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荒蕪三百年

  帳篷里，房八九低沉蒼老的聲音在迴響，啟萬里低著頭，非常認真地傾聽，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字，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但誰也不知道他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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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輝煌年代的初始，是因為造物主真神賜予了人類無與倫比的創造力和想像力，他們通過機械技術和對各種能量的極致運用，接近了神靈的高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只要掌握了技術，便可以藉助機械上天下海、甚至使用能毀滅百萬人的武器。同時，創造力和想像力給他們帶來了無盡的貪慾，因此輝煌年代的人們雖然掌握了極高明的技術，卻陷入無休止的戰爭和欺騙，真神漸漸無法忍受人類在神靈誕生的土地上墮落，因此製造了大災變，沒收了輝煌年代人們創造的一切。」

  「大災變改變了大陸和海洋的形態，原本的高山化作平原、繁華的城市沉入海底，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卻聳立起直入雲霄的高峰。人類在大災變中幾乎絕滅，他們苦苦哀求真神的饒恕，慈悲的真神答應了人類的請示，但卻決定要沒收人類的創造力和想像力，祂讓天地歸入黑暗，僅給予人類最基本的、生存的資格。之後的八十年裡，真神馴化了人類，將人類馴化為謙卑、誠實、善良的種族。」

  「但人類中依然存在不甘被馴服的人，他們被外神誘惑，成為外神的僕人，這些人用智謀接近了真神，化身為真神的近侍，常年服侍於真神左右。之後，他們利用真神休息的時間，用外神教授的黑魔化讓真神的意識湮滅，真神因此……隕落了。」

  「但真神的力量與神威無窮無盡，祂的意識雖滅，但身軀卻化作了五尊神祇。外神以為真神隕落，可以奪尋這片土地，但沒想到真神竟會化作五尊神祇，於是，神戰開始了。」

  「外神有著近似真神的強大能力，祂亦試圖製造一次大災變，讓天地寂滅。但五尊神祇齊心協心，逆轉了這一次大災變。」

  「真神的頭顱化作山脈般巨大的章魚，祂鎮壓了大海，使狂暴的海洋歸於平靜、使恐怖的颶風平息，更以數百條通天的觸手與外神作戰，祂自稱為深淵之主，掌管海洋與風暴。」

  「真神的身軀化作遮天蔽地的大樹，祂鎮壓了大地，巨大的樹根穩定了動盪的地面，繁茂的枝葉更是給世間帶來無窮無盡的生機，讓大災變中受傷的人們都能夠得到治癒，祂自稱為世界之樹，掌管大地與生命。」

  「真神的雙眼化作一對陰陽魚，祂們使熄滅的日月重燃、讓天地重現光芒，並以日月之力在天地之外製造了強大的防護，使外神的力量難以進入，祂們自稱為日月雙魚，掌管日月與天空。」

  「真神的四肢化作一位強大的武者，祂擁有無比健壯的身軀和無上的神威，祂安定了人類被外神擾動的心智、引導人類與外神投入世間的怪物作戰，更是在神戰中以一雙拳頭痛擊外神，祂自稱為武神，掌管力量與戰爭。」

  「真神的心臟化作一顆寶石，祂將真神殘餘的神力散播世間，使人類可以運用神力、修煉自身，祂在世間創造了最初的一百位超凡人類，隨後自身亦化作純粹的神力浸潤天地，為人類的未來帶來了希望，祂從此消失卻又無處不在，曾自稱沉默之心，掌管神力與希望。」

  「五尊神祇將外神驅趕出了世界，但真神已隕。此後，神祇們念及人類奮力抵抗外神，決定終止黑暗年代，祂們允許人類選擇一位神祇信仰，並修煉這位神祗傳教的秘法，尋求突破極限、成為超凡的可能。人類對神祗們無比尊敬，承諾不再痴迷機械之力、不再試圖挑戰神的威能，而是專心侍奉於神祗。」

  「神祗們告訴人類，外神的威脅依舊還在，還有許許多多外神投入世間的怪物存在，外神被驅趕後，它們便聚齊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隨時準備著對人類發動侵略。但五尊神祗在神戰中已經消耗了巨大的力量，祂們必須陷入漫長的沉睡，因此人類要承擔起清理怪物的責任。」

