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異國情鴛同患難
2024-04-25 18:21:49
作者: 梁羽生
中原豪傑共恩仇
褚葆齡這封信並沒說到她出走的原因,但展伯承看了,心裡已然明白,想道:「凝妹一來,齡姐就走,這其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了。但她有病在身,無人照料,這卻叫我怎麼放心得下。」又再想道:「我對齡姐本來是沒有雜念,但只在她心上卻還有未能解決的結?要不然何必避開凝妹呀,但不管如何,她還是十分關心我的,她匆匆出走,也還沒有忘記將我的去處告訴凝妹,要凝妹找我回來。」想至此處,心中不覺一片茫然。
展伯承把信交回鐵凝,茫然問道:「齡姐是去哪兒?」鐵凝道:「我怎知道?不過她走了還未到一個時辰,咱們馬快,分頭去找,或者還可以將她追回來。」
展伯承道:「哦,她走了還未到一個時辰?」驀然一省,把鮑泰提過來,解開他的穴道,道:「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碰見一位騎著棗紅馬的紅衣女子,快快的從實招來,否則要你的命!」原來展伯承在闖進這間客店的時候,正聽見鮑泰向仇敖訴苦,說是他碰見女子就倒霉。故而展伯承料想他們定是在路上遇著了褚葆齡。
鮑泰見有一線生機,連忙說道:「我說真話,你肯放我?」展伯承道:「好,你說真話,我就放你!」鮑泰道:「實不相瞞,我們是曾碰著了褚姑娘,大哥要捉她,你們可別怪我,這不關我的事。」
展伯承大驚道:「捉去了沒有?」鮑泰道:「沒有。有一對路過的夫婦,將她救走了。」當下將路劫褚葆齡,卻碰上獨孤宇夫妻的事情,都如實地告訴了展伯承。
展伯承又驚又喜,說道:「那個男的是用摺扇當作兵器的,女的是用小銅鈴當作暗器的?」鮑泰說道:「不錯,聽沙大哥說,那個男子的外號叫做什麼『鐵扇書生』的獨、獨什麼宇?嗯,這男子的複姓實在難記。」
展伯承道:「好,不必你說了,你滾吧!」鐵凝恨鮑泰剛才對她說話輕薄,氣猶未過,一腳將他踢了出去,說道:「展大哥答應饒你性命,這次我不殺你。你再胡作非為,下次要是給我碰上,可就不能放過你了。」鮑泰摔得頭破血流,爬了起來,連聲「是,是。」抱頭鼠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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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伯承喜道:「獨孤宇夫妻將她救去,咱們可以不必找她了。」鐵凝怔了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不由得也是喜形於色,說道:「不錯,齡姐既然是有了著落,那麼,咱們是不用再找她了。」
獨孤宇是劉芒的三叔,展伯承早已知道,因此他當然想得到獨孤宇是要把褚葆齡帶到夏侯英那兒,好讓她與劉芒見面。
展伯承一心一意盼望他們二人破鏡重圓,言歸於好,因此一聽得褚葆齡是跟獨孤宇夫妻回去,這正符合他的心愿,他當然是無需憂慮了。鐵凝猜到了展伯承的心意,這也正符合了她的心愿。
甘泉只知治病救人,捋了捋須子,說道:「獨孤宇有祖傳的一種靈藥,名為小還丹,補氣培元,最具效力。展哥兒,你要我來看病人,就是這位已經跑掉了的褚姑娘吧?」展伯承面上一紅,說道:「正是。我想不到她會跑開的。」
甘泉說道:「這個我不怪,你請大夫看病人,總是會把他們的親人的病情誇張的。不過,這位褚姑娘既然能夠和追魂幫這班強盜動手,想必病得不重。如今她碰上獨孤宇,有獨孤宇的小還丹那就更可無憂了。」接著笑道:「這裡的病人跑掉了,我應該回去看看留醫的病人啦。」
展伯承瞿然一省,連忙說道:「不錯,我已耽擱了你許多時候了,咱們趕快回去吧。凝妹,你有沒有別的事情,倘若沒有,就和我們一同走好嗎?」
