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要不要抱一個

  謝君牧沒有說假話，步微確實不願意見除了謝君牧外的任何人，就連以前步微貼身帶著的林七娘和小茶，步微都不願意再見了。

  謝君牧利索地遞了辭官的摺子上去，想要帶著步微離開。

  但是步絳不願意，只是准了謝君牧休一個長假，在謝府里陪著步微，並且不許謝君牧帶著步微離開京城。

  上一次的意外讓步絳怕狠了。

  「區區，今日陽光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謝君牧站在窗外，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謝君牧的身上。

  步微靜坐在窗內的書桌邊上看著蜀翊卿前幾天派人送來的新法搖了搖頭不願意出門。

  「回來小半個月了，都不想出門的嗎？」謝君牧有些無奈地看著步微，「出來走走，就當做是陪我好不好？」

  步微眉峰擰起，合上了新法，默默地又爬回了床上。

  

  謝君牧眼中笑意褪去，繞回房內也爬上床，臥在步微身後，寵溺地說道：「怎麼了？天天往床上爬的，是想要變成小懶豬嗎？」

  步微頓了一下，回頭看向謝君牧，突然間就紅了眼眶，下一秒眼淚就滴了下來。

  「不哭不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想出去我們就不出去了。區區不哭。」謝君牧心疼地將步微抱進懷裡，「是我不好，區區想睡覺，我陪著區區睡覺，咱們不出去了。」

  「阿牧……」步微抽泣地喚著謝君牧，然後問道，「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區區胡說什麼呢？我家區區可是虞朝第一個鎮國公主，一手奠定了盛世基業，青史留名。」謝君牧輕輕地拍著步微的後背哄著步微，「我家區區是最棒的。」

  步微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謝君牧的懷裡哭泣著，直到哭累了睡著過去。

  看著滿臉淚痕睡著的步微，謝君牧心疼地不得了，可是卻又不知道到底應該做些什麼才好。

  這五年裡，步微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

  步微睡醒了就又是坐起來發呆，用膳也用得越來越少，甚至夜夜噩夢纏身，有的時候謝君牧好不容易把步微哄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步微就尖叫著從夢中醒來，謝君牧跟著醒來再一次哄睡步微，睡了沒多久，謝君牧又被細碎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便看見步微背著自己偷偷地哭泣。

  看著步微這般模樣，謝君牧的心都要碎了。

  如此折騰了好幾天，步微瘦了一圈，就連謝君牧也跟著步微憔悴了不少。

  看著自己兒子和兒媳好不容易破鏡重圓卻成了這個樣子，趙晏如急得團團轉，好幾天都沒能吃下飯睡好覺，也跟著瘦了一圈。

  「多吃點吧。」謝君牧端著碗坐在步微的面前，「你今日都沒吃幾口。」

  步微輕輕地搖頭：「我不想吃。」

  「不想吃那再喝點湯吧，你看你瘦的。」謝君牧放下碗筷端起了剛盛好的湯。

  步微還是搖頭：「我真的吃不下。」

  謝君牧抿唇將碗放下，分開腿，將步微直接拉到自己的兩腿中間坐著：「區區，你知道你這幾天都吃了點什麼嗎？昨天早上是兩口包子，五口燕窩粥和一顆花生。昨天中午是四口米飯，一塊蓮藕，一塊菜心，兩顆鴿子蛋，一口老雞湯。昨天晚上只有三口米飯和一口蘑菇。今天早上是五口百合馬蹄羹，一口翠玉豆糕，現在又是只吃了兩塊飯和一口蘆蒿，好不容易回來了，你是有想離開我了嗎？」

  步微看著謝君牧，眼眶突然之間就又紅了，動了動唇輕輕地說道：「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說得謝君牧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嘆息一聲後，謝君牧站了起來：「我出去一趟，你在家裡等著我。」

