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又讀檔了

  早已入冬，狂風呼嘯，大雪漫天。

  當桂宮之中卻溫暖如春，紅燭閃動，明亮而溫暖，步絳還坐在檀木桌椅後批閱著奏摺。

  水鍾已經指向了亥時，王喜突然從殿外走進來，跪在了步絳的面前，還沒說話眼淚就已經下來了：「皇上！」

  步絳瞥了眼王喜，淡淡地開口：「怎麼了王喜，在朕面前哭什麼？」

  王喜不顧自己是在帝王的面前，依舊是哭著稀里嘩啦，然後對步絳說道：「皇上，謝府報喪，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薨了！」

  步絳的筆猛地一頓，一滴硃砂滴在奏摺上，瞬間暈染了那封還未來得及批閱的奏摺。

  王喜低著頭跪在地上哭泣著：「嗚嗚嗚，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還那麼年輕，嗚嗚嗚——公主殿下才二十四歲啊！」

  步微對於步絳而言又多重要所有人都知道，王喜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左右哭出來總不會是錯的，有王喜在前頭帶著，桂宮裡的宮人們全都有樣學樣，紛紛跪下哭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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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別哭了！」步絳呵斥了一聲，然後不願意相信地問道，「王喜，你再說一遍，你要給朕報的是什麼消息。」

  王喜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再一次上報：「謝府報喪，岐陽公主殿下薨逝了。」

  這回，步絳聽得真真切切了。

  「傳金吾衛······」步絳的嗓音沙啞的開口，「朕，要出宮。」

  天色已晚，按理來說這麼晚了，步絳不應該再出宮門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步絳是要去哪裡，知道步絳是要去見誰，沒有人敢攔著步絳，也沒有人忍心在這個時候攔住步絳。

  步微的呼吸停止在謝君牧和姜禾結束談話後的第三個時辰，姜禾想到虞或不會讓步微活著，卻也沒想到虞或這麼固執的要步微死，甚至連一天都不願意讓步微多活。

  不過摔成了這個模樣，也確實沒有必要再多活幾天。

  在收斂屍體的時候，謝君牧終於看到了步微的模樣。

  幾乎完全散架的身體，沒有一處肌膚是能入眼的。

  謝君牧給步微擦拭身體的時候都不敢觸碰，總覺得就算是輕輕碰一下，步微就會承受難以言喻的痛苦，縱然步微一句感覺不到痛苦了。

  步絳趕到謝府的時候，謝君牧已經將步微放進棺材了。

  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沒有眼力見地喊一聲「皇上駕到」。

  步絳疾步走入，看著眼前的棺槨上前就要掀開棺材蓋看。

  跪坐在棺槨前的謝君牧站起身擋在了步絳的面前。

  「讓開。」步絳的眼眶裡盛著淚水深吸一口氣說道。

  謝君牧冷靜得可怕，對步絳說道：「皇上，還是別看了吧。」

  「這是朕的女兒！」步絳一把將謝君牧甩開，然後強行推開了棺蓋，只一眼，步絳的腳就軟了，差點沒倒在地上。

  謝君牧扶住了步絳：「皇上小心。」

  「為什麼？這是怎麼回事？」步絳顫抖地問道。

  謝君牧沉默了半晌，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句：「夜深了，皇上先歇息吧。」

  「朕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步絳對著謝君牧嘶吼著，「為什麼朕的女兒會死，連屍身都毀成了這個樣子。你不是愛她嗎？為什麼你不哭？是不是你殺了她？！」

  謝君牧沒有任何的解釋，只是任由步絳抓著自己又是罵又是打，直到最後沒了力氣，撲在步微的棺木上老淚縱橫。

  謝君牧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後轉身走了出去，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樣，上一次只是失蹤而已，謝君牧還能告訴自己會回來的，而如今是真正的死亡，謝君牧又該怎麼安慰自己呢？

  雪依舊下得很大。

  再過幾日就要過年了呢，應當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了。

  謝君牧漫無目的地在雪地里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與步微一同栽種下的紫藤樹下。

  謝君牧抬頭看了一眼，沒有提燈籠，今夜風雪大，也沒有月亮。

  謝君牧的眼淚突然落下了一滴，一開始只有一滴而已，但逐漸地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想自殺殉情嗎？」北辰雲湛突然之間冒了出來。

  謝君牧頓了一下。

  北辰雲湛伸出手輕輕地從謝君牧手中拿出了謝君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握在手中的匕首：「別了吧，你們還有小柳絮啊，小柳絮才那么小。」

  謝君牧轉頭看了眼北辰雲湛從自己手中拿走的匕首，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步微還未自己留下了一個女兒。