  「深淵之主在太平洋里沉睡，祂的信徒們自稱為深淵使者，他們居住在大海船舶以及島嶼之上，修煉海之神力與風暴神力；」

  「世界之樹在東大陸沉睡，祂的信徒們自稱為生命眷者，他們居於世界之樹龐大的樹軀之上，修煉大地神力與生命神力；」

  「日月雙魚在太陽與明月中沉睡，祂的信徒們自稱為天空行者，行走於世間，修煉星辰神力；」

  「武神在南大陸沉睡，祂的信徒們自稱為武師，大多在南大陸定居，修煉戰爭神力；」

  「沉默之心無處不在，無人知道祂會否有一日能重新凝聚實體，祂比較特殊，由於沉默之心消失得太早，祂沒能傳下完整的秘法，僅有最初的一百位超凡知曉大致的修煉方式，但這些超凡在神戰中幾乎全部戰死，現在世間已經沒有了他們或他們後代的消息。但沉默之心的信徒依然存在，他們以物資或其他東西換取跟著其他神祗信徒修煉的資格，因此任意一位超凡都有可能是沉默之心的信徒。」

  「我們南林人，就是武神的信徒，我們信仰力量、修煉戰爭神力，但是咱們部落里的人資質都很一般，只有我房八九突破了武師三階，成為一名超凡宗師。不過我已經這個年紀了，這輩子恐怕是無緣四階大宗師。」

  說著那些傳說，房八九突然感慨了一句。原本將這些神仙、超凡當作縹緲傳說聽的啟萬里一愣，問道：「超凡和普通人有什麼特別不一樣的地方嗎？能飛天遁地？」

  房八九呵呵一笑：「飛天那是天空行者的專屬，至於遁地，那得生命眷者們才能辦得到。我們武師修煉的是自己的肉體，突破三階後便可內力外放、隔空打物，身體的各項機能也會突破人類的極限。」

  啟萬里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來，這些信息量太大，他還需要慢慢消化。於是最終只能說道：「您繼續。」

  「關於歷史，其實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房八九說得有些口乾，他走出帳篷給自己倒了杯水回來，繼續說道：「對於沒有晉入超凡的人，他們是不被允許知曉神戰的細節以及真神的故事，這並非惡意的隱瞞，而是沒有超凡之力支撐的他們無法承受歷史的沉重，因此希望你不要告訴其他人今天聽到的事情。」

  啟萬里不太明白什麼是「歷史的沉重」，但旋即他突然想到一個點，問道：「可是……我也不是什麼超凡，為什麼可以聽這些歷史呢？」

  聽到這個問題，房八九反而露出驚詫的表情：「你怎麼可能不是超凡？不論是哪位神祗的信徒，都只有突破五階，才能延續自己的壽命，否則最多活到一百來歲便要壽終正寢，你一覺就睡了三百年，而且相貌還這麼年輕，又怎麼可能不是超凡？」

  啟萬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說道：「看來，我們那個年代的人，和你們有所不同……」

  房八九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說法，也許在他們來看，輝煌年代那些無所不能的人類，自然和現在廢土年代的人們是不一樣的。

  接下來，房八九又大致地介紹了一些現在這個時代的情況，啟萬里趁機提出了關於海門市的疑問，房八九皺了皺眉，說道：「小田告訴你的沒錯，根據記載，海門市的確是在兩百多年前的神戰中沉入了海底，我們部落並沒有去探索過，但是我們這裡離大海很近，曾經接待過來自大海的深淵使者旅行者，他告訴我們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有這樣一處輝煌年代的城市廢墟，就叫海門市。」

  啟萬里心中一緊，圍繞著這個說法又問了房八九一些細節，經過推敲，認為房八九沒有撒謊。那也就是說，三百年後的一個深淵使者，他清楚一處早已沉入海底的廢墟是哪座城市，這和房八九他們表現出的對自己那個年代的知識儲備完全不一樣。是高階超凡能夠知道的更多，還是有其他原因？

  在房八九大概說清了自己知道的東西後，自然便輪到啟萬里承諾的、講述「輝煌年代」的事情了，但這個時候，啟萬里卻猶豫了。

  房八九所說的歷史，和他所知道的顯然有出入。他那個年代可沒有什麼「真神」，雖然有許多宗教信仰，但這些大多是歷史上統治階級的統治工具遺留、或是人們的一些精神寄託，並不代表真實存在著神靈。但現在這個世界，似乎是神靈以及祂們信徒統御的世界，如果把真相說出來，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或者往小了說，眼前這個老年超凡，他能不能受得了自己所知道、所堅信的歷史其實是虛假的？

  然而想到這裡，啟萬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舊世界即將毀滅，奉吾為主、為唯一真神，吾將救爾等於水火，攜爾等前往新世界，締造新的文明。」

  啟萬里的心猛然涼了下來，還未等他產生新的疑問和猜想，那個記憶中的電子機械聲竟然再次響起，但這個聲音僅在他腦中，坐在對面的房八九似乎完全聽不到。

  「你……是否願意……助吾……重歸神位……重現……輝煌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