展、鐵二人都是付了房錢的,匆匆收拾行李,便與甘泉同行。路上鐵凝問道:「甘爺爺,在你家中留醫的病人是誰?」甘泉笑道:「是你爹爹的好朋友,也是一位天下聞名的大俠。你猜猜看。」鐵凝吃了一驚,問道:「是我表叔段克邪嗎?」甘泉道:「不是。」鐵凝道:「是我的方師叔方辟符嗎?」甘泉道:「也不是。」鐵凝道:「那麼難道是我的師公空空兒不成?」甘泉笑道:「更不是了。空空兒來去如風,有誰能夠傷得了他?」
鐵凝道:「我爹爹的好朋友,又是天下聞名的大俠,除了這幾個人,那還有誰?」甘泉笑道:「你猜不著,待會兒到我的家就知道了。」
鐵凝心急難熬,央求展伯承道:「甘爺爺不肯告訴我,展大哥,你告訴我吧。對啦,我沒有問你,你是怎麼樣請得動甘爺爺的呢?我聽媽說過甘爺爺看病的規矩,他每天只看一個病人,而且不輕易出門給人看病。你和他以前並不認識,他不把你趕出門去,我實在覺得奇怪。」
展伯承笑道:「是麼?這兩件事情不但出乎你的意外,也出乎我的意外呢。不過甘爺爺的確是要把我趕出去的,幸虧那位病人給我求情。」鐵凝道:「那位病人究竟是誰?」
展伯承把鐵凝逗得急了,這才把求醫的經過告訴鐵凝。
原來展伯承找到了甘泉家裡,甘泉最初是閉門不納。展伯承拍門叫了半天,沒有人應,展伯承無計可施,索性就跳了進去。
展伯承跳了進去,凝神一聽,聽得一間廂房裡似有聲音,那間房的房門也是關閉的,展伯承從後窗望進去,只見一個老者坐在床前,床上躺著一個病人,這老者正替病人按摩。病人臉朝下,背朝天,面貌看不清楚。
展伯承心裡想道:「這老頭兒一定是掌柜說的那位神醫甘大夫了,可是他正在給病人治病,我可不能驚擾他。」在窗前耐心的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等到那老者做完了手術,展伯承正想出聲,那老者卻忽地喝道:「大膽小賊,敢來偷窺,意欲何為?哼,你當我不知麼?給我跪下!」突然冷風如箭,倏的從窗縫穿出,直「刺」 展伯承膝蓋的「環跳穴」,展伯承機伶伶地打了一冷戰,膝蓋一麻,幾乎就要跪倒,還幸他內功已頗有根底,勉強還能挺住。
展伯承大吃一驚,原來這老者使的乃是「隔空點穴」的功夫,展伯承知道這是最上乘的點穴功夫,他父親曾經和他講過「隔空點穴」的運功秘訣,但即使是他的父親,也還限於功力,未能運用自如,他則更是只知秘訣,談不到使用了。
甘泉在房內也是吃了一驚,原來他的「隔空點穴」功力雖不及他的師兄韓湛,但在三丈之內,也能隨心所欲,點人穴道。當然,隔空點穴的指力要弱一些,對方若是內家高手的話,「隔空點穴」的效力是不能制伏敵人的。不過,展伯承只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居然也能禁受得起,甘泉就不能不大感意外了。
甘泉走來要抓展伯承,展伯承忙說道:「我不是賊,我是來找你老看病的。」甘泉喝道:「滾開,滾開,我不看病!」展伯承道:「你不正是給人看病嗎?」甘泉怒道:「我喜歡給誰看就給誰看,你吵什麼?你在這裡窺探,我還未懲罰你呢。你再吵,我先打你一頓,再趕你出去。」
原來甘泉只是替那病人做了第一步的手術,那病人也還未完全脫離險境,是以甘泉非常不高興有人來擾亂他。
展伯承卻一心要為他的「齡姐」請大夫治病,連忙說道:「你老打我一頓不打緊,只要你老肯和我去看病人。」
展伯承這兩句孩子氣的說話,倒引起了甘泉的同情,氣也平了一些。說道:「好吧,你留下地址,我明天有工夫就到你那兒看看。」展伯承道:「你今天不行嗎?我的馬快得很,咱們騎馬去,用不了你多少時候的。」甘泉怒道:「你這小子真囉嗦,你再吵,我就當真要把你轟出去了。」就在此時忽聽得那病人叫道:「是小承子嗎?甘老前輩,可別轟他!」
展伯承說到這裡,笑道:「凝妹,你知道是誰了吧?」鐵凝說道:「叫你做小承子的。哎,難道是楚平原叔叔麼?」在鐵凝父親的朋友中,只有楚平原是和展伯承自小相熟的,故此鐵凝一猜便著。
展伯承道:「對了,這次你猜中了。正是楚大俠。」
鐵凝又是吃驚,又是詫異,說道:「楚叔叔不是要和宇文姑姑回師陀國的嗎,怎的卻到了這兒?楚叔叔武功卓絕,又是誰有那麼大的本領將他打傷的?」
展伯承道:「那時他剛剛醒來,我不敢和他多談。好在就快到了,等會兒你問他吧。」接著說道:「楚叔叔把我叫進去,向甘老前輩說明了我的來歷。幸虧有楚叔叔和我說情,我這才請得動甘爺爺。」