  步微想要問謝君牧要去哪裡，可是卻沒能問出口，跟著謝君牧起身站在門口，眼睜睜地看著謝君牧走了出去。

  回頭看了看一桌子的飯菜，步微咬了咬唇，自己舉起筷子想要吃幾口，但是還沒有把菜送進嘴裡就泛上一陣反胃的感覺。

  步微呆在原地，然後突然崩潰了一般抱著頭尖叫了一聲，一把將手裡的筷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謝川在門外探手探腦的卻不敢向前一步。

  誰都沒有靠近步微，可是步微卻被自己氣哭了一般，突然之間就哭了起來，一邊哭著一邊尖叫著，將桌子上的東西摔了一地。

  林七娘和謝川一左一右地站在門口扒著門看著，卻是誰都不敢進去，生怕又刺激到步微。

  「這怎麼辦啊？」謝川悄悄地問林七娘。

  林七娘蹲在一邊：「等公主安靜下來讓人進去收拾吧。」

  謝川點了點頭：「哦。」

  步微在屋內又是哭又是叫的，就如瘋魔了一般，從坐著到站著，最後坐在了地上，蜷縮在牆角抱著自己發抖。

  步微不哭也不叫了，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後，步微的目光落在地面被自己摔碎的瓷片上。然後向那片碎瓷伸出手去。

  「公主不要！」林七娘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攔住了步微。

  謝川也連忙跟了進去，用腳將那些碎片都踢到一邊，然後跪在了步微面前：「公主殿下！萬事皆有應對之策，還請公主不要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步微愣愣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謝川和步微，外面的僕人聽到動靜也都跟了進來，在步微的面前跪了一片：「請公主不要傷害自己。」

  這麼多的人······步微的目光變得迷茫，很快又變成了恐懼。

  「走、你們走······」步微的聲音很小聲，小聲到離步微最近的林七娘和謝川都聽不太清楚。

  「你們走開啊！」步微尖叫著嘶吼著，然後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驚慌地跑了出去。

  「公主殿下！」林七娘和謝川連忙上去追。

  其他的僕人也跟著要一起追，林七娘回過頭攔住眾人：「都停下！你們別跟著，公主會害怕。」

  謝川和林七娘雖然跟上了步微，但是也不敢離步微太近，只能一邊讓人去找謝君牧去哪裡了，一邊不近不遠地跟著步微。

  步微體力不支，一路走走停停的，但是從始至終都不願意回頭一眼。

  街道上迎面而來一輛馬車，謝川分心看了一眼，頓時臉色一變：「不好！」

  林七娘也跟著瞥了一眼，瞬間也白了臉，兩個人同時朝著步微跑過去。

  「公主！」林七娘張開雙臂擋在了步微的面前。

  謝川側著身子也擋在步微的面前，兩個人將步微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的。

  「公主，我們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將軍會著急的。」林七娘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平常。

  步微還沒有反應過來，那輛馬車停在了步微的邊上。

  馬車帘子被挑起，露出一張妝容精緻的臉。

  馬車裡的女子羅扇輕搖，媚眼如絲，緩緩地開口道：「聽聞公主殿下回來了，還沒有來得及去拜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別來無恙。」

  林七娘和謝川瞬間就面如死灰。

  步微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認出眼前這個比當年還有光鮮亮麗的人居然是當年早就被下到詔獄，應該處死了的曹令容。

  「公主殿下可是疑惑我為何還會活著？」曹令容笑的春風得意，「這還真的是要感謝謝將軍為我說話了。謝將軍對令容恩重如山，令容也自當以身相許，縱然只是公主殿下的替身，也心甘情願。」

  「曹小姐請自重！」謝川急了，瞪了曹令容一眼然後連忙回頭看向步微，「公主，你別誤會，主子和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主子······」

  曹令容的話說得模稜兩可，沒有明示可是卻處處透露著自己這些年和謝君牧有著曖昧的關係。

  「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告訴公主。」曹令容一邊說著一邊從馬車上下來，走到步微的面前。

  謝川和林七娘擋在了步微的面前，不讓曹令容靠近步微。

  曹令容瞥了眼兩人：「不讓我過去，是不敢讓公主殿下知道嗎？」

  「曹令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我決不允許你傷害公主！」林七娘冷冰冰地看著曹令容。

