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鎮國公主

  「北鎮撫司的卷宗樓被燒了？」步微才睡醒就聽到小茶給自己帶來了這個消息。

  小茶點了點頭：「是的公主，我昨天去北鎮撫司找傅大人，我親眼看到卷宗樓被燒得一乾二淨。所有的卷宗全都沒了，傅大人當時就說是北辰雲湛乾的。」

  步微眉峰緊鎖：「所以說，卷宗全都燒毀了，也包括北辰駿的罪證？」

  小茶點了點頭：「是。」

  步微握著翠玉珠手持捻了捻然後站起身：「走吧，我現在就去見一見北辰雲湛。」

  北辰雲湛還躺在床上休息的功夫步微便走進了北辰雲湛的房中。

  「你來了。」看見步微進來，北辰雲湛撐著身子就要下床。

  「不必下床了，就這麼躺著吧。」步微站在床前說道。

  北辰雲湛的侍衛給步微搬來了一把椅子讓步微坐下，然後退了出去只留步微和北辰雲湛兩人。

  「門就不必關上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步微瞥了眼要關門的侍衛說道。

  

  侍衛愣了一下看向北辰雲湛。

  北辰雲湛抬起左手揉了揉太陽穴：「就開著吧。」

  侍衛頷首然後轉身離去。

  「你想和我說什麼？」步微問道。

  北辰雲湛沉吟了片刻然後開口道：「你嫁給謝君牧，與他琴瑟和鳴，愛他如命，那麼我想問你，我們之前的那十年，在你心裡都算什麼？」

  步微雲淡風輕地回答道：「我怕你。」

  北辰雲湛不解地看著步微：「你怕我什麼？」

  「你自幼狂妄，哪怕在我面前也從不低頭。你逼著我嫁給你，而那個繡球拿在我手上的時候，我滿腦子裡都是你因為我不願意和你一起去東街，在上元節的燈會上將我一個人扔在大街上，我盼著你回來，可是一直等到燈會散會你都沒有回頭，還是阿牧從軍營出來急急忙忙地趕出來接我。」步微說道。

  北辰雲湛啞然，片刻之後才說道：「我那個時候是真的氣著了，不肯和我一起去放河燈。」

  「還有我初學騎馬的時候，我根本不敢上馬，你教了我幾次我都跟不上你的馬速，你又把我直接扔在馬場之上，自己騎著馬跑走。還是君牧趕過來把我接回去，回到家裡的時候，我看到你已經在家裡吃桃子了。」步微繼續說道。

  北辰雲湛徹底地無言以對了。

  「你還在我面前摔過三次杯子，對我大喊大叫無數次，伸手推過我十一次，將我扔下八次，在我面前殺人要彰顯你的威風。你要我怎麼放心嫁給你？」步微繼續說道，輕描淡寫地反問卻問得北辰雲湛毫無反駁之力。

  許久許久之後，北辰雲湛才幹巴巴地說道：「若是我告訴你，這些都是我那位好大哥教我的呢？」

  步微沒有言語，只是輕笑了一聲，顯然是不相信北辰雲湛。

  「是他告訴我謙卑無用，唯有張揚狂妄才能令人臣服，我一直很相信他的話，然後落得一個過街老鼠的下場，而他卻君子名滿。」北辰雲湛嗤笑了一聲，「這不是我的錯，若是我也能得一良師，我不會比謝君牧差勁。」

  「你和阿牧在謝家過的分別是什麼樣子的日子所有人都很清楚，你說你不得良師？」步微不屑地嗤笑，「你這話自己可信？」

  「那你愛過我嗎？」北辰雲湛問。

  步微抬眸直視著北辰雲湛的眼睛：「從步微不願意嫁給你，將繡球給謝君牧的時候，答案就已經給出來了，不是只有我不願意嫁給你。」

  「步區區。」北辰雲湛念著步微的名字，眼眶微微泛紅，「你與謝君牧真的是讓我輸得徹徹底底。」

  步微不做理會：「你的問題問完了嗎？」

  謝君牧深吸一口氣：「問完了。」

  「那就輪到我了。」步微道，「昨日夜裡北鎮撫司的卷宗樓走水，這事和你有關係嗎？」

  北辰雲湛看了步微一眼，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如果是傅俶臨放的火那就是我的指使，若是不是的話，那就和我無關。」