甘泉哈哈笑道:「我這次破例為你出診,倒也不是完全為了楚大俠的面子。你不知道你的爺爺在四十年前還和我打過一架的呢,不過你的爹爹卻又是我的忘年之交。假如你早說你是展元修的兒子,我也不會轟你的了。」
原來展伯承的祖父展龍飛是個大魔頭,四十年前俠義道曾經聚眾圍攻過他,甘泉也是其中之一。但展龍飛的兒子展元修卻是個善能補父之過的大俠。
鐵凝道:「楚叔叔傷得重不重?」
甘泉道:「他受了邪派的一門毒掌之傷,傷得倒是不輕,這種毒我也是從未醫過的。不過,我已經給他放出毒血,又給他施了針灸,通解穴道,料想可以無妨。但是他怎麼受的傷,我還未有工夫問他。」
說話之間,已經回到甘泉家裡,此時夜暮已降,正是月上樹梢的時候。三人系好坐騎,便即推門進去。
甘泉笑道:「我出來的時候,天還未黑,忘記給楚大俠點燈了。」擦燃火石,打開房門,嚷道:「楚大俠,你看看誰來了?」不料房間裡杳無人影,甘泉大吃一驚,只道楚平原是給仇家劫去,連忙叫道:「楚大俠,楚大俠!」
楚平原應聲道:「來了,來了!」甘泉聽得他的聲音,這才放下了心。只見楚平原從後院走出,一蹺一拐地扶著牆壁走過來。
甘泉道:「你怎麼就起床了?」楚平原說道:「你老醫術神通,我覺得已經好多了,試試練習走路。」
甘泉已經點燃了油燈,楚平原怔了一怔,說道:「咦,小承子你不是說害病的是褚葆齡麼?怎的卻是鐵凝和你一同來了?凝侄,你見過你爹爹沒有?你這次是從山寨出來的麼?」
鐵凝笑道:「說來話長,先聽你的吧。楚叔叔,你的精神怎麼樣?」一面說話,一面和展伯承把楚平原扶入房間。
甘泉剔亮油燈,一看楚平原的臉色,只見他臉上的黑氣,差不多都已消散,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微暈,要不是留心觀看,都幾乎看不出來,甘泉點了點頭,說道:「是好得多了。」當下給他診了一把脈,贊道:「全靠楚大俠功力深厚,老朽的藥石之功,不過十之二三而已。」
楚平原道:「那麼還得幾天才可復原?」甘泉道:「我本來預計你要一個月才能復原的,現在看來,有半個月大約也可以了。」楚平原嘆了口氣道:「還要半個月麼,這卻叫我怎生等待?」焦急之情,見於辭色。
甘泉道:「楚大俠有什麼為難之事,必須辦的,可否說出來讓大家從長計議?」甘泉因見楚平原精神甚好,因此也就放心讓他長談了。
楚平原道:「凝侄,我本來是要到金雞嶺找你爹爹的,想不到在這裡受了傷。你來得正好,你是要回山寨的吧?可以順便給我捎一個訊。」
鐵凝道:「楚叔叔,你找我的爹爹是為了何事?你本領這樣高強,又是什麼人傷了你的?」
當下楚平原說出他受傷的經過。原來宇文虹霓邀他回國,他因為自己乃是漢人,師陀國有一班王族正在用這藉口反對他,內里的陰謀,則是要勾結回紇推翻宇文虹霓,楚平原為了避免資敵以柄,再三思量,終於還是狠下心腸,拒絕和他妻子回去。宇文虹霓則一定要他一同回去,否則寧願放棄王位。
兩人在路上一路為了這個問題議論未定,宇文虹霓的親信已經從師陀國趕來,找著了她,帶來了一個十分惡劣的消息。就在宇文虹霓離國尋夫的期間,那班久已蓄謀篡位的王族,趁此時機,發動政變,公然引狼入室,將回紇兵引入師陀。名義上是舊日的王弟繼承王位,實際則是回紇的駐軍元帥當了太上王。一切生殺予奪之權,皆操之回紇軍人之手。師陀變成了回紇的附庸,百姓在異族統治之下,苦不堪言。
楚平原說到這裡,嘆口氣道:「我這才知道我是做錯了。敵人的侵略,躲避是躲避不了的。我若不怕誹謗,留在師陀,與虹霓同心合力,率領師陀百姓抵禦強梁,至少回紇的獸兵不能這樣容易便占了師陀。」
鐵凝聽得熱血沸騰,說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和宇文姑姑一同回去?」楚平原道:「如今師陀已被回紇所占,要復國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所以我與虹霓只好分頭辦事。她先回去號召國人,重組義師。我則準備去邀請一些熱血的朋友,拔刀相助。」
鐵凝道:「哦,原來楚叔叔是想向我爹爹求援。」楚平原道:「不錯。我知道你爹爹身為綠林盟主,目下正在整頓金雞嶺的舊業,恐怕不能離開。但他交遊廣闊,寨中高手也多,一定可以派出人幫忙師陀抗暴的。」
