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清池沒了
2024-05-13 21:57:17
作者: 三杯兩盞
儘管前一夜熬到凌晨,次日她仍舊被院外喧囂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披著衣服走到門外,問早就一臉喜氣開始工作的綠竹。
綠竹張望了下,只看到下人一個接一個推著瓦礫往王爺寢殿去,還有不少推著空車出來。
她一時也看不明白外頭到底在幹什麼,隨手抓了一個忙碌的下人,「怎麼了?」
「王爺讓人填池吶。」他飛快回答一句,隨後投入到託運大軍里。
綠竹帶著答案回到流火居,乾陵悅登時清醒,「你說什麼?」
「那些瓦礫是填池用的。」她聲音低了些,有幾分惶恐,不知王妃如此在意的理由。
聞言她直接一揮衣袖,甩下綠竹的喚聲,大步朝清池去。
相比於清池,流火居內的那點吵鬧簡直不值一提。
她捂著耳朵,穿過忙碌的工人,沒來得及換外出鞋,被地上的碎石扎得腳疼,但她顧不上。
「項天禮!」人群穿梭中她一眼看到在走廊上冷靜指揮的王爺,高聲喝道。
來往的下人驚了驚,默默後退一步,讓出空間。
項天禮一臉淡漠,眼皮不咸不淡地掀了掀,「本王耳朵好得很。」
「你在幹什麼!」此刻任何話都難以形容她的心情,昨兒明明和他說得那麼清楚,他今天竟然直接給她填了?
「填池。」他波瀾不驚,絲毫不覺自己在堵人退路。
「你明明知道它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她瞬間無法和他溝通,腦子被火燒得只剩下憤怒和指責。
但男人就像一塊無法融化且無堅不摧的冰,對她的指責和怒火毫無感覺,甚至還勾起嘴角,「你明知道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乾陵悅戛然而止。
片刻後才道,「你這是道德綁架。」
「什麼綁架?」他並非故意反問,只是真的不太明白。
她只當他有意氣她,怒極反笑,「好你個項天禮,昨天深情款款非我不可,今天就要堵我後路,強留我在這裡,你臉疼不疼。」
「本王非你不可,自然要留你,很難想通嗎?」他異常冷靜,情話說得和威脅無異,至於後半句,他並不太懂。
乾陵悅拳拳打在棉花上,不僅沒造成傷害,還泄了自己的勁兒,身心俱疲。
和他理論不清楚,她瞟了眼已經縮小一圈的清池,一狠心跳進去,踩著到腳踝的水,倔強與他對視,「你有本事就把我埋在這裡!」
正準備往下倒瓦礫的工人一頓,不敢動手,遲疑地看向面色嚴肅的王爺。
項天禮居高臨下地回望她的視線,眼神一收,沒有下令。
「老闆姐姐!」清亮的童音打破僵局,乾陵悅恍若隔世,望向聲源,阿加正興高采烈地揮手,剛要跑下來被一隻大手一撈,捂住嘴巴。
「小孩子眼拙,認錯了。」說話的人正是二當家,他說完低聲在阿加耳邊說了什麼,阿加忙點頭,沒有再聲張。
邊上的工人先是嚇了一跳,後又長舒一口氣,就說王妃怎麼可能是二當家的老闆。
項天禮繃緊的臉鬆了松。
「這清池是我最喜歡的地方,王爺要拆,我難道還不能攔?」看到二當家,乾陵悅有底氣不少,找回剛才的自信,從容發問。
「清池是本王的,本王想拆就拆。」他不怒自威,不容置喙。
「您若能說服我,我就同意!」除了那個留下她的爛由頭。
二當家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接受到兩人的暗示後做和事老,「王妃,您先上來,千金之軀可委屈不得。」
乾陵悅心內一喜,有幫手了。
二當家雖然虎了點,但腦子在、又有魄力。
她順從地上岸,腳上濕噠噠地滴水,項天禮身形動了動,二當家已經彎腰下去,自然地,「抬腳。」
乖乖抬起一隻,他脫下鞋,那干布裹上,再穿;另一隻重複步驟,起身後,「王妃等下要抓緊時間換干鞋,不然會感冒。」
「好的。」
項天禮:神色複雜。
工人們:心高氣傲的二當家也要為五斗米折腰,生活不易。
「王爺不如給我一個足夠的理由?」她回過神,仗著有二當家幫自己說話,昂首挺胸。
二當家瞬間化身娘家人。
「本王想留下你,難道不夠?」他走近一步,離她距離更近,三個人形成微妙的三角關係。
乾陵悅不可置信,「不夠!而且你這是變相軟禁!」放在現代是犯法!
