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葉東來（五）

  謝君牧一從樞密院回來就招呼人給自己收拾行李。

  「收拾什麼行李？你要去哪裡？」步微抱著胳膊站在門口問道。

  「區區啊，兩廣那邊出了點兒小事，我得去看看。」謝君牧含糊其辭地對步微說道。

  步微盯著謝君牧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阿牧，你懂海戰嗎？」

  

  謝君牧頓了一下，然後對著步微一笑：「你知道了？」

  「你這一輩子都沒有打過海戰，你去難道就能贏了嗎？」步微追問道。

  「若是大家都不去，那就更沒有贏得希望了。我是虞朝的大將軍，若是我過去了，至少在大家的眼裡大將軍在他們身邊，他們向前沖的勇氣都會比較大。」謝君牧回答道。

  「只有勇氣就能夠打勝仗嗎？」步微問道。

  謝君牧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謝君牧才說道：「虞朝已經有五十年沒有打過海戰了，確實也是當年樞密院的疏忽，忽略了海疆也是有危險的，這也算是我的過失，所以這一戰也就只有我能去了。」

  「誰說只有你能去了。」謝宴從屋外跑了進來，一口反駁謝君牧，「你有兒子，你的兒子也已經長大了，可以替你去戰場了。」

  「我有兒子你沒有。」謝君牧瞥了眼謝宴說道，「你個小娃娃才讀過幾本兵書，在軍營里呆了幾天就以為自己能夠當統帥千軍的大將軍了？我告訴你，你還不夠格。」

  「誰不夠格了？我兵法修得很好，武藝我也讓學得很好，我為什麼不夠格？爹，你已經五十歲了，你也該休息了！」謝宴對著謝君牧喊道。

  謝君牧吼了回去：「你才五十，我才四十六！離五十還有好幾年！」

  「那你也老了。」謝宴急得來回走了好幾下，「爹，我不是只會躲在你身後的小孩子了，我是謝家的兒子，謝家哪個男人不是小小年紀就上戰場了？爹你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不是還只有十四歲嗎？我都已經十五了。」

  「海戰不一樣，你長這麼大你坐過幾次船？你出過海嗎？你知道戰船長什麼樣嗎？就你這麼個小不點，你連戰船都上不去。」謝君牧冷哼一聲，「你就乖乖地在神機營里呆著，該打的戰當老子的幫你全打完了，你享福就行了。」

  「我不要享福，你能戰功赫赫，憑什麼我就不能了？」謝宴氣憤地說著，然後轉頭看向步微，想要步微幫著自己，「阿娘，你看看爹，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和我搶！」

  「臭小子！什麼叫跟你搶，我和你娘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你要我和你娘怎麼了？還有你姐姐怎麼辦？謝家又要怎麼辦？」謝君牧把謝宴拉回來道。

  「我要是戰死了，那不是還有兩個堂哥嗎？他們也是謝家的孩子，阿娘不是也有爹爹在嗎？可若是爹爹你出事了，你要阿娘怎麼辦？」謝宴反問。

  「你······」謝君牧被謝宴氣得沒話說。

  「真是父慈子孝，感人肺腑。」步微嗤笑了一聲開口道，「但是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普天之下，虞朝數千萬男人，朝廷文武數萬，就只有我的夫君和兒子要往外沖，其他人就呆在家裡安安穩穩。」

  謝君牧與謝宴頓住了。

  「你們覺得我能夠失去你們誰？」步微問道，「我已經四十多歲了，你們要我失去你們哪一個還能好好地活下去？」

  「阿娘，國難當頭，我們也不能看著百姓受苦啊。」謝宴說道，「我是將軍的兒子，是公主的兒子，守衛家國，保護黎民是我的責任。爹爹已經做了很多了，接下來的留給我吧。我長大了，應該登場了。」

  「區區，小紫藤他才十五歲。」謝君牧連忙想要拒絕。

  步微看了看謝君牧，然後又看了看謝宴，好一會兒才對謝宴說道，「小時候你算題總是算不出來，我氣得打過你好幾次，你還記得嗎？」

  謝宴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嗯，記得。那個時候我惹阿娘生氣了。」

  「疼嗎？」步微又問。

  謝宴搖了搖頭：「我已經不記得了。」

  「那個時候你每次都疼得哭起來，我也就跟著你一起哭，然後你就跑到阿娘懷裡來抱著阿娘，說只要在阿娘的懷裡，你就不疼了。」步微輕輕地說道。

  謝宴笑了笑：「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阿娘還提這個做什麼？」

  步微盯著謝宴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若是你在戰場上受傷了的話，阿娘可沒辦法在你身邊，你也沒辦法到阿娘懷裡來了？」

  謝宴愣了一下，隨後眼睛一亮：「阿娘，你同意讓我去了嗎？」

  「不可以！」聽說謝宴回來了的謝瑞葉也趕了過來，在門外邊聽到這一句話，連忙走了進來，「母親，不能讓阿宴去。」

  「姐姐，我不去難道真的就讓咱爹去嗎？」謝宴急著道。

  「就一定要讓我們家的人去嗎？其他家的男人為什麼都不站出來？阿宴是在咱們家唯一的男丁了，而其他的達官貴人家裡動不動就十幾個兒子了，為什麼不讓他們的孩子去？」謝瑞葉急切地說道，「母親，憑什麼一直都是咱們家往前沖？朝堂上有事，是母親第一個站出來，戰場上有事是爹爹往前頂著，現在又要阿宴去。我們家為虞朝已經做的夠多了！咱們現在就不能自私一點嗎？我們也把門關起來好好過日子，不要去理會那些有的沒的的不可以嗎？」

  步微深吸一口氣：「有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何嘗不想我們什麼都不管了，什麼都不理了，我們乾脆就還是去江南，把門關上過我們的小日子去。但是謝家是滿門忠烈，從來都沒有一個縮頭烏龜。我是母親，我自然希望我的兒子只在我身邊，不需要有什麼大作為，只要能喊我阿娘就好了。但是······我不能壞了謝家的門楣。」

  「門楣就比命還重要嗎？」謝瑞葉追問道，然後拉過謝宴，「阿宴，你告訴我，你要是出事了，我們怎麼辦？你要阿娘怎麼辦？」

  「姐姐。」謝宴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謝瑞葉說道，「我是謝家的男兒，是虞朝的軍人，如果沒有人願意去，那我就當這第一個去的，這不單單是為了謝家的門楣，還為了喚醒千千萬萬的虞朝男兒。」

  謝瑞葉鬆了手：「可若是······他們喚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