鐵凝道:「我這次離開山寨的前兩天,還曾聽得爹爹談及叔叔。師陀的情形,我爹爹也略知一二,他說回紇恃強凌弱,黷武窮兵,專以侵略為務。不但是師陀的敵人,也是中華大敵。昔年安史之亂,回紇就曾乘機入侵中土,洗劫長安。他很思念叔叔,也很為你們這一小國擔憂。楚叔叔,你說得不錯,我爹爹一定會幫忙你們的。」
楚平原嘆道:「可惜我還要半個月才能動身,待到見著你爹爹之時,只怕至少也是在一月之後了。師陀百姓,在回紇鐵蹄之下,如水益深,如火益熱。我可以等待,他們如何能夠等待?」
鐵凝道:「叔叔無須憂慮,我們年紀雖小,也總可以幫上一點點忙。但不知究竟是誰人傷了叔叔的?」
楚平原道:「是泰洛和竇元。」原來竇元本來是要到北方另創基業的,遇上了泰洛,泰洛邀他到師陀去投回紇的駐軍統帥,為回紇效力。泰洛是回紇的第二名武士,和回紇駐師陀的統帥有親戚關係。他拍胸擔保:竇元若肯效忠回紇,回紇將來入侵中國,也可幫忙竇元劃地為王。
竇元一想,他的舊部如今已是所剩無幾,另創基業,事極艱難,不如依附回紇,互相利用,倒是大有「成功」之望。於是遂為泰洛說動,即日渡江,準備前往師陀。無巧不巧,卻在路上遇上了楚平原。泰洛正是奉命來謀害宇文虹霓和楚平原的,見了楚平原,焉能放過。
以楚平原的本領,單打獨鬥的話,他可以勝得竇元,和泰洛至少也可以打成平手。但泰洛加上了竇元,楚平原就難免要吃虧了,一場激戰的結果,楚平原著了泰洛的「腐骨掌」,但泰洛和竇元也受了他的刀傷,不敢追他。
泰洛的毒掌非常厲害,尤其楚平原是在激戰之中,將近氣衰力竭之際受他所傷,當時的功力已是難以御毒療傷,所以傷得很重。幸虧楚平原記得甘泉就住在這個地方,他和甘泉是曾經在鐵摩勒的山寨見過一次的,雖然時隔十年,但料想甘泉也還會記得他,於是盡了最後一點氣力,到甘泉家中求醫。說來也真是險極,一到甘泉門前,便暈倒了。而甘泉若是遲來半刻的話,毒氣侵入心房,甘泉縱然醫術通神,也難救治。
甘泉道:「原來是腐骨掌,怪不得毒性這樣厲害。」腐骨掌是西域的邪派毒功,甘泉學醫之時曾聽師父說過,但這次卻還是第一次碰上。前人從無醫治腐骨掌的醫案。甘泉解決了這個醫學上的難題,很是得意。
楚平原講了自己的遭遇之後,問鐵凝道:「你呢?你又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鐵凝道:「我是來揚州找我哥哥的,湊巧在客店裡碰上了展大哥。楚叔叔,甘爺爺不但救了你,也救了我呢。」楚平原道:「這是怎麼回事?」鐵凝道:「展大哥未到之前,我碰上一個什麼追魂幫的幫主,本領很是厲害,我打他不過。幸虧甘爺爺和展大哥來了,才把他趕跑的。」
楚平原道:「哦,原來你是碰上了沙鐵山。」他聽了鐵凝的敘述之後,不覺擰起了眉毛。
鐵凝道:「沙鐵山的本領雖然厲害,但比起泰洛和竇元來卻還相差得遠。沙鐵山至多能欺負我,連展大哥他也未必欺負得了。楚叔叔,你怕他何來?」
楚平原道:「你有所不知,沙鐵山是竇元的副手,竇元和泰洛到師陀去了,沙鐵山這一幫人一定也會到師陀的。這些人助紂為虐,豈不是更苦了師陀的百姓?」
楚平原接著說道:「你的哥哥和華劍虹姑娘已經離開揚州,和你的段表叔、表嬸一起,回山寨去了。所以你們可以不必再去揚州。如果你們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就請你們趕回金雞嶺去,把師陀國的事告訴你的爹爹,代我轉達求援之意。」
鐵凝道:「不,我不回金雞嶺。」楚平原怔了一怔,道:「你另外有事?」鐵凝笑道:「我想和展大哥一同到師陀去。」
楚平原吃了一驚,道:「你們要去師陀?」鐵凝道:「楚叔叔,你不是說宇文姑姑現在正是最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嗎?你不是說師陀的百姓處在回紇鐵蹄踐踏之下,如今正是如水益深,如火益熱嗎?我們雖然沒有什麼本領,多少也可以幫宇文姑姑的一點忙。」
甘泉說道:「我識得此地丐幫分舵的舵主,給鐵摩勒送信之事,我可以請他幫忙。丐幫有飛鴿傳書,比騎馬送信更快。」
