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不該存在

  公交車路過燈火通明的城市，緩緩駛向落滿陰暗斑點的郊區，從喧囂到沉靜，似乎只是一輛公交車的距離。有幾個加了夜班的白領困得不行，靠著車窗睡得很香，甚至有個女孩兒打出了呼嚕。

  錢多坐在其後，心頭漸漸安靜下來。

  孫留的話還在腦海里徘徊，像是一條吐著芯子的毒蛇，隨時都會給出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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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到了，都下車了啊！」司機師傅扯著嗓門大喊。

  大家紛紛起身，錢多也不例外。

  【周圍有人級S類變異出沒】

  故作熱情的冰冷腔調，錢多原本的昏昏欲睡立馬驚醒，猶如驚弓之鳥般看著四周。

  周圍怎麼會有變異？

  這條路，如果不加班錢多每天都會走，系統從來都沒有提示過，今天是怎麼回事兒？

  變異的具體位置。

  【右下方四百二十米】

  錢多低頭看了眼地面，下方？地下？

  伏地魔·面目全非版本？

  錢多立刻朝著泉溪站的地鐵出口跑去，距離上次戰爭過去了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大家忘記很多事情，包括地鐵站曾經出現的驚恐，如今，很多人為了便利，還是會選擇乘坐地鐵。

  想到這兒錢多冷汗直冒。

  手機也壞了，就是想找人幫忙都找不到。

  【請宿主不要自尋死路】

  要你管！

  【請宿主不要自暴自棄】

  我樂意，你有功夫說話能不能想想怎麼才能打敗那個變異？

  【求救】

  ……

  距離變異越近，錢多的心臟就跳的越是激烈，等到距離變異三米時，整個人氣喘得不成樣子，腦子裡除了「砰砰」，什麼都聽不到。

  錢多是逆行，身後還跟著三個地鐵乘務員。

  「你幹什麼？」對方也很無語，這小伙子一路狂奔，彈跳力和速度都驚為天人，差點沒跟上。

  錢多大口喘息三十秒後緩過勁兒，「你們快……快走！」

  「哈？」手裡拿著手機正欲通知隊友的年輕人一臉懵逼，「說什麼呢？你跟我過來，什麼情況？」

  三人呈三角模式拉開陣線，防止錢多逃跑。

  「真的……有」

  【上方有人級S類變異出沒】

  上方？錢多立刻屈膝往前翻滾，也就是在剎那間，這個站內的所有燈都滅了。

  「什麼情況？」

  「不可能停電，有問題！」

  「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慘叫響徹，其餘兩人腿腳發軟。

  「什麼情況？誰？」

  「救我！救我！啊！」

  錢多翻滾的時候撲倒在地，頭部撞在樓梯邊角，幾十隻鴨子圍著腦袋高歌，這會兒才停下來，慘叫傳入耳際的剎那大吼，「走！走！」

  有兩束光照在地上，血水蔓延，拖拽的痕跡在地上形成鮮明的軌道線，兩個乘務臉色慘白額頭冒汗，握著手電筒的胳膊微微顫抖，「小劉？」

  無人回應。

  錢多此時都要被氣死，他們不會怕的麼？不會跑的麼？此時也終於明白後勤部的重要性。

  必須在開始前把所有人都隔離起來，否則就是妥妥的送人頭。

  「走……走啊！會……會死的！」錢多衝向二人，「去……去報」

  「啊！」悽厲的慘叫發出，瘦瘦的乘務腿一軟坐在地上，「血！都是血！」

  錢多見說話他們是聽不進去，乾脆直接一手一個，用力拽著，拼命朝樓梯走去。

  兩人不知是被嚇壞了還是怎麼著，竟動也動不了，任由錢多拉扯。

  黑暗如影隨形，哪怕一點的聲音都足夠令人驚心動魄，比如現在身後有什麼從上而下直落在地板，發出沉悶的踩地聲。

  沒等錢多回頭，拽著兩隻手的重量猛然輕巧下垂，手電筒翻滾幾圈，沾血後射出來的燈落在腳邊，暗紅迷離。

  錢多不敢回頭，雙手一松，有肉體落地發出的沉悶，整個人都抖成篩子。

  「是你啊！」沉悶嘶啞的嗓音，帶著失而復得的興奮。

  粘稠的血順著腳邊緩緩蔓延，錢多低頭，睜大雙眼，憤怒和驚恐交錯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身後傳來咀嚼的聲音，隨後是不滿，「呸，還是同類好吃。」