  「這事還和傅俶臨有關？」步微問。

  北辰雲湛回答：「我確實讓人給傅俶臨送去了重金，讓他燒了我舅舅的罪證，他沒有明確表態，但是我的人將錢放下他也沒有退回。」

  步微垂眸沉吟著沒有回答。

  北辰雲湛嗤笑一聲看著步微：「我聽說你挺信任傅俶臨的，若是真的他就這麼被我收買了，你應該會挺難受的吧。」

  「這就不必你擔心了，別養傷了，明日你就上朝去認罪吧。」步微說道。

  北辰雲湛咧嘴一笑：「步區區，北鎮撫司的卷宗樓都已經燒了。我最大的威脅已經消失了，我還要認罪做什麼？頂多只剩下一個僭越之罪，道個歉以後不再用就算了。」

  步微皺起眉：「北辰雲湛，你騙我。」

  北辰雲湛笑得春光燦爛：「兵不厭詐，步區區，老子雖然紈絝了些，但是該學的兵法老子也沒落下，何況我還比你多吃了兩年的飯，跟我斗，你還是嫩了點。」

  步微輕笑出聲：「哈哈哈哈。」

  北辰雲湛眯起眼：「米還能笑得出來？」

  「我怎麼笑不出來了？很久沒遇到這麼有趣的事情了不是嗎？」步微笑著看著北辰雲湛，「咱們走著瞧吧，這個天下有我一半呢，我們就來斗一斗吧。」

  從北辰雲湛的院子裡出來，步微轉頭就讓人給自己備車進宮去了。

  「微臣參見公主殿下。」蜀翊卿出來接駕。

  「蜀大人不必多禮。」步微伸手虛扶了一把蜀翊卿。

  「不知公主殿下此番來尚書台有何事？」蜀翊卿問道。

  步微走入蜀翊卿辦公的書房後才開口道：「蜀大人，昨夜北鎮撫司起火之事蜀大人怎麼辦的？」

  「北鎮撫司是皇上直轄的機構，微臣無權過問，只能派了工部的人前去修繕，其他的事情是由北鎮撫司自己去操辦的。」蜀翊卿回答道，然後又問，「公主殿下對走水之事有什麼要說的嗎？」

  步微坐在椅子上沉吟了片刻說道：「啟動刑部，將北鎮撫司的指揮使傅俶臨下獄。」

  蜀翊卿愣了一下：「公主殿下何意？」

  「事情你先去辦，皇上的聖旨本公主會去拿，先緝拿傅俶臨，然後派人去傅俶臨的府上搜查，看看有沒有什麼多出來的東西。」步微說道，「現在就去辦吧。」

  蜀翊卿沉吟了片刻還是頷首：「是，往微臣即刻去辦。」

  傅俶臨被刑部的人帶走的時候心裡沒有半點詫異，甚至在刑部的人將那一箱金銀搬到自己面的時候，傅俶臨也很平靜地認了下來。

  罷職只是第一步而已。

  ······

  「不開心？」謝君牧沐浴完走到步微的身後，摸了摸步微的頭問道。

  步微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傅俶臨招了，他收了北辰雲湛的錢。」

  謝君牧坐到步微身邊輕輕地「嗯」了一聲。

  「有錢當真是能使鬼推磨。」步微摟住謝君牧的腰轉進謝君牧的懷裡，「就連傅俶臨居然也抵不過。」

  「世人慌慌張張不過圖碎銀幾兩，我們口中說著不屑是因為我們自己就有，若是我們也沒錢的話，只怕也未必能守得住。」謝君牧將步微擁入懷，低聲說道，「碎銀幾兩能救人命。」

  「真是慶幸我不管在何時何地都是衣食無憂。」步微嘆息一聲，「如此好命，可不能糟蹋了。」

  「嗯？區區想要做什麼？」謝君牧問道。

  步微從謝君牧的懷裡出來，原地踱步走了幾個來回然後說道：「變法吧，大不了我不當這個公主了。」

  次日步微便進宮去找步絳了，就和步絳說了變法之事。

  步絳有些心疼地看著步微，然後伸手摸了摸步微的頭說道：「步微，你是女孩子家，女孩子家不需要擔心朝政的。」

  「若是皇位上坐的不是爹爹的話，我或許真的會撒手不管，但是爹爹是皇帝，這個天下是我們家的，我就沒辦法作壁上觀。」步微回答道，「爹爹，虞朝現在真的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現在眼看著是一切安好，但是未免不是夕陽無限好，我要爹爹做中興之君，而不是從爹爹開始，虞朝開始走下坡路。」

