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請安

  大梁王朝，慶安十五年。

  蘇府，金滿堂。

  一個七八歲，長相甜美的女孩子將屋裡的丫頭們指揮的團團轉——

  「拿一兩塊軟甜的點心，不要糯米的，不好克化……這茶水太燙，說了多少遍，雖然太太喜歡吃茶，清晨還是要先喝些粥，盛一碗棗熬粳米粥來。」

  待到丫頭送來粥點，小女孩好似變了個模樣，溫柔的對坐在那裡梳妝的女子道：「娘親，多少吃一塊，到祖母那裡，說不得就要坐一上午，雖說那有糕點，可是都不合娘親的胃口，到時候餓壞了怎麼辦？」說著拿了一小塊餵到女子嘴邊。

  女子微微一笑，吃了一小口糕點，又聽話的喝了一口粥，乖巧柔順。

  女孩滿意的點點頭，有從鏡中看著女子的髮飾，鏡中一大一小兩個美人，年長的端的是溫柔嫻淑，好似能揉出水來，她是蘇家四夫人蕭氏，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根本不像是一個生育過孩子的女人。

  

  小女孩便是蕭氏的女兒，蘇珍寶，不過七歲，行七，承襲了蕭氏絕美的容貌，又多了幾分靈氣，待到長大了，怕更是傾國傾城。

  蕭氏現在不過是簡單的髮飾，卻越發顯得清麗脫俗。

  蘇珍寶眉頭一皺，對服侍的侍女道：「今日是去老夫人那，雖說不用穿的正式，可是這頭上就一根玉簪也太樸素了……也不要拿新的頭面，不必太刻意……我看上回戴的那套點翠嵌寶珠大髮釵就挺好……還有那個滴珠耳墜……」

  這一說，身旁的丫頭又是一陣折騰，好在這些丫頭訓練有素，輕手輕腳，看不出忙亂。

  蘇珍寶支使了一圈，也有些累了，就著剩下的粳米粥將剩下的那塊糕吃了。

  蕭氏見了便心疼道：「我每月都去問安，你祖母性子又溫和，其實不必這般緊張的。」聲音柔柔弱弱，讓人分外憐惜。

  蘇珍寶一聽，心就更軟了，只拿著絲絹擦擦嘴角，笑道：「這次可不一樣，畢竟是咱們有事相求，再說，李姨娘日日在祖母那裡服侍，娘親也該好好誇讚誇讚。」

  這位李姨娘是蘇老夫人的外甥女，後來被蘇珍寶的父親納為妾，一直幫著蕭氏管理庶務，現在依然經常在老夫人那裡服侍，也虧蕭氏不耐管這些俗事。

  不過，蘇珍寶可就不大高興了，這李姨娘張狂的已經忘記這份體面是她娘親給的。

  蕭氏聽了眉頭微微一皺，待穿好衣服，只道：「並不算有事相求，不過是告知一聲罷了。」

  蘇珍寶笑道：「這是當然。」她目的還是在李姨娘。

  蕭氏心中明白，輕輕點了下蘇珍寶的額頭，道：「耍機靈。」說著兩人已經走出屋。

  院子裡，垂絲海棠不知道什麼時候接了花骨朵，大片大片的綠葉中點點粉嫩。

  蕭氏看著這些海棠一時站住。

  蘇珍寶順著目光看去，她聽說過，這些海棠是爹爹為了娘親種在這裡的，就連金滿堂這個名字也是爹爹起的，說這名字才配的上母親，便笑道：「娘親，爹爹還有幾天就回來了。」

  蕭氏回過神來，看見蘇珍寶滿眼的調笑，搖頭笑了下，道：「有的時候你看到的不見得就是真的，就比如說李姨娘不過是一個妾，哪裡用得著你這般上心。」

  蘇珍寶畢竟年紀小，不懂這其中的深意，撅著嘴道：「妾侍就該有個妾侍的樣子，若是過了那條線，該給她些教訓。」頓了下，又怕母親責怪，道：「娘親，這是大姐姐教我的。」又道：「娘親，你放心，有我在沒有人能欺負您的。」

  那一張明媚驚艷的小臉，很是張揚。

  蕭氏想說什麼，還是咽下去了，只疼惜的摸著蘇珍寶的頭髮，這個女兒是她的珍寶，恨不得愛到骨子裡……罷了，張揚些也好，不要像她這般怯懦，平得自怨自憐。

  兩人走在迴廊里，蕭氏鮮少出來，有侍女看見忙躬身請安，又都偷偷的看著這個傳說中的美人。

  念恩堂是蘇老夫人居住的地方，一進去便有三個一尺見方的雕著山水松樹的石缸，裡面養著錦魚，名為蘭壽，是四爺專門尋來的，廊下又擺著幾盆四季桔，黃橙橙的，很是漂亮。

  此時，屋裡只二姑娘五姑娘在，這兩人都住在念恩堂中，見到蕭氏，忙行禮問安，蕭氏笑道：「兩位姑娘出落的越來越好了，還是老夫人這裡養人。」說著又福身朝蘇老夫人行禮。

  蕭氏嫁進蘇家八年，每月除了初一十五鮮少來念恩堂，自妾侍李氏進門，更是不甚走動，這話里話外透著見外。

  老夫人何許人也，對此心知肚明，表面風淡雲輕一片，對她笑笑，讓她落座：「小四媳婦身體好些了？前兒聽說有些咳嗽。」

  蕭氏笑道：「每年這個時候總要咳嗽兩聲，火發出去也就好了。」

  蘇老夫人笑著點點頭，不再說話，當年四爺非要娶繡花枕頭一樣的蕭氏，她是不願意的，奈何蕭氏出身名門，舉止得體，相貌風流，根本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在，這麼多年，蕭氏雖不管世事，但是也不曾挑事，行事溫和，蘇老夫人雖不喜，卻也不討厭。

  蘇珍寶知道這已經是母親迎合的極限了，眼見的氣氛冷下來，便依偎在蘇老夫人身旁，笑道：「祖母，珍寶想你了。」

  蘇老夫人不喜蕭氏，但是實實在在的喜歡蘇珍寶，樣子雖然長的像蕭氏，可是這秉性卻同她小兒子一個樣，她怎麼能不喜歡，點了下蘇珍寶的額頭，笑道：「多大了，還撒嬌。」

  二姑娘蘇珍華掩嘴一笑，道：「祖母，珍寶昨日剛剛哄去了那粉珠玲瓏簪，怕是又看上了那串粉白琉璃手串呢。」

  蘇老夫人一聽也忍不住笑了。

  蘇珍寶吐了下舌頭道：「祖母，是二姐怪我昨日弄壞了她的筆筒，才這麼說的。」

  蘇老夫人越發笑的不行。

  正說笑著，便從裡間傳來小聲：「老夫人今日好高興，想來是知道今日熬的是蓮葉羹？」說著就見一個穿著杏紅色襦裙的女子進來，手上捧著一個刻著萬福的小玉碗。

  這女子就是蘇休的妾侍李姨娘，相貌有一兩分像老夫人，神采奕奕，誰會想到她只是一個妾侍？

  聽到這個聲音，念恩堂一時安靜。

  李姨娘才進來，便看見坐在一旁的蕭氏，一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