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笑笑的內心

  林笑笑被自家媽咪劈頭蓋臉地一通責罵，整個人都蒙了。

  因為兒子一直很懂事，又缺失父愛，林疏雪向來都是把他當成寶貝一樣的寵，沒有罵過他一句。

  這是林笑笑第一次被教訓。

  小嘴巴癟了起來，眼圈很快變得通紅，隨後豆大的淚珠子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雖然淚水已經打濕了臉龐，卻努力收住聲音，咬著一口細白小牙無聲流淚。

  他惹媽咪生氣了，可他明明是想幫助媽咪的。

  他只是很希望讓爹地和媽咪快點在一起。

  他很害怕，害怕媽咪像司機伯伯說的那樣，不能留在爹地身邊。

  看著這般委屈到極點的兒子，林疏雪的心簡直像被什麼揪住了一樣，痛得無法呼吸。

  她是瘋了嗎？竟然會把火氣撒在兒子身上！

  

  一把摟過兒子的肩膀，不住地撫摸兒子的背脊，她一疊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媽咪不好！媽咪自己生氣就沖笑笑亂發火，是媽咪的錯。笑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別生媽咪的氣好不好？」

  說著說著，自己的聲音也哽住了。

  林笑笑窩在林疏雪懷裡，聽到自家媽咪變調的聲音，原本還堵在喉嚨里的聲音這會兒已經收不住了，跟著一起抽著氣嗚咽起來。

  「媽咪……笑笑……是笑笑不對……可是笑笑真的……真的很難過！笑笑都知道的！司機伯伯……他們都對笑笑……說過，爹地的老婆很難當的……媽咪沒什麼機會……以後……也許笑笑要和媽咪分開……可是笑笑……笑笑不想和媽咪分開嗚嗚嗚……笑笑想讓爹地……跟媽咪……在一起！像別的小朋友一樣嗚嗚嗚……一邊一個……牽著笑笑去遊樂園……對不起，媽咪……是笑笑不好！笑笑以為你和爹地親親……就會在一起，才會想出那種辦法……媽咪別哭……都怪笑笑不懂事……」

  聽完兒子的話，林疏雪的心尖顫了起來，熱意瞬間湧出眼眶，淚水滴落在兒子的背上，母子倆哭成一團。

  她怎麼能忘了呢，笑笑是個多麼敏感懂事的孩子！她和楚連城之間那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呢？這個孩子恐怕比誰都清楚吧！

  陌生的楚宅，陌生的爹地，陌生的新身份，這些改變對一個孩子來說，原本就已經是巨大的負擔，然而他唯一能依賴的父母，卻又是這樣的尷尬境地，這個孩子心底里有多少不安，她難道猜不到麼！

  他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的媽咪爹地能一起陪著他，那樣簡單的願望。

  一家人一起去遊樂園的情景，他暗自渴望過多少次呢？可林疏雪從來沒有聽到過兒子的抱怨，一次也沒有。

  「笑笑……」

  萬般自責悔恨，林疏雪只能哽咽著，呼喚兒子的名字。

  對不起，笑笑，對不起！

  媽咪也不知道怎麼做……

  摟緊懷裡的兒子乎絕望地流淚，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記憶，恨自己連一個最簡單的家都給不了，恨自己只能在楚家做一個卑微的女傭才能擁有陪伴兒子的權利。

  甚至無法要求那個男人跟她一起帶著孩子去一次遊樂園，滿足他小小的心愿。

  林笑笑一面哭著，一面卻悄悄學著林疏雪的樣子，略帶笨拙地伸出自己的小手，輕撫著林疏雪的背脊。

  「媽咪……你別哭……沒關係的！如果到時候……大不了……笑笑不要爹地了！到時候你給笑笑找一個新爹地，只要他喜歡媽咪，媽咪也喜歡他，笑笑也會喜歡的！笑笑要永遠跟媽咪在一起，媽咪去哪裡，笑笑就去哪裡！」

  那樣天真而稚嫩的臉龐，竟泛起一絲屬於大人的堅定。也許他只是一個孩子，卻已經學會了自己長大。

  背上，來自兒子的撫慰讓林疏雪幾乎崩潰了，心裡翻江倒海一般地酸楚。

  那么小的孩子，她竟要他這樣替自己擔心麼！林疏雪，你在那兒自怨自艾些什麼！想出辦法來，你一定能想出辦法解決這一切！即便是硬撐，是耍賴，是不顧一切地拼個頭破血流，也該為了兒子去爭取一次，賭一次！

  難道你真的捨得下和兒子分開麼？

  她收拾起淚水，將兒子的身體擺正，替小傢伙擦乾淨淚水。

  「媽咪不哭了，笑笑也不哭，好嗎？剛才媽咪只是有點累了，笑笑放心，媽咪也捨不得笑笑，不會離開我的小寶貝的。」

  「真的嗎？」小傢伙嗓音里仍舊有些哭腔，流過淚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期盼，又有些不確定，「可是如果爹地到時候不要媽咪怎麼辦？」

  「放心，媽咪是大人，有自己的辦法，會努力去爭取的！」

  「那我們說好了！媽咪不准騙我！」

  林疏雪俯身親了親兒子的額頭，盡力露出一個笑臉：「不騙笑笑，真的。」

  林笑笑得到自家媽咪的保證，也展露笑顏。母子倆一番相互哭訴，都捨不得這一刻的溫存，緊緊相擁躺下。小傢伙到底是個孩子，剛才哭的累了，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林疏雪親親他的發頂，閉上眼。

  她沒有像兒子一般入睡，一通痛哭發泄完了情緒，腦筋反而更加清晰起來。

  得知兒子父親身份以來，她一直在惶恐，在怯懦，在逃避。渾渾噩噩做楚家的女傭，她從沒有好好努力過，就想當然地把將來判了死刑。每天都想像著離開兒子的畫面，躲在角落裡怨天尤人。

  以為自己這麼做是委曲求全，很偉大麼？林疏雪，別再騙自己了，你根本就是個不敢爭取的膽小鬼！

  那個男人尊貴到遙不可及怎麼樣，他們之間橫著天差地別又怎麼樣！就算她只是一隻微不足道的飛蛾，撲進那天耀眼的光亮里，點燃自己也能掙扎出幾秒的光芒！

  怕什麼，林疏雪，你又沒什麼可輸的！

  黑夜裡，有什麼仿佛破繭而出，綻放出肉眼看不見的光華。一切仿佛都沒有變，一切卻又仿佛都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