  錢多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能感受到渾身冰涼和緊握的拳頭。

  變異！

  這就是變異麼？

  身後有輕微的動靜，錢多瞬間轉身起跳落至別處，回頭看到原來站著的地方落下龐然大物，亮著的手電被捻得粉碎，黑暗中的唯一光源，消失了。

  害怕隨著光線的消失而消失。

  當黑暗中的身影突然起跳，空氣的顫動將對方的距離和身形暴露無遺，甚至呼吸的頻率錢多都一清二楚。

  後退三步，屈膝起跳，揮拳。

  不甚堅硬的拳頭在觸碰富有彈性肌肉的剎那，清脆的骨頭斷裂聲震徹神經，伴隨撕心裂肺的痛。

  錢多吃痛，彎曲脊椎後背落地，摔在堅硬黏 膩的地板上。

  溫熱鮮血擦過臉側，錢多甚至能聽到血液從身體被抽離的聲音。

  對方沒受傷，張狂大笑，笑錢多的不自量力，在他眼裡，不過是個會點功夫的普通人罷了。

  錢多單膝跪地，疼痛讓他眉頭擰得厲害，牙關緊咬，從嘴角生生沁出血絲。

  為什麼變異會這樣？

  恐懼和疼痛丟在身後，錢都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

  為什麼？

  於燈說的沒錯，聽到和看到是不一樣的。

  男人每靠近一步，血腥的氣息便會順著空氣蕩漾一番，錢多幾欲作嘔，而此時腹部飢餓難耐。

  像是某種野獸被激發出了本能，錢多屈膝上前，再次進攻。

  骨頭節節碎裂，疼痛已經感覺不到，甚至每次與變異的觸碰會帶來皮膚上的灼傷，發出令人膽顫的消融聲。

  去死！

  錢多此時此刻只有這一個想法。

  去死！

  去死！

  該死的！

  速度如此快，甚至在周圍全是黑暗的情況下，變異連連後退，驚訝和嘲諷在可怖的臉上盪起微笑，快又如何？比起人類脆弱的骨肉，他身上可謂是鋼筋鐵骨，打不透穿不爛。

  可是他不一樣！

  變異冷哼著，在錢多第N次進攻後的剎那，一拳打向錢多心口。不止一下，而是在錢多被震飛後連續上前，每一拳都將起伏的胸口壓製得更扁，甚至直到最後，錢多的胸口生生摳出拳頭大小的洞出來。

  變異似乎在黑夜中可隨意行走，順著嘴角流出來的口水滴落在錢多的脖頸，融化血肉的聲音無比清晰。

  「誒……今天送上門來的怎麼這麼多？」變異有些苦惱，他最近在減肥，可吃不下這麼多人吶。

  走到被撕成兩半的三人旁邊，「這個腦袋還是完好的，要不先吃這個？不行，太肥了……」

  挑挑揀揀之際，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道瘦弱的身影緩緩站起，雙眸泛著淡淡的金色，下一秒，一隻手穿透變異後背處的肌肉，握緊了那顆瘋狂跳躍的心臟。

  變異蹲在地上渾身僵硬無力，口中泛出血沫，手腳酸軟呼吸急促，下一秒，鬼魅般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你……是不是……沒有……感受過……被撕開……的……痛苦？」

  沒等作答，右肩連帶著臂膀順著肩胛骨被撕開，血液噴涌在地上，發出「嘶嘶」侵蝕地面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

  變異的吼叫穿透暗無天日的地道，傳入匆匆而來的趙毅耳中。

  顏秋的粉色花瓣先行鑽入黑暗，為後續跟進的隊員們帶來些光明，血腥實在太重，下了樓梯後就能聞到。

  方城在所有人身後，不好的預感時刻繞著他，第一次見到錢多，就是在這裡。

  趙毅速度很快，順著血腥味幾乎就能定位到來源，「這邊。」

  方城腳步急促了些，被黎合一把拉住，「方城你就往後靠，我保護你！」

  「起開！」方城幾乎是瘋狂地朝向血腥濃厚的地方跑去，顏秋整個人騰在空中，用粉色花瓣給方城護航。

  當頭頂的白熾燈灑下，近乎毀容的錢多就站在變異的屍體上，手裡是捏成碎肉的變異心臟。

  「錢多！」當擔心變成現實，方城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趙毅、顏秋瞪大眼睛，黎合以及身後跟過來的三五個新人，面對如此血腥，幾乎都要把膽汁吐出來了。

  滿地的血，濃稠鮮紅，甚至有些地方是二次粘黏，厚厚一層。散落在地上的斷肢殘骸，有的是被一塊一塊扯裂，有的是完整的半個身子，一條胳膊一條腿，內臟落在血水中，像是某種實驗材料。

  「嘔……」

  「嘔！打電話嘔……給後勤！」

  顏秋來到錢多面前，那雙眼眸，呆滯、安靜、泛著漂亮的淺棕色，像是歷經屠殺的小孩兒，悲愴至極連話都說不出來。

  「錢多？你還好麼？」

  方城踩著滿地屍首，把渾身是血的錢多帶到旁邊的樓梯，細細檢查是否還有別的傷，一言不發。

  後勤來得不慢，看到這個場面倒吸一口涼氣，哪怕是老手也很難接受這個刺激，打掃了很長時間。

  「方大哥……我想……問你件……事兒。」

  「嗯。」

  「變異……是不是……不該……存在？」

  方城坐在旁邊，看著穿防護服的後勤忙前忙後，「應該存在的，我們總有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