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我用餘生彌補你

  看他綿密的睫毛近在眼前，熟悉的花香鼻息可聞。

  糾纏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退開，望著那一抹鮮艷的血色，又去撫平。

  輾輾轉轉，力度輕柔，像是在逗弄一隻貓兒。

  容歡眨眼，一滴淚唰的就落了下來，隨後就跟淚腺決堤了一樣，哭的像個孩子……

  他果然記起來了。

  「對不起……」

  她埋在他的懷裡，微微顫抖，「我回來了。」

  「對不起，讓你，等太久了……」

  她的淚來的太兇，嗓音哽咽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謝凌抬起指尖，接住她的一滴淚，吮去。

  鹹的。

  溫熱的。

  真實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她，眸子深遠的像是穿透了百年前，「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嗎？」

  一百年啊。

  你日日在我眼前，可卻不能跟我說一句話，你夜夜在我身邊，可是，卻只能給我一個安靜的睡顏。

  我起先天天盼著你醒，盼啊盼，盼到雲海翻湧，四季更替，櫻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一年又一年……

  盼到心境逐漸平靜，沉穩，覺得自己好像在流年裡老去。

  我不斷安慰自己，沒事，沒事，我的壽數比較長，我還能等。

  可又在穿梭如影的歲月里，想著，究竟能不能等到你？

  因為，你連個期限都不曾給我……

  你來時，攜風帶雨，讓我避無可避。

  你走時，亂了四季，我久病難醫。

  他逐漸憂鬱，有時也會生氣，為什麼幸福從來不眷顧我呢？

  為什麼天意就不能站在我這一次？

  為什麼，都選擇拋棄我？

  漫長的等待讓他開始怨，開始恨，開始折磨自己。

  然後又在絕望之中瘋魔一般的抱著沉睡的她

  他在無數夜裡祈求，「你睜開眼，看看我，我求求你，看看我……」

  他病了，病入膏肓。

  有一段時間消瘦的沒有人形，唯有不停的忙碌去麻痹自己。

  他那時想啊，肯定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大人才不回來，所以，他拼命努力，把衡陽擴展，讓百姓安居，他做到了曾經她所有的期許。

  可是，依舊沒等來那人的轉醒。

  他又頹然了，日日窩在落櫻殿，坐在她的榻旁，喃喃自語。

  他給她讀話本子，給她吹笛，說她喜歡聽的話，回憶他們的回憶……

  直到，那箱子裡所有的書籍被他讀完，櫻花再次開滿枝頭，花瓣落了一地，他才恍然，哈哈的笑了起來。

  他真的，用盡全力去喚醒她了。

  所以，求你，回應下我……

  那卑微的聲音仿佛穿越了一個世紀，清晰的抵達到容歡的耳邊。

  讓她，感受到了他的孤寂。

  她泣不成聲。

  因為她能感受到，最可怕的不是那一百年的孤寂，而是，沒有歸期的等待。

  永無止境的盡頭。

  他卻要在那盡頭裡，不停的安慰自己，希望與失望年年歲歲更迭，周而復始，讓他自己都迷茫了起來……

  而現在，她能給他的，只有最無力的一句安撫，「我回來了……」

  她去吻他，去安撫他，指尖在顫，心口在疼。

  她抱著他，反覆呢喃，「我回來了……」

  在她回去的六年，僅僅是六年，都覺得難捱，那他呢？

  她在現世時，起初還有父母陪伴，家庭圓滿，填補了情感的空缺，而他的世界裡，卻只有自己。

  謝凌隻字片語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這些情緒經過歲月層層沉澱，終於，剖開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容歡仿佛看到了無數黑夜之中，他傻傻的抱著自己，絕望的坐到天明。

  他等的發瘋，無處宣洩，所以等真正看到自己的那一瞬，忽的平靜下來。

  他有了一絲邪惡的想法，你想讓我忘記你不是嗎？

  如果，我表現的忘記你，你會怎樣？

  會走，會留，亦或是，你來愛我……

  幽暗的眼底褪色，泛著薄紅，透著執著，他吻去她的淚，在她耳邊說，「所以，我的大人，你想好怎麼補償我了嗎？」

  一句「我的大人」，讓容歡剛剛止住的淚，瞬間再次奔涌而出。

  他聲音溫柔的一塌糊塗，一如最初少年時的模樣。

  她鄭重的望著他，一字一句承諾，「我用餘生，彌補你。」

  往後餘生，皆是你。

  謝凌擁著她，深深的嘆了口氣，餘生啊……

  他閉眼，像是在荒蕪的不歸路里，行走的疲憊旅人，終於找到了歸宿，感覺到了……滿足。

  他撫著她的後背，嗓音潮濕，「那，還走嗎？」

  容歡搖頭，「不走，再也不走了。」

  「我會永遠陪著你，永遠永遠……」

  謝凌終於笑了，「你說的，永遠。」

  指腹摩挲著她的臉，「若是再敢擅自離開，我就打斷你的腿，將你永遠囚禁……」

  「相信我，我做得到。」

  明明是威脅的話，卻讓容歡聽出了無限心酸，她破涕為笑，應著，「好。」

  她甘願淪為他的囚徒。

  她胡亂抹去淚，道：「那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伸手發誓保證，我再也不隨便離開，再也不隱瞞你事情，更不會不顧你意願選擇讓你忘記。

  從現在開始，我們風雨同路。

  謝凌捉住了她的指尖，輕輕吻了吻。

  起初裝作冷漠，確實有一絲懲罰的意味。

  但是更多的，是怕。

  「怕？怕什麼？」容歡疑惑。

  「怕你回來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幻影，怕我才剛擁你入懷，你就消失，怕的我不敢輕易靠近，所以，才想等幾天，讓自己稍微理智點，也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再也不會走……」

  若是失而復得再狠狠剝奪，他怕是真的承受不住，他會瘋。

  他怕了，怕的只好按捺先在遠處觀望著。

  容歡眼睛又酸澀了起來，看著他那種患得患失的表情，滿眼都是心疼……

  兩個錯位時空的人，終於在這一刻，坦誠擁抱到了彼此。

  夕陽完全隱沒，殿裡逐漸陷入黑暗，可溫暖的靈泉池內，卻依舊如春。

  他們就這麼彼此緊緊的抱著，恨不得把這些年缺失的全部補回來。

  他們擁吻，糾纏，感受對方的心跳，體溫，終於從這場患得患失的幻境裡，感覺到了真實。

  可碰。

  良久之後，謝凌撫著她的發，忽然問：「剛剛不是走了嗎，怎的突然回來了？」

  容歡趴在他懷裡，氣息微喘，「因為我感覺你記得，想回來孤注一擲的試試。」

  結果，試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