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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雪藏屍(一)

2024-05-14 00:10:49 作者: 半夏冬生

  夙千玥今日已是第二次聽到有人罵她「蠢」了,且他們表現出來的神態以及說話時的語氣,並不像是在作假。

  她抬眸看向無臉鬼面,無臉鬼面雙臂抱胸。

  夙千玥雖看不到他面具後的表情,但對他居高臨下的姿態卻是感受的一清二楚。

  她本能的往夙千琪身邊靠近,咬住嘴唇,緊緊抱住夙千琪的胳膊。

  「無論如何,我還有哥哥!」她對自己說。

  她對真相的畏怯以及對夙千琪的依賴,顯露的是這樣的分明,不免讓今日在她面前落了敗績的城主夫人暢快不已。

  城主夫人從地上爬起,望著夙千玥,眼神輕蔑,一如曾在後宅,每每連聽人提及她,也覺得噁心到了自己一般。

  她高傲地伸手扶了扶鬢角一根朱釵,似極了每得華貴的朱釵,總要特意向其他夫人展示:「看,這樣的朱釵也就本夫人高貴的身份配戴!」

  她仿佛看不出別人面上的恭維是裝出來。越是這樣,越是得旁人背後「原也是個打秋風的破落戶,靠不正經的手段爬出來,還真當是根蔥了……」云云嘲諷。

  

  就像當下,她半分沒有意識到,由於先前慌張逃路,衣著已是泥跡斑斑,多處刮破甚至露出裡衣。髮髻凌亂,外翻的假髮上只等幾顆蛋外加一隻鳥,便是一個齊全的鳥窩。

  看得見的,唯有別人的狼狽!

  「本夫人早就警告過你,不要不識好歹,」她戳出一根食指,指著夙千玥:「可你就是不聽,非要像你的賤人娘,短命哥一樣,放著好好的敬酒不吃,非吃罰酒!」

  「哥,我們走!」夙千玥拉上夙千琪就要往出走。

  奇怪的是,夙千琪一步也不移動。

  夙千玥轉頭,疑惑道:「哥?」

  夙千琪還是不動。

  他的眼睛縛在白綾之下,他的嘴自然的抿合,他剛毅的臉上沒有表情.

  仿佛一根在原地扎了根的木頭樁子。

  「哥,」夙千玥驚慌失措,雙手抓住他兩側雙臂,不住的道:「哥哥,你怎麼了,你說句話啊,你別嚇我,我害怕!」

  「你哥,他死了!」城主夫人道。

  她難得的用了溫柔的語氣,卻滿含赤裸裸的惡意。

  「不,我哥沒有!」夙千玥像是炸了毛的野獸,怒目瞪她。

  城主夫人似乎打心底對她是發怵的,被她這樣一怒,條件反射往後退了好幾步。

  退過之後,後知後覺懊惱自己丟人,眸中充火。

  就在此時,無臉鬼面冷哼一聲,道:「不要浪費時間!」

  她聞之,身體一僵,一把抓傷夙千玥胳膊,順勢還擰了一把,道:「你不是不相信你哥死了嗎,我讓你相信!」說著又想去碰夙千琪。

  手還未觸及,夙千玥一把揮開她,抓起夙千琪充當盲杖的刺刃,往她面前刺去。

  城主夫人見狀,面上的怒火頓時為驚恐替代,慌忙後退之下,踩到了裙擺,徑直往後跌了個四仰八叉。

  「哥,哥,你怎麼了?」夙千玥並不與她糾纏,抓上夙千玥的脈。

  不止他的手腕,連同他的脖頸,還有心臟,她一遍一遍的試。

  她的不安,她的驚恐,她的壓抑,她的強自鎮定……

  終於,她還是奔潰了,大滴大滴的眼淚拼命的往下掉。

  她的眼睛仿佛充了血,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哥,走啊!」她道。

  夙千琪依舊紋絲不動。

  她無法,跑到夙千琪面前,彎腰之際,她看見了無臉鬼面。

  就這一眼,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的不安與恐懼為驚喜替代,邊急忙將夙千琪的雙臂架上自己小小的肩膀上,邊道:「哥哥,沒事的,九重一定有辦法,我背你,我背你去找他!」

  可她的身量太小了,夙千琪又直挺挺的立在,她掙扎了半天,半分沒有背起。

  「哈,九重?你要去找他?」城主夫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扶住桌子站起身。卻再也絲毫不敢靠近夙千玥。

  她此刻活像一隻看見了肉,想撲又不敢撲上去的狼,道:「你個蠢貨,以為他們有多好心呢?他們也是為了你的聖珠啊,可笑你自尋死路往賊窩裡跑,還不自知!」

  夙千玥的身體在不住的打顫,不知是因為她說的話,還是背不好夙千琪急的,又或者累的:「不,我哥沒有死,我哥不會死,他不會死,他說過他會保護我,他會陪著我,一輩子都會。我哥不會死,我哥他不會死……」

