？」

  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雙目狠戾，「夠了！別想故意轉移話題！」

  他說著打了個響指，「啪！」

  剎那間！

  升降井的燈光再度亮起！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在房間裡有節奏的閃爍，伴隨著一陣陣動感的音樂，男人冷笑道：「不論如何！陸仁嘉，今天，我們就來玩一場生死音樂戰！」

  「生死……音樂戰？」

  「轟隆隆隆——！！」

  少年未反應過來，周圍的升降杆和滑輪便忽然開始工作起來，整個房間仿佛在被緩緩下放一樣，讓人莫名有了些許失重感。

  陸仁嘉伸手握緊面前的駐地話筒來維持住平衡，平靜的雙目微沉，靜靜盯著腳下木頭地板，嚴陣以待。

  生死音樂戰。

  少年以前在洗剪吹俱樂部聽說過。

  雙方主唱對戰，演唱的歌曲是歷年來流行搖滾樂的串燒，這十分考驗歌手的靈敏度記憶力和唱功，並在演唱的過程中，由觀眾來選擇自認為更勝一籌的主唱，他們可以站在自己喜歡的主唱舞台邊進行歡呼蹦迪和支持。

  串燒曲目不分前後順序，兩人各選十首，交由對手演唱，要是中途記不起歌詞、跑調或是與串燒節奏慢了拍子，都算直接出局！

  若是雙方演唱都沒有任何錯誤，那麼就由最終的觀眾支持數來決定勝負。

  *

  當腳下的地板終於落到實處並發出巨大聲響的時候，陸仁嘉知道，他們現在，已經到一樓了。

  少年推推眼鏡，平靜地掃了一遍四周，升降井周圍的隔音牆壁還沒有放下，或許是時間還未到。

  忽然，一件衣服被扔到了陸仁嘉的頭上，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銀白色的假髮，他微頓，抬眸看向另一個話筒邊的男人。

  男人薄涼的唇勾起，化著煙燻妝的眼眸微眯，道：「換上你曾經的暗黑系的衣服，陸仁嘉，你看看你現在土鱉的樣子，如果不能和曾經潮流形象的你比賽，那也絲毫沒有意義。翻倉庫翻了半天才找到銀白色的假髮，七彩的沒了，將就著戴上吧。」

  「……」

  陸仁嘉拿著衣服和假髮，神色平淡，仿佛一尊淡然的石像，他垂眸看著手中的衣服，款式和自己當年喜歡的那套一樣，只不過應該是仿造那套新做的，不然自己根本就穿不了，畢竟那都是小學六年級的了。

  「……好。」少年淡漠地開口，抬眸，認真地看向男人：「如果跟我比一場，能夠讓您開心，我會全力以赴的。」

  *

  大學城KTV。

  據說這是所面向學生的休閒娛樂場所，裡面來玩的幾乎是大學城的學生們。

  當然，也有很多的社會人士喜歡來這裡，年輕人總是富有朝氣，可以帶給他們不一樣的感覺。

  這家KTV的老闆，是段鸞司認識的，因此少年也入了股，算是個股東。

  除了顧緣聽外，沒有人知道。

  這類地方除了唱歌喝酒蹦迪外，還經常會有各類的「小比賽」。

  生死舞蹈，生死打拳，或是同今晚相類似的生死音樂。

  這些比賽都有一個大家心知肚明的規則。

  ——不管發生什麼，即便見血，都不允許報警。

  否則，會遭到令人難以想像的報復。

  寧缺上周來這裡比過拳，這算是短時間內賺錢最多的一種方式。

  打了兩場，帳戶里便有了八千。

  但這周過來的時候，卻被告知今晚的場地已經被預定了另一場比賽。

  「……音樂？」戴著口罩的少年微微蹙眉，狹長的雙目微眯，染上些許不明的意味。

  「是的，如果客人有興趣，今晚，可以留下來當一當觀眾，欣賞一下，」服務生說著，遞上一杯酒，「這是我們老闆為您贈送的Long Island Iced Tea，上周您在拳場的表現令他很滿意，他說如果這周您還來，就送給您。」

