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年少不輕狂
2024-05-13 21:47:39
作者: 雒夜兒
步微再醒來,謝君牧已經帶著軍隊在數十里之外了。
「郡主,你醒了。」這一次守在步微身邊的是秦泱。
步微看了看秦泱問了一聲:「秦將軍,是你啊。」
「嗯。」秦泱應了一聲然後將手上的碗放到了一邊,顯然秦泱剛才是在給昏睡中的步微餵米湯。
「阿牧呢?」步微問了一聲,然後又改了一下稱呼,「我是說謝將軍。」
「從昨日傳回的軍報來看,謝將軍離匈奴王庭只有一百二十里了。」秦泱回答道,「我認為謝將軍很快就能凱旋迴來了。」
步微沉默了片刻然後看了看秦泱:「秦將軍似乎不是很歡喜?」
秦泱看向步微,遲疑了好一陣子然後才道:「朝廷下發的軍餉遠遠不夠,玄武軍一直都是靠著郡主的補助才能撐到現在。郡主上一次送來的錢只夠撐到下個月了。」
「又缺錢了啊。」步微輕輕地說了聲,「無事,回京之後我再給你寄過來。」
秦泱有些猶豫:「可是我聽說這一次謝將軍出征並未得到朝堂的准許,就連軍餉也是郡主捐出所有嫁妝來打這一戰的。郡主,你還有錢嗎?」
步微:「······」
不知道步微是才醒過來疲憊還是無言以對,詭異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步微才開口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錢這個東西總是會有的。」
秦泱盯著步微看了一會兒然後問了一句:「郡主,此次回去你還能安然無恙嗎?」
步微對著秦泱笑了笑:「我為何不能安然無恙?」
秦泱動了動唇,沒有再多說,只是又端起了米湯:「郡主可要再喝一點?」
步微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昏迷了多久?」
秦泱笑了笑回答:「若是從謝將軍將郡主抱回來起算是四十八日了,從謝將軍深入匈奴算起是四十三日了。」
步微瞪大了眼睛:「睡了四十三天我還能活?」
「不僅如此,看樣子郡主的氣色已經好了不少。」秦泱點了點頭。
步微盯著床頂看了好半天問:「那這四十幾天,是你在照顧我?」
「還有從城裡請來的兩位嬤嬤和一個女醫。」秦泱回答道,「末將今日是正好來看看郡主,恰好郡主醒了。」
步微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秦泱瞥了眼步微然後又問:「郡主,你真的還有錢嗎?」
步微:「我有的。」
「可是我覺得郡主應該沒什麼錢了,郡主所有的都已經捐出來了。郡主的嫁妝就是再多,這一次出兵也應該都燒得差不多了。」秦泱道。
你到底為什麼要糾結這個啊!
步微咬了咬牙:「我說有就是有!」
秦泱一臉糾結:「可是······」
步微差點就要生氣了,傷口一疼,疼痛讓步微又平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後步微道:「你要是覺得我沒錢的話,那你現在就自己出去賺錢自己養活自己好不好?」
秦泱幽幽地看了步微一眼沒有說話。
「將軍,午休時間過了,該去上工了。」屋外幾個士兵喊道。
秦泱站起身對步微說道:「郡主,我先走了,讓嬤嬤來照顧你吧。」
「等一下,你去上工?」步微問。
秦泱點了點頭:「嗯。」
步微扯了扯嘴角,這還真的是出去賺錢養活自己嗎?
「上什麼工?」步微問。
秦泱回答:「幫行商卸貨裝貨,大件一件一文,小件三件一文,如果運氣好,一天能有個二三百錢。」
步微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我的兒啊。」
秦泱看了看步微又道:「郡主多醒一會兒吧,晚上我買只老母雞回來給郡主補補,郡主要睡喝完雞湯再睡。」
步微:「······」一個將軍混成這個樣子真的是正常的嗎?
