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曼陀羅

  許元治一刻也不敢耽擱，懷中那花朵兒越瞧著越覺得詭異，心裡更像是吊了七八個水桶，不上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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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長生明顯就是知道了些什麼，可是他無能為力，但這事突然又繞道了波斯寶船之上，令許元治忍不住想著，莫不是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一個圈吧。

  這可真是有意思。許元治之所以會來江南除卻梁景秀在這的原因之外還有要完成他老師余大學士所託：即來查江南總兵朱嵐是誰的座上賓。

  他本無心插手白蓮教的事兒，這本並非在他職責所在，只是這事牽扯到了梁景秀，才迫使得他不得不留意。許元治嘆了一口氣，只要事情牽扯到了梁景秀，他就無法用平常心衡量。

  此刻天已經蒙蒙亮，龍應強還未睡醒便被手下叫醒，他的起床氣很重，因而沉著臉披著外套從船艙里走了出來，「什麼風將許公子吹來了？」

  許元治將懷中的花捧了起來，「景秀被這花給扎了，眼下正高燒昏迷，求龍船主救人一命！」

  龍應強瞥了一眼許元治懷裡的花兒，隨後眉頭皺了皺，他甚至於根本不在意自己衣衫不整，走到了對方的面前，左右端詳了一會，「這花從哪兒來的？」

  許元治還在想著趙長生的模樣根本不想摻和這事，然之所以會將花兒交由他，恐也是最後的愧疚之心在作祟。

  然許元治也並非是同情趙長生，而是單純覺得這件事了結之後，他可將此人作為自己的一條眼線，既是眼線自然不能讓他折損了。

  但龍應強似乎對這個答案並沒有糾結很久，見對方不答便說道：「這是曼陀羅，全株皆有毒。」

  「你還是放下吧。」龍應強打了一個哈欠，將溜肩的衣衫整好，「當下我正好有一顆解藥，然若是你也中毒了，我可沒有多餘的了。」

  聽此許元治很自然地將曼陀羅花放下，他瞥了一眼喇叭狀的花朵兒，「全株皆有毒？」

  「是，且是慢性毒，慢慢折磨人的那種。」龍應強打了一個哈欠，眼下所有的困意皆褪去，「我去換件衣衫再來。」

  再見龍應強時，他身上穿著一件青衣長衫，腳下踩著厚底軟靴。

  許元治被對方那雙厚底靴給吸引，後者對其不以為然，「往後我還會長高。」

  這般一本正經的龍應強，總是一副腹黑運籌帷幄的模樣，眼下卻能說出孩童一般的話來，許元治一臉驚奇地看著龍應強，若非眼下的場景不妥，他可想試試捏一捏對方的臉，看看面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假人。

  「你且再慢一些，那毒若是襲了心，便是華佗再世也無用了。」龍應強對許元治流露出來的表情萬分地嫌棄。

  隨後許元治自是不敢怠慢，催著龍應強給梁景秀送解藥。

  那解藥被裝在塞著藍色塞子的瓶子裡，龍應強讓許元治將人扶著，隨後對著對方的口唇將藥水往裡頭倒了進去。

  水順著梁景秀唇瓣流下脖頸，龍應強嘆了一口氣，「這可是值千金啊。」

  話才說完便聽見梁景秀「咳咳」地咳了兩聲，繼而她慢慢轉醒過來，隨之發現自己正靠在許元治胸膛，一股安心縈繞在她胸口。

  「醒了啊？」

  龍應強打破了氣氛，梁景秀在發現前者在現場時，頓時顯得驚慌失措起來。

  「不必這般，」龍應強每每見到梁景秀，發現她都顯得特別拘謹，「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梁景秀看了一眼許元治，後者解釋道：「你中了曼陀羅的毒，一直昏迷不醒，幸好龍船主有解藥。」

  「這可是值著千金。」龍應強晃蕩著自己的瓶子，隨後將其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中，

  「感覺如何？」龍應強本想替梁景秀診脈，但對方在他手伸過去的瞬間將手給往回縮了，「你似乎很怕我？」

  「不是。」梁景秀抿了抿嘴唇，「元治，我有些餓了。」

  許元治瞥了一眼龍應強，隨後起身道：「我去拿些糕點。」

  待屋內僅剩下樑景秀與龍應強兩人之後，梁景秀才道：「你現在和白蓮教什麼關係？」

  「嗯？」龍應強聳肩道，「我方才救了你，你如何還是這般口氣，還是你們周國皆是如此待你們救命恩人的？」

  「不該啊。」龍應強露出困惑的模樣，「我在波斯的時候常常聽聞周國乃是禮儀大國，最重禮義廉恥，因而我未踏出波斯之前也總是看些《禮書》傳記之類……」

  梁景秀從未見過這般無賴的師父，前世他做她師父時年歲比她現在還要長上許多，他總是板著一張面孔，只會嚴苛待她。

  「你如何這般看我，好似……」龍應強在肚中搜刮著詞彙，許久才蹦出一句話，「好似你我相識已久。」

  「怕你說我輕佻，」龍應強抿了抿嘴，「但我見你，每見一次皆覺得你我早已經相識，且不該只是泛泛之交。」

  龍應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曾喚我師父，不怕你笑話，你雖年長於我，但我當真動了收你為徒的念頭。」

  這一番話說得真情實切，但梁景秀卻沒有半分感動，只沉默了片刻後，道：「這麼說，你還在考慮是否要加入白蓮教？」

  龍應強臉上失望之情顯而易見，不過瞬間他又恢復平日模樣，「我記得我曾同你說過，我只是一名商人，何謂商人？便只是為了逐利罷了，我自己有自己的一套，因而並不需要依附人。」

  這話確實是她師父能夠說出的話來，她低著頭想著，那麼前世是何種因緣讓他後來加入了白蓮教呢？

  「我問你，」龍應強又見梁景秀失神，於是便俯身將身子逼近對方，問道，「我問你，你是否想做我的徒弟。」

  那句本能地「好啊」還未說出口，便見端著糕點的許元治橫插了一桿，他皮笑肉不笑道：「不是肚子餓了嗎？」

  話雖是對梁景秀所言，但許元治全程都是瞪著龍應強的。

  旁人許是會怕許元治，但龍應強可不怕，他直立起自己的身體，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並不比對方矮，「眼下雖是解了曼陀羅的毒，但可不是一勞永逸，還需再配合吃幾味苦藥才行。」

  「那你且寫了方子給我，我讓家僕去藥房抓藥。」

  龍應強笑道：「你知曉，我是商人……」

  話還未說完許元治便知他的心思，於是搶先說道：「那株曼陀羅花便算是贈禮，我想以龍船主的學識，殺人或救人都極佳的。」

  「哦？」龍應強認同地點了點頭，「我以為你會讓我懸壺濟世呢！」

  「我可沒有那般高尚情操。」許元治將糕點塞在了梁景秀的手裡，「凡人而已，只在乎自己在乎的，其他倒是不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