楚平原聽了鐵凝的話,大為感奮,翹起拇指贊道:「好,你們真不愧是英雄的後代,年紀小,志氣高!不錯,年輕人也是要多經風雨,多見世面。我不攔阻你了,不過你們也得有點準備。」當晚楚平原把師陀國的風土人情,怎樣走法,到了師陀之後,怎樣找人聯絡等等告訴展、鐵二人,第二天他們二人便聯騎逕往師陀。
他們兩人的坐騎都是日行數百里的駿馬,從青州北上,不過十多天的工夫,已進入薊州,過了燕京,到了八達嶺山區了。唐代在八達嶺上建有薊門關,以關為界,關內是大唐本土,關外則已是回紇的勢力範圍,有回紇的十幾個屬國。師陀國在薊門關外一千多里,在今內蒙古的錫林浩特地區,處於回紇屬國的包圍之中。他們若是快馬疾馳,出了薊門關之後,可以在五天之內到達師陀。
但想不到他們未出薊門關,卻先出了意外。這一日他們正在山路上行走,山路崎嶇,只能策馬緩行。忽見山下田野之間,有一群百姓拖男帶女,奔走呼號,後面塵頭大起,有一彪軍馬追趕他們。這彪軍馬很是特別,他們打出來的是薊州節度使的官軍旗號,但其中卻雜有許多回紇騎兵。回紇士兵的服飾、相貌都和漢人不同,是以一看就能分別。
轉眼間那群百姓已給這一支「雜種」部隊包圍起來,官軍拉壯丁,回紇的騎兵搶婦女。百姓不甘被擄,赤手空拳抵抗,小孩子被回紇騎兵的鐵蹄踐踏,哭聲震天。
展伯承大怒道:「這裡是大唐王國,豈容胡虜橫行!」兩人撥轉馬頭,從山坡上衝下去。
他們的馬雖然跑得快,但從山上跑下去,要跑到出事那兒,也要一些時候。那群百姓,赤手空拳抵抗,死傷累累,婦女被回紇騎兵捉去的更多。展、鐵二人看得熱血沸騰,睚眥欲裂。
就在此時,忽聽得一陣急驟的號角聲吹得山鳴谷應,山谷里突然衝出了一隊戰士,騎的是無鞍劣馬,衣裳破破爛爛,一看就知他們絕不是官軍。
官軍的指揮官揮動長刀喝道:「好大膽的亡命匪徒,我正是要把你們引出來一網打盡!」話猶未了,嗖的一支箭已是對準他的咽喉來,那官軍嚇得連忙伏鞍而逃,頭皮上一陣沁涼,那支利箭雖然沒有射中他的咽喉,卻把他頭上紅纓射落了。
那軍官嚇出一身冷汗,忙請回紇騎兵上前抵擋。回紇軍官罵道:「沒用的東西,一群烏合之眾你也害怕!」回紇騎兵擄掠了許多婦女錢糧,也不願意去打頭陣。可是那隊戰士已經殺來,回紇騎兵無可奈何,只好把婦女推下馬去,迎戰那隊戰士。那隊戰士人數雖少,作戰卻是非常勇敢。官軍和回紇兵都忙於迎戰,這樣一來,被俘虜了的壯丁也就乘機掙脫束縛了。
掙脫束縛的壯丁,有一部分人奪了官軍的武器,協同那隊民兵作戰。這班莊稼漢,雖然沒有練過武藝,卻有一身力氣,拼起命來,也是十分厲害。不過老百姓加上這隊民兵,人數還是比敵方少得多,回紇騎兵和薊州官軍來一個聯合包抄,把他們困在當中。
展、鐵二人快馬趕到。展伯承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鐵凝道:「是!」沖入敵陣,直取那個薊州軍官。她手中拿的是把寶劍,快馬如風,當者披靡!那個軍官起初見是一個少女,心中還不以為意,哈哈笑道:「這個小姑娘長得倒也不錯,把她拿下來,正好獻給節度使大人做個丫頭,過兩年就可以收房了。」話猶未了,鐵凝已是殺了到來。這個軍官的兩個隨從武士拍馬上前攔截,鐵凝左右開弓,刷刷兩劍,登時只見血花飛濺,兩個武士伏屍地下。鐵凝從兩匹空騎之中馳過,馬不停蹄。
軍官這才大吃一驚,說時遲,那時快,鐵凝快馬奔到,一劍橫披,那軍官嚇得魂飛魄散,要想伏鞍而逃,鐵凝這一劍從他頭頂削過,劍鋒還未碰著他的頭皮,他已跌落馬下,奪了官軍武器步戰的壯丁,登時蜂擁而上,刀槍齊下,結束了他的性命。
展伯承沖入敵陣,向回紇的騎兵隊長殺去。這回紇軍官自恃勇武,奪過一支士兵的長矛,喝道:「射他下馬!」他的長矛首先擲出,接著有六七支長矛跟著射來。
展伯承接過了第一支長矛,一個旋風急舞,把隨後飛來的六、七支長矛都打得掉轉了矛頭,四方射出,回紇騎兵紛紛躲避。展伯承大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原物奉還!」把奪自那個隊長的長矛振臂一擲,呼呼挾著風聲。
這個回紇的騎兵隊長,縱有幾斤蠻力,卻怎接得了展伯承用內家真力擲回來的長矛,只聽得一聲厲呼,長矛穿心而過,這個「威風凜凜」的回紇軍官登時也血濺塵埃,喪身在他鐵蹄所踐踏的異國土地!