  步微動了動唇：「讓她過來。」

  曹令容得意地笑了笑：「可是咱們的公主殿下讓我過去呢。」

  林七娘回頭看向步微：「公主，別信她。」

  步微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曹令容。

  曹令容搖著羅扇款款走到步微面前，一步一步都透露出一股子嫵媚風情。

  曹令容湊到步微的耳邊，低聲的開口：「公主殿下應該知道皇上為你大開殺戒之事吧，按理來說我也該死的，但是我現在卻好好的，這是因為阿牧他死命護著我。在你消失的這些年，你的駙馬一直都在我的床上，雖然他抱著我的時候喊著你的名字，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他要的人是我。上個月初七，是我和他的最後一次，他要我喝藥，我又吐出來了。剛剛我去了醫館，他的長子現在可是在我的肚子裡······」

  一段話聽得步微幾乎窒息，喘不上氣來。

  「公主。」林七娘沒聽到曹令容說了些什麼，但是看著步微的臉色就能夠知道，曹令容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別信她說的，千萬別信。」

  「信不信全在公主一念之間。」曹令容唇角上揚，又回到了馬車上，「一切只等來年元月，就水落石出了。」

  步微眼前一花，差點摔倒在地，還好有林七娘和謝川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步微。

  步微低垂著頭，重重地喘息著，渾身顫抖著。

  「公主，我們回去吧。」謝川勸道。

  步微猛地一甩手將謝川甩開，然後拉住了林七娘的手：「七娘，我們······帶我進宮吧。」

  林七娘扶著步微一步一步地走進了皇宮，謝川卻不得隨意進宮，站在宮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看不見步微的身影了才離開去找謝君牧。

  林七娘陪著步微走了一段路，也被步微支開了。

  趕走了林七娘，步微獨自走在宮道上，午後的陽光灑在步微的身上，步微卻察覺不到半點溫暖，只覺得寒意侵骨。

  不知道走了多久，步微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十二重樓，扶著欄杆一點一點地往上爬。

  爬累了就停下來，在樓梯上坐一坐，等緩過來了再往上爬。

  十二重樓，步微爬了半個時辰才爬了一半，再也上不去了。

  步微索性也就不再往上了，就坐在樓梯上，頭靠著欄杆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樓上傳來了腳步聲，十二重樓里還有別人？

  步微只想了一下就沒有在想了，腦子一片空白，集中不了注意力。

  樓上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靠進步微，樓上的那個人下樓來了。

  步微不做任何理會，只是抱著自己的腿，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坐在樓梯上。

  從樓上下來的人走到了步微的身後，任何停住了腳步，站在步微身後的人沒有出聲，也沒有其他動作，似乎是在等步微自己轉身去看。

  但是步微也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也談不上是在等那人喚自己。

  不知這麼僵持了多久，步微身後的人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總算是妥協了，又往下走了幾步，走到了步微的下面，然後轉過身，在樓梯上半跪了下來，保持了與步微持平的高度，望著步微，伸手揉了揉步微的頭開口道：「回來了啊小朋友，我一直都在等你。」

  步微看著虞或，眼神空洞，面無表情。

  虞或朝著步微張開了雙臂，微微一笑然後問道：「要不要抱一個？小朋友。」

  步微看著虞或好一頓時間沒有反應。

  虞或不急，張著雙臂等著步微，終於等到了步微的眼中落下淚來，撲進自己的懷裡放聲大哭。

  「小朋友不哭小朋友，沒事，不就是個抑鬱症嗎？有我陪著你呢，咱們小朋友最棒了，一切都會變好的，一切都會是如願以償好不好？」虞或摸著步微的背輕聲地說道，「我們好好吃飯，乖乖吃藥好不好？我再也不走了，永遠只在你身邊。」

  步微抱著虞或哭得梨花帶雨，虞或蹲在步微的面前，溫柔而又耐心地哄著步微。

  謝君牧從樓下急急忙忙地跑上來步微，腳步卻在半路頓住。

  虞或一面安撫著步微一面看向謝君牧，對著謝君牧微微一笑：「謝將軍腿腳有點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