步微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靠人攙扶著也能走幾步路。
在女醫的建議下,兩個嬤嬤一左一右扶著步微帶著步微出門去走走,見見光。身後還有一個小士兵搬了把椅子跟著,預備著步微走幾步就坐下來歇一歇。
步微走走停停,累得自己氣喘吁吁,就在步微坐在椅子上對著夕陽感慨真是病來如山倒的時候,秦泱手裡提著一隻雞,身後幾個士兵抱著蘿蔔什麼的罵罵咧咧的回來了。
「一隻雞要六十文錢,怎麼不去搶啊!」秦泱暴躁地罵著,「這個奸商!老子以後再也不去那邊買雞了,以後老子自己養雞!誰稀罕他家的雞。六十文的價格也敢拿出來賣!」
「就是就是,還有這賣菜的也不地道,一斤蘿蔔要兩文錢,呸!黑心!」
步微坐在椅子上看著秦泱和士兵們罵罵咧咧地回來。
走到步微跟前的時候,秦泱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輕咳了一聲道:「其實這雞也不貴,我們當然是買得起的,就是覺得這雞小了點兒。」
「啊對對對,我們有錢,就是覺得這蘿蔔我們自己種也是可以的,種子一包才兩文錢,可以種十幾斤蘿蔔呢。」士兵連忙附和道。
步微往秦泱手上的雞看了一眼,這隻雞著實是不小了,看著有七八斤重呢、
六十文錢買這樣子的一隻雞著實是不貴,只是秦泱他們真的是沒錢。
步微沉吟了片刻然後問道:「你們幾天沒吃肉了?」
「上個月好像吃了······」給步微搬椅子的小士兵下意識就要回答,立刻就被秦泱一眼瞪了回去。
「昨天剛吃過一次啊。」秦泱等著小士兵對步微說道。
步微怎麼回信秦泱的話呢,想了想之後又問:「你說我給的錢還夠撐到下個月的意思是只吃大米飯吃到下個月嗎?」
秦泱目光躲閃:「嗯,飯管夠的。」
步微:「······是頓頓稀粥?」
「怎麼會呢,肯定是大米飯啊。」秦泱連忙道。
「那是一天幾頓,還是幾天一頓?」步微追問。
秦泱:「······」
步微嘆息了一聲輕言了一聲:「造孽啊。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秦泱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道:「郡主,我先去給你殺雞吧。」
步微抿唇:「你覺得我喝得下去這湯嗎?」
「郡主,都是兄弟們的心意,你要是不喝,這雞我們不就白買了嗎?」一個士兵說道。
「是啊郡主,郡主養了我們這麼大半年的,如今郡主在這裡養傷,若是什麼好東西都沒給郡主的話,那還說得過去嗎?」另一個士兵附和著道。
步微沉吟了片刻後道:「還剩多少錢?」
「六兩三百二十六錢。」秦泱回答。
步微:「······」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自己在相王府的時候,一個月的月俸就是三十兩了。
「去買肉吧。」步微說道,「直接把豬趕幾頭回來也可以。」
「郡主,這些錢還要過以後的日子。」秦泱搖了搖頭,「而且我們也買不起一頭豬。」
步微瞥了秦泱一眼,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了虞或的國師印章,自從從虞或那邊拿來之後,步微就一直沒有還回去,從京城出來的時候步微什麼都沒有帶唯獨記得帶上了這個,在步微昏迷的那段時間裡,謝君牧也幫步微好好的保管了,按照步微的習慣,壓在枕頭底下。
「如果沒有記錯,城裡有一家酒樓叫金浮樓。」步微說道,「拿著這塊印章過去,交給掌柜的,然後跟他說······」
「說什麼?」秦泱問。
步微瞥了眼秦泱:「借錢。」
金浮樓是晴色入青山在這裡的據點,在步微來時虞或就告訴了步微,若是有需要就拿著印章去金浮樓。
但是虞或值得有需要是找人保護步微這件事,怎麼也想不到步微會去借錢啊。
金浮樓的掌柜看了印章,再聽了來意,愣了好半天,都要懷疑這塊印章來歷不明了。
但是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掌柜還是拿出了五千兩的銀票給秦泱。
秦泱拿著錢走出金浮樓,一邊讓人去買豬,一邊一路研究著那方不大不小的印章。
「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步微坐在廊下等著秦泱回來還印章。