  寧缺接過那個裝有黃褐液體的高腳杯，細密修長的睫毛微顫，紅唇輕勾，溫和笑道：「可以請問一下這裡的老闆是誰嗎？」

  服務生搖搖頭：「抱歉，這是不能說的。」

  他歉意地鞠了一躬，端著盤子轉身回到了吧檯。

  少年垂眸，盯著手中高腳杯，眸色漸深，透出了極致的淡漠與冷意。

  忽然間——！

  舞池中央預留的場地上方被下放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盒子！

  那盒子像是一個巨型貨櫃，引得狂歡的眾人霎時被扔進了開水裡一樣，更為沸騰和瘋狂！

  「要開始了嗎？！！」

  「等了這麼久，終於要來了！！」

  「呼呼呼！！！生死音樂戰！！搞起來！！」

  「……」

  動感的音樂和眾人的歡呼之聲瞬間充斥了整個大廳。

  寧缺站在舞池邊緣的卡座區，眸色微沉，隨意地找了個沙發坐下，輕抿了一口手中烈酒。

  ——Long Island Iced Tea。

  雖然很烈，但它的後勁來的慢，只要喝的不多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漆黑如墨的雙瞳盯著中央四四方方的鐵盒子，當盒子後面兩塊巨大的顯示屏忽然顯露出主持人的身影后，大廳里便又是一陣激動人心的尖叫歡呼。

  「晚上好各位！！」主持人笑道：「歡迎大家來到今晚的生死音樂戰！想必規則大家早已清楚了，因此我要說的，只是預祝今晚兩位參賽選手都能全力以赴！！你死我活！！」

  *

  「你死我活？難不成輸了又是連喝三十杯魔鬼辣椒水？」顧緣聽挑挑眉。

  段鸞司晃晃手中高腳杯，漫不經心道：「誰知道呢，不過應該不會，上次那個打拳輸了的不是已經喝了嗎？同樣的懲罰不可能再來第二次。」

  「那會是什麼？」

  「可能讓獲勝者自己向失敗者提吧。」段鸞司一隻手撐著下顎，淡藍的眼眸饒有興味地看著一樓中央已經被放下來的大鐵盒。

  *

  寧缺坐著的位置比較偏僻，但是視野不錯。

  少年穿著簡單的休閒套裝，戴著口罩，外套有兜帽，遮掩住了頭髮。

  俊美白皙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這幅模樣，使得本就充滿陰柔美感的面孔竟莫名又多了幾分惹人心動的色彩。

  忽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少年耳邊響起，帶著些許歡愉和滿意：「你果然來了？」

  寧缺端著高腳杯的手不著痕跡地一頓，而後，他微微眯眼，朝身側看去。

  只見著一個五官十分硬朗的男人正笑著站在他旁邊，嘴裡叼著一根雪茄，道：「上次你一進來，我就注意到了你。」

  「……」寧缺沒有回應。

  男人笑呵呵地坐到了少年身邊，吐出一圈濃煙，道：「你長得可真好看，小同學。」

  他看向寧缺手裡的高腳杯，意味深長地問：「喜歡我送你的小飲料嗎？」

  「……」

  紅唇微勾，白皙精緻的少年輕笑一聲，狹長的眼尾眯起，配上這幅和女人一樣柔美的面孔，猶如盛開在黑暗裡一朵鮮紅欲滴的玫瑰，「小飲料味道不錯，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又問。

  寧缺眸中划過幾分警惕，隨意搭在沙發上靠背上的手在男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慢慢緊握成拳，面上卻依舊輕鬆淡漠地微笑著：「老闆對我有興趣麼？」

  男人道：「興趣很大呢。」

  「是嗎？」寧缺道，他翹著腿放下來，拳頭似乎隨時準備揮出：「那——」

  「咚咚咚咚——！！」

  千鈞一髮之際！

  舞池中央的鐵盒子突然像是開花一樣，四面牆壁朝著四個方向猛地砸下，露出了裡面已經準備多時的炫酷音樂舞台。

  剎那間！

  動感的音樂再度傳遍全場，四射的霓虹燈光極其有節奏和律動的閃爍，將這大廳直接推向了高潮！

  「啊啊啊啊！！！！音樂戰！音樂戰！」

  「砰——！」

  一陣濃煙過後。

  在高高的舞台上，兩道人影在雲霧中若影若像。

  雙方面前樹立的話筒像是戰爭打響的武器。

  蓄力待發。

  寧缺即將揮出去的拳頭愣了一下，男人似乎也暫時被舞池中間的情況吸引了目光。

  二樓上。

  段鸞司微微眯眼，看著中間的舞台。

  顧緣聽抿了一口酒，垂眸盯著下方，挑挑眉：「終於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