俗語說:「蛇無頭而不行」,薊州官軍和回紇騎兵的指揮官都被殺了,士兵們個個驚心落魄,四散奔逃。為了減輕坐騎的負擔,搶來的糧食財物也都不敢要了。老百姓撿回自己的財物,人人都向他們道謝。最令他們興奮的還不是得回失物,而是打了勝仗。
一個失了兒子的老漢揩乾了眼淚,發出了悲憤而又豪邁的笑聲:「好,這一仗打得痛快,他們死的人並不比咱們少,我也親手殺了兩個,總算是對本對利了。」
展、鐵二人和那隊戰士的首領相見,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是夏侯英的部屬。
這位隊長複姓夏侯,單名一個勇字,正是夏侯英的疏堂侄子。雙方互通姓名,夏侯勇喜出望外,說道:「展少俠,鐵女俠,兩位的聲名小弟是久仰的了。鐵女俠,令尊可好?家叔屢次想到貴寨拜謁令尊,卻苦無機緣。」
鐵凝還是第一次聽得人家叫她「女俠」,不覺有點忸怩,說道:「賢叔侄的聲名我們也是久仰的了。聽說令叔是在冀魯交界一帶和官軍作戰的,卻不知怎的來到此間?」其實鐵凝對夏侯英的聲名才確實說得是「久仰」。夏侯勇的名字,她根本就從未聽過。
夏侯勇說道:「說來令人憤慨,薊州、青州、魏博三個藩鎮聯防對付我們也還罷了,薊州節度使還引狼入室,將回紇兵『請』來『會襲』我們。因此我們只好化整為零,離開了原來的基地,索性進入薊州,以便有更多機會,打他媽的回紇兵。我們埋伏在各處山地,和他們捉迷藏,吃得掉他們便吃,吃不掉他們我們便躲。這幾個月來,我們倒也打了幾場勝仗。」
夏侯勇這麼一說,老百姓都明白這一次他是完全為了不忍見百姓慘遭殺害,因此在戰略上說來他們是不該打的,他們卻冒著危險出來打了。父老們都向夏侯勇道謝。
夏侯勇說道:「這一次還是多得兩位俠士拔刀相助,要不然我們恐怕是非吃敗仗不可。」
展伯承道:「大家都是為了不忍見回紇鐵蹄踐踏我們的國土,殘害我們的百姓,敵愾同讎,說不上是誰相助誰。」
夏侯勇談了他們這支義軍的情況,當然也少不免要問問金雞嶺的情況。鐵凝儘自己所知,告訴了他。夏侯勇聽得鐵摩勒已經重整基業,伏牛山的山寨雖給官兵攻陷,但金雞嶺的基業卻更勝從前。這個事實對他們是一個很大的鼓舞,使得他們大為振奮。最後夏侯勇也問到了他們何以來到此間。
鐵凝笑道:「同你們一樣。不過你們是在薊州找回紇兵打。我們則是準備到師陀國去幫那裡的老百姓打回紇兵。」
夏侯勇笑道:「這麼說來,也許我們將來在師陀有相見之日。」
鐵凝喜道:「你們也有意思到師陀去,那真是太好了!」
夏侯勇道:「家叔有這個計劃,不過還要看情形而定。目前我們和總舵還未聯絡上,接不到總舵的命令。」
鐵凝忽地想起一事,問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劉芒是令叔的義侄,想必你會知道!」
夏侯勇笑道:「我和劉芒是小時候就認識的,中間分開了幾年,後來他也回到我叔叔的軍中,幾個月前,我和他還在一起。不過,他現在卻不在我們這兒,他到蒲邑探親去了。」
鐵凝道:「據我所知,他又離開蒲邑了,他還沒有回來嗎?」
夏侯勇道:「沒有。鐵姑娘,你和劉芒很熟嗎?」
鐵凝道:「我與他並不相識,不過我這位展大哥和劉芒卻是好朋友。他們以前都是在盤龍谷住過的。」
夏侯勇點了點頭,心裡想道:「這就對了。記得劉芒說過,和他相好的那位姑娘是褚遂的孫女兒,當然不會是這位鐵姑娘。」於是說道:「不錯,劉芒也曾提過展少俠的名字的。他若回來,我會替展少俠向他致意的。」
原來夏侯勇只是知道劉芒和褚葆齡相好,卻不知道展伯承和他們之間的糾紛。展伯承自是不便詳談,當下含糊謝過,就和夏侯勇分手了。
路上,展伯承說道:「其實你是無須問夏侯勇的。劉芒離開蒲邑,雖然是在你碰見齡姐的前兩天,但咱們的馬快,咱們走了十多天,方才在這裡碰見夏侯勇,劉芒哪能這樣快就和他見過面了?」
鐵凝笑道:「我知道你記掛你的齡姐,但你怕羞,不便探問。所以我替你轉一個彎打探打探。我打聽劉芒的消息也就是打聽齡姐的消息。縱然打聽不著,你也可以少些心事,你敢說不是麼?」
展伯承紅了臉,說道:「多事!」但也不能不佩服鐵凝會用心思。不過,鐵凝的猜測卻沒猜對,展伯承在見過夏侯勇,又知道了劉芒尚未回到軍中的消息之後,心事不是少了,而是多了。