  「變法不是小事情，會牽扯到方方面面的。」步絳說道。

  步微只說了七個字：「雖千萬人吾往矣。」

  「雖千萬人吾往矣······」步絳默念了一遍。

  「北辰雲湛能夠請封異姓王，我是爹爹的親生女兒，我便也請爹爹繼續加封我，並且向天下昭告我有參政之權。」步微繼續說道。

  步絳滿目心疼：「聖旨爹爹可以下，但是······你要知道這道聖旨下了之後，群臣定會瘋了般地攻擊與你，史官下筆也絕不會留情，乃至平民百姓也會唾罵你，縱然有爹爹的旨意也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步微輕輕地搖頭：「沒關係，因為永寧之治，盛世降臨終究是會到的，我會等到那一天，再和他們來論一論，我到底該怎麼把自己留在史冊之上。」

  步絳最後還是妥協了，再次加封步微為鎮國岐陽公主，加五千戶，可上朝參政，可越過宰相直接遞上的聖旨在第二日便越過嗎，門下省昭告天下。

  幾乎就在下一刻，一大批的官員就集結完畢，浩浩蕩蕩地要去桂宮找步絳討要說法。

  然而這些官員，通通被步微一人擋在了兩儀門外。

  「諸位大人要去哪裡？」步微站在兩儀門內，好整以暇地問道，她早就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公主殿下，微臣不明白，公主殿下已有無上榮光，為何還要插手朝政，古往今來女子當政從未有過善果！」門下侍中率先開口，「而且皇上此次下旨並未告知門下省，這道聖旨不能作數。」

  步微瞥了一眼門下侍中：「你就是門下侍中？」

  「正是微臣。」門下侍中回答。

  「大人不必再叫喚了，皇上已經決定廢除門下省，此後就沒你們什麼事了。」步微慢悠悠地說道。

  門下侍中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中書令來了嗎？」步微問道。

  中書令遲疑地走上前：「微臣在。」

  「日後中書省也不必要存在了。」步微淡淡地說道，「六部日後也就由皇上直轄，皇權獨尊，免得君不君，臣不臣，貽害百年。」

  「公主殿下竟也說得出君不君臣不臣之言，那請問公主殿下如今所為，到底是君是臣？」又一個大臣站出來呵斥道。

  步微輕笑：「鎮國公主有事國家安定的能力，皇帝不便之時本宮是可以監國的，怎麼不算是君呢？你又是誰？」

  官員不再說話了，生怕自己再多說一句連自己的官職都沒有了。

  「牝雞司晨，女主當政，如此混沌之世，陳還不如一頭撞死！隨先帝於地下！」

  「不服氣是嗎？」步微勾唇深意一笑，「怎麼當日北辰雲湛以異姓動用僭越儀仗你們說了一嘴就不提了，這幾日已經沒人再提要處置他了，本宮是皇上嫡長女鎮國又如何？混沌之世是吧？那你可以去陪先帝。永寧之治本宮來締造，盛世降臨也本宮來坐擁享受，爾等隨意。虞朝最不缺的就是人，沒了你們還少浪費米糧，正好能省下大筆錢財餵養本宮的將士！」

  大臣們啞口無言。

  「看不慣的趁早辭官，蜀左相手上還有一大堆青年才俊布衣呢，你們走了正好把位子讓出來。要是想留下來，那就別那麼嘴賤，跟著皇上的步伐就是了，走下去，你們總會是中興之臣的。」步微轉身走入兩儀門然後喚道，「謝川。」

  謝川從門後走出作揖：「微臣在。」

  「守住兩儀門，若有敢犯者，格殺勿論。」

  謝川頷首：「臣領旨。」

  震懾完群臣，步微抬步往桂宮走去，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了倚在宮牆邊上看著自己的謝君牧。

  步微的腳步頓了一下：「阿牧？」

  謝君牧看著步微，好半晌才走向步微，然後輕聲地說道：「辛苦了，區區。」

  步微站在兩儀門下一人迎上群臣的那一刻，謝君牧好像看到了步滄昀，又好像看到了自己，甚至看出了幾分虞或的模樣。她最終還是活成了那些別人期望她成為的人的雜糅模樣，她最不喜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