他不松嘴,她只能轉身求助二當家,「你把你的人帶走。」
「這……」他面露猶豫。
她壓低聲音,「我和你交情好,還是你和他交情好?」
項天禮眉尾動了動,心情翻沉起伏。
二當家更加為難。
「本王開的工錢,大概夠你一月開支。」王爺默默加碼,「如果你不需要,現在就可以離開。」
「你的一月開支,我會幫你想辦法。」乾陵悅抓住救命稻草,不想讓他溜走。
一個是馬上能拿到的工錢,還能讓王爺欠他一個人情;一個是好友身陷困境。
最重要的是這個池子。
他看過那本書,也聽過乾陵悅和項天禮的對話。
猶豫等於否定。乾陵悅心道不妙,轉身要重新進坑裡待著。
二當家手起手落,冷不防敲上她的後頸,她身子一軟,項天禮眼疾手快長臂一攬,半抱在懷裡。
手懸空的人訕訕收回,目光仔細掃過她的臉,擔心自己剛才下手重了。
「自重。」王爺實在不喜歡他侵占欲太強的目光,語氣森寒。
「王爺,以前這種事可用不著我動手。」二當家涼涼道,聲音只在二人之間,含著隱秘的嘲諷,「別讓她成為你的軟肋。她可不喜歡。」
「她只會成為本王的盔甲。」他打橫抱起暈過去的人,冷然回駁。
二當家眼底晦暗不明,想到什麼似的,驀然勾起嘴角,「恐怕她會成為南王的盔甲。」
項天禮轉身的動作一僵,抱著乾陵悅的手收緊,又驟然鬆了些,「她不會。」
「小心哦,她就像沙,握得越緊,越留不住。」在情感上也許他是個二傻子,但作為旁觀者,他非常清楚乾陵悅的性格。
越是逼她,越會讓她窒息。
盲目地施加期望,只會讓她逃得更遠。
他是希望她能夠看清自己的感情,才會有此一言。
「不勞你關心。」拒絕他的好意,抱著人往主殿走。
二當家冷哼一聲,回頭見大家還在等待發號施令,大手一揮,「還愣著幹什麼?不想加餐了?」
大家便又埋頭苦幹。
他轉身跟上去,項天禮正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床上,脫了濕淋淋的鞋,探了鼻息把了把脈,確認只是普通昏迷後為她蓋好被子。
「她知道你根本不信她的話嗎?」二當家就像幽靈,無處不在。
他煩躁地拉上裡間長簾,走到外頭盯著說風涼話的人,「我並不是不信。」有些能信,有些不能。
「那你打算告訴她書的事嗎?」他雙手抱臂,閒適地靠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望著他。
「和你有關?」這問話帶了威脅和警告。
二當家聳聳肩,「我不像你,如果我發現這件事對她不利,我會果斷告訴她。」
「那你大可以試試。」
氣氛驟然緊張。
他注視著不讓分毫的男人,簡單道,「我們初衷一樣,所以你暫時可以放心。」
「我希望你的念頭永遠打消。」項天禮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話不投機半句多,若非乾陵悅這個共同的話題,兩人甚至沒有聊下去的必要。
「王爺多保重。」二當家冷冷甩下一句。
項天禮在外間待了一個時辰,裡間驟然傳出響動,他大步走過去,撩開帘子,乾陵悅剛迷茫睜眼。
「項天禮!」一看到他,迷茫盡數趕走,她猛地坐起身,還要討伐他。
「你昨天答應本王一個要求。」他率先打斷她,目光灼灼。
乾陵悅一下卡住,昨天的確有這麼回事,「但是我說過不能過分!」
「這一點都不過分。」他在床邊坐下,循循善誘,「清池填了還可以再挖,但是你已經還清一個人情了,本王不是在幫你嗎?」
「你未必會再挖。」她一點不上當,根本不信他的話。
「本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但凡你開口,一定做到。」項天禮陡然正色,像是在給她立誓,可眼睛裡又有給自己定下某種目標的堅定。
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望著他,傻傻地跟著問了一句,「你確定?」
「是。」他坐直背脊,似乎有些不滿她質疑自己的信譽,「如若不信,本王大可叫大哥二哥來做個見證。」
乾陵悅大腦飛速轉動,他縱然做事過分,但說到這份上,應當不會食言,「我姑且信你一次。」
「剛才是他打暈你的。」他並非對二當家落井下石,只是讓真相大白。
床上的人眼睛緩緩睜大,握拳猛地捶了一下床面,「好個勢利鬼!」下次見面非要教訓他不可。
在外監工的二當家突然打個噴嚏,背脊冷冷的。
「你今日沒有上朝?」現在還早,往日他根本沒下朝。
「王妃昨晚受了驚,本王掛懷,休假一天也未嘗不可。」他說得冠冕堂皇,正兒八經。
乾陵悅斜睨他一眼,抱臂冷哼,「我竟不知王爺對我如此掛懷,只是這掛壞的是我還是外頭的池子,我也未可知。」
項天禮只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她,深邃眉眼溫柔沉默,卻訴說著強大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