「夏侯英這支義軍如今已到薊州,劉芒和龍姑娘卻是到原來那一帶冀魯邊區去找他們的,一定是找不著了。同樣道理,齡姐跟獨孤宇夫婦當然也不會找著他們。如此一來,齡姐和劉芒各找各的,而夏侯英這支義軍又是出沒無常,行蹤不定,他們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見了?」展伯承心想。
展伯承是一心盼望他的「齡姐」能夠與劉芒「和好如初」的,想到他們可能「好事多磨」,心裡不覺有點悶悶不樂。但好在有鐵凝和他作伴,一路有說有笑,展伯承心裡的愁煩倒是給她解了許多。二來他有更緊要的到師陀抗暴之事占領了他的思想,一些兒女私情只不過在他心裡引起了一點微波,不久也就歸於平靜了。
兩人一路西行,經過了幾個回紇的屬國,有時在路上也碰上回紇的騎兵。
展、鐵二人急於要到師陀,路上不願惹事,遇見回紇騎兵就繞路而行。他們的馬快,避開回紇追騎並非難事,因此也如他們所願,一路平安的抵達師陀。
師陀是一個草原上的小國,也有田畝縱橫,青山疊翠,景色不減江南,而又有江南所無的特殊景色。展、鐵二人馳騁在草原之上,風過處便似一望無際的海洋,捲起千層波浪。
展伯承默念「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詩句,不覺喟然嘆道:「草原景色果然壯麗,古人詩句並不欺我。但可惜風吹草低而不見牛羊!」原來師陀的百姓奮起抗暴,回紇侵略軍對他們的鎮壓也就比在其他屬國更為厲害,老百姓大都躲到山區,草原上已是很難碰見牧人了。
也正因此,楚平原原來對他們的指示——叫他們怎樣去和義軍取得聯絡的辦法,已是使用不上。師陀是個半遊牧、半農耕的國家,從事遊牧的這一部分人是居無定所的,故此楚平原要他們去聯絡的幾個人都是農家。如今那幾家農家也都搬上山了,他們要找的人當然也就沒有找著。
他們在草原上跑了幾天,偶爾也遇上幾個牧人,找著幾家尚未躲避兵災的農家。但這些人家一來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二來他們也確實不知道義軍所在,卻是打聽不到什麼消息。不過,雖然打聽不到消息,卻也解決了他們的一樣困難——補充了他們的糧食。師陀人都是很好客的,知道他們是來幫忙打回紇兵的,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報酬,便把麥餅、肉脯之類的乾糧送給他們。
一連幾天,找不著義軍,鐵凝有點灰心。展伯承安慰她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咱們的馬快,踏遍草原,若還不遇,再往山區,我相信總有一天找著義軍。」
展伯承剛剛說完了這幾句話,鐵凝忽地「咦」了一聲,說道:「展大哥,你看前面有家小屋,似是漢人人家。咱們過去看看,說不定可以打聽到一些消息。」
展伯承朝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家農家屋子雖小,卻是用磚瓦建築的,式樣和北方常見的中等農家相同,和師陀的一般農家建築則有很大差別。展伯承道:「你說得不錯,看來十九是漢人人家。」
兩人正要朝那家人家走去,忽見有兩個回紇軍官從裡面走出來。展伯承心裡一沉,說道:「這家人家是和回紇有往來的人家,不能去了!」話猶未了,忽見那兩個軍官取出一匹紅緞結成的彩綢,鐵凝道:「咦,你看他們在做什麼!」
只見這兩個回紇軍官把那匹彩綢掛上這家農家的門頭,兩旁又掛了兩盞紅燈籠。展伯承十分納罕,說道:「這倒像辦喜事的樣子。」
話猶未了,只見屋子裡走出一個年輕的姑娘,拿著扒火棍,「卜」的一下,就把一盞燈籠打碎了。這姑娘又要撕下那幅彩綢,但已給兩個軍官按著手腳,搶去了她的扒火棍。
屋內又走出個農婦,澀聲說道:「霞兒,忍著點性子。」跟著向那兩個軍官咕咕嚕嚕地說了幾句回紇話,展、鐵二人雖聽不懂,但料想是向他們哀求放她女兒的。
那兩個軍官張牙咧嘴地笑了幾聲,隨即放開那個姑娘。其中一個還用生硬的漢語說道:「小姑娘,有你享福的日子呢,你還發什麼脾氣?你瞧,你媽才真是明白人。」
