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一紙信箋

  沈宅

  沈家老宅雖然比不上京城之中的府邸寬闊舒適，但是沒有那些煩心的事情在眼前耳邊，沈首輔只覺得身心舒暢，就連晚上睡覺做夢的次數都比從前少了一些——如果沈沐音沒有孤身一人離開，並且到現在都音訊全無的話，沈首輔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簡直能夠比得上神仙了。

  長夜漫漫，沈首輔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之中，翻找著古籍資料，編寫手頭一卷史書。

  在寫廢了今晚的第三張紙之後，沈首輔眉頭一皺，將手中的毛筆放下了。

  他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一向不信鬼神，但是今日右邊的眼皮卻跳個不停，倒是讓沈首輔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今晚似乎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雖然他明哲保身，已經遠離了朝堂，但是沈首輔很明白，他的寧靜只不過是暫時的，終有一日，那些人那些事，會自己找上門來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老爺您還不休息嗎？」跟隨了多年的老管家端著一杯參茶敲門走進來，將還冒著熱氣的茶水放在沈首輔的手邊，將攤開一桌的書籍一本本收好，「天色不早了，這史書編纂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不如明日再做吧？」

  沈首輔看著老管家收拾東西，淡淡的道：「我也不是趕時間，只是今日眼皮跳個不停，總覺得像是要出什麼大事。」

  老管家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面露疲憊之色的沈首輔，「老爺，您都已經遠離朝堂了，那些麻煩的事情……怎麼可能還會找上門來呢？」

  「你呀也不用裝糊塗了。」沈首輔看了老管家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明知道眼下我到底是個什麼處境！」

  老管家聞言無奈的笑了笑，「可是也沒辦法不是？只是……」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想著最近兩天盛傳的消息，「這最近兩天也沒有什麼大事啊，小姐也已經安全脫險，還能有什麼事情牽扯到咱們身上？」

  沈首輔聽到老管家說起沈沐音便重重冷哼了一聲，「這個不孝之女！」

  在沈首輔多年，沒有人比老管家更明白沈首輔——對沈沐音這個唯一的女兒，沈首輔那是打心眼兒里疼愛，便是再生氣，那都是不會忍心真的責怪的！

  「老爺，小姐孤身一人在外也是辛苦，您可千萬不要生氣啊！」老管家勸慰道。

  沈首輔皺著眉頭，重重拍了兩下桌面，「這孤身一人在外是她自找的！這兵荒馬亂的時候，一個弱質女流哪來的那麼大的勇氣離開家裡人獨自去外面闖蕩？真真是……氣死我了！」

  「老爺，小姐心中定然也是十分思念您的。至於為何這會兒還沒有回來找您，怕是因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耽擱了吧！」老管家也是看著沈沐音長大的人，自然是對沈沐音心疼的不得了，雖然心中對沈沐音不辭而別也有些埋怨，但是他更希望沈沐音能夠快些回到他們的庇護之下！

  書房之中，沈首輔與老管家兩人想著沈沐音，一時無言。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兩聲扣門聲，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沈首輔與老管家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十分的戒備——沈宅的規矩森嚴，這書房事不允許閒雜人等靠近的，這麼多年，也就只有老管家一個下人能夠進來。

  「是何人在外？」老管家清了清嗓子，朗聲問道。

  靜默一瞬，外面便傳來了一道年輕低沉的聲音，「屬下奉沈沐音沈小姐之命前來，有一封書信要當面交給沈首輔。」

  聽到是沈沐音授命此人前來，沈首輔與老管家兩個人再度對視了一眼，只不過這一次，他們眼中只有震驚。

  「老爺，這……」老管家有些猶豫的開口，「您說是真的嗎？」

  「不管是不是真的，讓他進來就知道了。」沈首輔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坐直了身子，挺得筆直的脊背讓他看起來不怒自威。

  「是。」老管家領命，轉身來到了書房門，拉開了房門，對那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影二道：「我家老爺請閣下進來說話。」

  影二一拱手，跟著老管家走進了書房，衝著坐在書案之後的沈首輔拱手作揖，「參見沈首輔。」

  「老夫已經辭官，當不得閣下一句首輔。」沈首輔語氣平淡之中透露出兩分疏離，略一停頓，他便問出了他此時最關心的一點，「你說你帶來了小女的書信，現在何處？」

  影二從貼身的衣袋之中摸出一封完好無損的信件雙手奉上，「請您過目。」

  老管家立刻拿過影二手中的信件，遞給了沈首輔。

  沈首輔看了影二一眼，這才接過了信件，動作快而不亂的拆開了信封，取出了裡面的信紙，抖開之後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帘，沈首輔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眼中稍有酸澀之感，不過沈首輔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將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書信的內容上。

  影二靜靜地站著，十分耐心的等待著沈首輔看完這封信。

  哪怕沈首輔看得再慢，半盞茶的時間也足夠他看完這一封信。

  看完之後，沈首輔的臉上神情不變，卻將手中的信紙一把遞給了站在自己身邊想要知道信中內容的老管家。

  縱然沈首輔臉上的神情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是老管家還是從這個動作之中察覺到了他的不悅。心中咯噔了一下，老管家立刻展平了手中的信紙看了起來。

  「小女如今在何處？」沈首輔看著影二，低聲問道。

  「太子府。」影二不緊不慢的回答。

  沈首輔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的緊握成拳，「這封信是她自己的意思？」

  「正是。」面對沈首輔逐漸顯露出來的怒火，影二倒是顯得不卑不亢，「沒有人比您更明白沈小姐的性格，若不是她自願，誰也沒有辦法逼她寫下這封信來。」

  「哼！我當然知道沒有人能夠逼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要如何證明，這是她的親筆？」沈首輔敲了敲桌面，「這個世上可有不少擅長模仿筆跡的奇人異士啊！」

  「沈小姐說，您是書法大家，所以這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筆，您自己心中清楚，不必多做解釋。」影二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沈首輔冷笑了一聲，從老管家的手中接過了這張薄薄信紙，又一目十行的飛快瀏覽了一邊，冷聲道：「你可以回去了，告訴那個不孝女，他父親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