  「你很喜歡小柳絮，若是交給你照顧，我也能放心。」謝君牧說道。

  北辰雲湛愣了一下：「啊？」

  「我沒有兒子，將來謝家也是要給你的兒子的，你給小柳絮一筆嫁妝，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我就放心了。」謝君牧說道。

  北辰雲湛一把摟住了謝君牧，緊張地都有些結巴了：「別、別瞎說，我們先回去吧。」

  「我們能搶到公主殿下的魂魄嗎？」姜禾溜出了謝府見到了被謝君牧趕出謝府不敢再進去的鐘哲。

  「公主殿下已經去了？」鍾哲問道。

  姜禾點了點頭：「嗯。」

  「招魂，我從來沒有試過。」鍾哲不敢肯定，「我並沒有把握。」

  「那他們就真的結束了嗎？」姜禾有些不忍地問道，「若是我們不插手的話，下輩子他們就真的見不到面了。」

  「若是要插手又應該怎麼插手？」鍾哲問道。

  姜禾語塞，他們的修為遠不及虞或，要和虞或搶是必輸無疑的，而且步微咽氣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虞或應該早就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了，指不定現在已經又送步微投胎去了。

  「唉。」姜禾嘆息了一聲，「我······」

  姜禾的話還沒說完，天地之間突然失去了顏色，時間也完全靜止了，連落下的雪都停滯在了空中，所有的色彩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只要你現在說你愛我，我可以不計較你之前的那些事情。」脖頸上傳來窒息感，虞或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步微恍惚地看著虞或，眼裡閃過了一絲疑惑。

  「你在疑惑什麼？」虞或捕捉到了步微眼裡的那一抹疑惑，冷著臉問道。

  我買復活甲了嗎？

  步微眨了眨眼睛，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

  「行了，別再裝聾作啞了，說。」虞或手上的力道緊了一分逼迫道。

  是讀檔！

  「不可能。」步微依舊堅持著。

  「那你就去死吧，我等你的下一世也一樣。」一樣的話語一樣被虞或無情地扔下了懸崖。

  謝君牧撕心裂肺地吼叫再一次傳入步微耳中。

  步微終於反應了過來，是讀檔。

  步微不會死，不管有沒有長明燈步微都不會死，因為步微一旦死了，就會自動讀檔回到死亡之前，重複到步微平安度過這一劫。

  虞或想到保護步微的法子是點長明燈，但是讀檔，是鳳瀲在一開始就給予步微的。

  雖然不會死，但是會疼啊。

  「阿牧！別救我！」步微用盡力氣對著謝君牧喊出這一聲，「別讓我痛了！我怕疼！」

  果不其然，在一段時間之後，步微再一次被虞或提在了懸崖上。

  「第三次了，還想死嗎？」這一次，虞或說的話與之前不一樣了。

  步微愣了一下：「你全都知道？」

  虞或冷笑一聲然後將步微扔在了雪地里：「在你不斷自盡為了救謝君牧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鳳瀲那個老頭真是不錯，我還真的是殺不死你。」

  「我們好好談談吧。」步微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站起身說道，「虞或。」

  「你又想怎麼樣害我了？」虞或冷笑一聲問道。

  「你真的愛我嗎？」步微問道。

  虞或皺眉：「別耍花招了可不可以，煩死了。」

  謝君牧追了過來，看見步微還安然鬆了口氣就要到步微的身邊去：「區區······」

  「阿牧你站著別過來。」步微阻止了謝君牧的上前。

  謝君牧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停在了原地。

  「我們一起看過日出，但是還沒有一起看過落日。」步微說道。

  虞或瞥了步微一眼然後望向遠方：「這個地方看落日也不錯。」

  「嗯。」步微應了一聲然後坐了下去，「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太陽落山吧。」

  虞或轉頭看向站在邊上的謝君牧，然後問步微：「他呢？」

  步微回頭看向謝君牧：「阿牧，你先走吧。」

  謝君牧不願意離去：「區區，我不能走。」

  「我不會有事的，你先下山吧，等太陽落山了我就回家去。」步微對謝君牧說道，「相信我。」

  謝君牧還是不願意離去：「區區······」

  步微再一次重複道：「相信我。」

  謝君牧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默默地轉身下山。

  「你將我扔下去兩次。」步微坐在懸崖邊上，腳就垂在下面晃蕩著說道。

  虞或在步微身邊坐下，往下看了一眼然後問：「疼不疼？」

  步微瞥了虞或一眼：「我把你扔下去你再爬上來跟我說你疼不疼。」

  虞或冷哼一聲：「叫你不聽話。」

  「我怎麼不聽話了？」步微問道，「就因為我不愛你，就是不聽話嗎？」

  「非要說這些讓我生氣的話嗎？」虞或皺眉。

  步微笑了：「虞或，你會生氣，難道我就不會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