鐵凝忍不住氣,便要去殺那兩個回紇軍官。展伯承勸止她道:「咱們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殺兩個軍官無濟於事。怕的是反而打草驚蛇,害了這家母女。」
那兩個軍官騎上馬走了,他們走的是另一個方向,展、鐵二人在樹林裡還沒出來,未曾給他們發現。
展、鐵二人縱馬馳到那家人家的門前,那個小姑娘正在哭泣,她的母親扶著她也還未進去。驟然看見又來兩騎,不禁又是一驚。
鐵凝說道:「這位大娘,你們是漢人嗎?你別害怕,我們是來幫你的。」
那農婦看見他們是漢人,說話的又是個小姑娘,這才止了驚慌。說道:「你幫不了我的忙,你快走吧,要不然若是給那些獸兵碰上了,只怕也要害了你。」
鐵凝跳下馬來,拉著那個小姑娘的手說道:「好姐姐告訴我,是那些獸兵欺侮你嗎?我們是你們女王的朋友,從中國趕來幫忙她打回紇兵的。我們一定可以幫得你的忙。」
那對母女半信半疑,展伯承拔劍一揮,那對母女起初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驚叫一聲,驚叫聲中,只見展伯承已把一塊大石頭劈開兩半。
展伯承笑道:「老大娘別怕,你看我一劍可以劈開石頭,諒那兩個獸兵的頭顱不會硬得過這塊石吧?怕他何來?」
那老大娘見他如此手段,這才欣然而喜,但隨即仍是搖了搖頭,說道:「你們的本領雖然厲害,也還是敵不過他們的,他們人多。」
那小姑娘道:「多謝這位姐姐好心,咱們也難得碰上漢人,媽,咱們雖然不能要人家幫忙,但也該招呼招呼客人。那兩個獸兵已經走了,今晚料想不會再有人來。」她們把展、鐵二人請進屋內,當然也就把事情的原委向他們說了。正是:
仗義遠來同抗暴,掃除一切害人蟲。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中冊完)
梁羽生先生簡介
梁羽生(1924-2009) ,本名陳文統,原籍廣西壯族自治區蒙山縣。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在香港開創新派武俠小說,大受歡迎,風行全球華人社會超過半世紀。
梁羽生出生於書香門第,畢業於嶺南大學經濟系;曾任職於香港《大公報》和《新晚報》。先生博聞多見,對歷史頗有研究,文學根底深厚,尤其在中國古典詩詞、對聯方面造詣很深。由1954年他的第一部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開始連載發表,至1983年間,共創作了三十五部經典武俠小說。其中,《白髮魔女傳》、《萍蹤俠影錄》、《雲海玉弓緣》、《七劍下天山》等是他代表作,更多次搬上影視熒幕。
先生晚年旅居澳洲,他給自己寫的輓聯「笑看雲霄飄一羽,曾經滄海慨平生」正代表一代武俠小說宗師著述浩瀚,萍蹤俠影,永留萬千讀者心間。
1. 龍虎鬥京華
2. 草莽龍蛇傳
3. 塞外奇俠傳
4. 七劍下天山
5. 江湖三女俠
6. 白髮魔女傳
7. 萍蹤俠影錄
8. 冰川天女傳
9. 還劍奇情錄
10.散花女俠
11.女帝奇英傳
12.聯劍風雲錄
13.雲海玉弓緣
14.冰魄寒光劍
15.大唐遊俠傳
16.冰河洗劍錄
17.龍鳳寶釵緣
18.狂俠天驕魔女
19.風雷震九州
20.慧劍心魔
21.飛鳳潛龍
22.俠骨丹心
23.瀚海雄風
24.鳴鏑風雲錄
25.游劍江湖
26.風雲雷電
27.牧野流星
28.廣陵劍
29.絕塞傳烽錄
30.劍網塵絲
31.彈指驚雷
32.武林天驕
33.幻劍靈旗
34.武當一劍
故事簡介
段克邪繼大師兄空空兒之後,成為名震江湖的遊俠。空空兒一向獨來獨往,遊戲人間,不料行年四十,忽被情絲所困,甘為行徑比他更加怪的辛芷姑裙下之臣。他們分別收綠林盟主鐵摩勒的子女鐵錚、鐵凝為徒。鐵氏兄妹與段克邪夫妻年紀相差不遠,加上了聶隠娘(紅線好友)、展伯承、南夏雷(段克邪好友)等人,一班後起之秀,開創了武林百花齊放的局面。鐵摩勒也因得他們之助,擊退了田承嗣的進攻。
主角:展伯承、鐵錚、鐵凝、褚葆齡、劉芒
前集:《龍鳳寶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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