秦泱很實誠地回答步微:「我想著偷偷仿造一個。」
步微:「······」
步微的到來似乎總是能給玄武軍帶來好事,雖然只是吃飽喝足,但是對於玄武軍而言,他們最需要的也就是吃飽喝足了。
在將士們久違的笑顏之下,步微氣喘吁吁地爬上了城樓。
「郡主,你怎麼上來了,上面風大。」在站崗的士兵驚訝地對步微道。
步微笑了笑然後對著士兵們揮了揮手:「不必理我,我就是、上來看一看。」
「郡主坐。」士兵搬來了一張椅子。
步微著實是累了,也不客氣,就坐在了椅子上。
「郡主是想來看一看謝將軍的方向嗎?」士兵問了一聲。
這也正是步微的心事。
步微笑了笑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嗯,是。」
小士兵笑了:「謝將軍剛到的時候也和郡主一樣,站在城樓上看著郡主的方向。」
「是嗎?」步微笑著問,「那他可有說些什麼?」
小士兵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道:「謝將軍好像自言自語了一句說郡主真是一點也不讓他省心。」
說到這裡步微就想起了謝君牧此次出征沒有得到朝廷的允許。這又何嘗不是讓步微操心呢。
眼看著謝君牧的軍隊已經都出去兩個多月了,但是蜀翊卿還是沒能從大臣們手中搶到許戰的意思。
小皇帝被蜀翊卿送回了宮裡,步絳終於站了出來,擔起了一個攝政王應該擔的擔子。
但是很顯然,步絳遠離朝堂那麼多年,兩個月的時間,只夠步絳勉強站穩腳,還要蜀翊卿幫襯著,才能處理國事,就先別提號令群臣了。
這日蜀翊卿又是在政事堂和大臣們吵得不可開交。
「我算是明白了。」蜀翊卿冷笑一聲,「你們清楚謝將軍這一戰是肯定會贏的,但是你們不想讓他得到這一次的功勳,你們想要將他的功績全盤抹殺,甚至還想治罪於他,所以你們托著不肯同意戰事,是不是?!」
蜀翊卿的質問讓政事堂里一片死寂。
「呵,據我所知,有好幾位大人還是謝將軍的屬下吧。」蜀翊卿掃過那些大臣,「只是謝將軍莫要往外說,你們也就當不是,不僅胳膊肘向外拐去了,還想要噬主了對不對!」
「蜀大人,大家都是當官的,你也別將我們逼得太緊了,既然我們都覺得趁此將謝君牧打到得好,為什麼蜀大人還要一意孤行呢?」一個大臣對著蜀翊卿說道。
蜀翊卿動了動唇,對著眼前的這群人卻是說不出什麼了,好半晌只有一句:「行,我不與你們爭了,你們人多是吧,你們聲音大是吧。那我今日就在這裡看著,看著等謝君牧回來的時候,你們還有幾個人能夠站在這裡,還能這麼大聲的說話!」
「謝君牧還能回來嗎?」一個大臣不屑地嗤笑一聲,「私自調兵,其罪當誅。等謝君牧為虞朝打完這一場戰就該死了。他不是喜歡打仗嗎?那就讓他死在邊疆得了。」
「你也是寒窗十年才得以入朝為官的,這是你能心安理得的說出來的話嗎?!」蜀翊卿怒不可遏地指向那個大臣呵斥道。
「蜀大人,你年紀小,涉世不深,這些都是正常的現象啊。」大臣說道,「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就會知道,有的時候眼睛和心都得是瞎的。」
蜀翊卿憤怒地一甩袖:「這大概就是我二十就能達到你們五十歲的成就的原因吧,你們眼盲心盲,但我的眼睛和心都是明亮的。用不著你們來教我做事情。還沒到最後一刻,誰也別想下定論,且看來日,風雲會如何變化!」
「少年郎,莫要借著年少就輕狂的無邊無際,英年早逝的也從來都不在少數。」一個大臣道。
蜀翊卿嗤笑:「年少不輕狂,更待何時?」
坐在角落裡的潘成志疲憊地抬頭看了蜀翊卿一眼,他一直都是站在蜀翊卿這邊的,他本以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卻不曾想那些與他共事了幾十年的同僚,居然心裡藏著這樣子不堪的東西。
如今是全部暴露出來了……
潘成志看著憤怒的蜀翊卿,又看了看那些已經陌生不已的同僚,潘成志站起身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走了出去。
「潘御史,你要去哪裡?」蜀翊卿身邊的一個大臣問道。
潘成志對著官員們擺了擺手,無奈地說道:「我老了……不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