  她一遍一遍的說著,好似只要她不停地說,夙千琪就會有命活一般。

  她變得弱了,就在這一會兒的功夫,她弱的與普通十四歲的女孩子沒有了任何差別。

  會害怕,會哭哭啼啼,小小的身軀會顫抖。

  看著這樣的夙千玥,,城主夫人仿佛突然便有了底氣,她挺直了腰杆,又恢復了傲然睥睨的姿態。

  她看似很想走近夙千玥,但在瞧見夙千玥連背帶拖的帶著夙千琪往前邁了一步後,又立馬縮回了方伸前的腳,且急急往後退。

  一步,兩步,夙千玥踉踉蹌蹌的往前邁。

  一步,兩步,城主夫人隨之往後退。

  退至房門口時,她警惕的指了下自始至終站在房門處的無臉鬼面,向夙千玥道:「就是他,在你大哥出生不久,他就告訴本夫人,聖珠可以治你大哥的痊癒。」

  夙千玥咬著滲出血的唇瞧了他們一眼,復又低下頭,繼續負重夙千琪往房間外走。

  其實,她沒有直接去找九重給夙千琪治療,而是背上夙千琪一同走,很大程度上,已經意識到真相了。

  可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只有九重,只有他了。

  她自欺欺人的不去想九重在騙她。

  「是,她說的沒錯!」無臉鬼面向已經掙扎到門邊的夙千玥道:「我們在你還未出生時就已經在做局了,你看主人多在意你,你應該感到榮幸!」

  無臉鬼面的惡意鋪天蓋地!

  夙千玥從未意識到他的聲音竟是這麼的刺耳,那附著在聲音上的語言仿佛是千萬條蛆蟲,鑽進了她的耳朵、腦袋、五臟六腑,鬧騰的她直泛噁心。

  「唰啦」一聲,大雨從天而降。

  他似怕她聽不見,屈身附在她耳邊,不依不饒,道:「本意是等到你二十四歲時,告訴你的家人,明月珠就在你的心臟位置。

  讓他們親自動手剜你的心。」說到這兒時,他的手捏緊,做出尖刀的姿勢,直逼夙千玥的心臟。

  夙千玥不躲不閃,抬起布滿雨水的臉,一雙乾淨的、澄澈的、毫無情緒的眸子,冷冷的看著他。

  不動聲色,有時是最無言的嘲諷!

  無臉鬼面記起了曾不知有多少次,將她打的趴下,告訴她,只要她求饒,只要她屈服,他們也不是不可以放過她時,她給他們的就是這樣的眼神。

  他再一次被激怒了,氣急敗壞,用更加邪惡的語氣,道:「我告訴你,我全部告訴你。

  放出明月珠可以救夙千琪消息的,也是我們,畢竟……」他的話越說越急:「畢竟啊,只有你才能找到明月珠,哈,」他嘲諷一笑:「你還不知道吧,你找到的那顆明月珠也是你的,是你曾經用了一個又一個二十四年的生命孕育出來的,最後也是被我們用最能讓你疼痛的方式挖出來的!」

  此刻他更是像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笑道:「讓我告訴你,上一世剜出明月珠是怎麼一個場景吧,可有趣了!」他雙手按上夙千玥的頭,讓她的臉直直對著自己:「你要好好聽,聽了以後,越生氣、越憤怒、恨意越濃,越好!」

  看了眼她背上的夙千琪,道:「如果你的憤怒、你的生氣,最重要的是你的恨意,能令主人和我滿意,說不準,我們就會大發慈悲救一救你親愛的哥哥!」

  雨打在夙千玥的身上,她感覺從未有過的絕望與鑽心疼痛。

  無窮無盡令人窒息的絕望如正劈頭蓋臉砸下來的寒雨。

  疼痛鑽出他的皮膚,爬上了她的臉。

  無臉鬼面見狀,瞬間就高興了,鬆開她的頭,甚至還學著夙千琪的樣子,溫柔的摸了摸她的發,這才道:「哦哦哦,我太心急了,先告訴你眼前事情的真相,若是你的恨不夠,我再與你說說前塵吧,」揚了下下巴,傲嬌道:「畢竟,我也很忙的,哪有時間跟你一一講你那些蠢笨的經歷。」

  夙千玥的指甲掐進了手掌心,繞開他,繼續往出走。

  無臉鬼面對她不到黃河不死心的精神似乎甚是滿意,嘻嘻一笑,跟上她,道:「說到哪兒來著?」一拍頭,作出恍然大悟狀,道:「哦,對了,說到讓你的親人親手剜了你的心。」跳到她前面,退著走:「可是,可是後來發現啊,你們兄妹與家人關係並不怎麼好,即便讓他們剜了你的心,想必你也不會太痛苦。

  所以啊,我們只好在你親愛的哥哥身上下功夫嘍!」

  他猛地往前一湊,聲音徒轉鋒利:「你看看你,口口聲聲,哥哥,哥哥,叫的多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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