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2、用我一條手臂，換你一生牢記

  七階與八階之間，差距巨大，天雷大法出手，這隻飛禽毫無抵抗能力，就這麼變成了屍首。

  將妖獸屍首收進乾坤戒，陌天歌轉頭看白雁飛和吳非雙。

  「非雙，你怎麼樣？」

  吳非雙渾身都是鮮血，胸口一個大大的爪印，一隻手臂被生生扯斷，不知所蹤。這樣的傷，若是換成凡人，幾乎就是等死了。

  白雁飛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做什麼，陌天歌落到萬里獨行舟上，道：「白師弟，讓我來。」

  白雁飛連忙讓開。看著那幾乎洞穿的胸口，陌天歌眉頭一皺。肉體之傷，對元嬰修士來說無須在意，但對築基修士來說，卻是致命的。

  她毫不遲疑地取出九轉還陽丹，給吳非雙餵下去，再用青龍之息將她的傷處封住。

  

  「暫時只能這樣了。」她道，「傷實在太重了，回去看看況燭有沒有辦法，若是不能……」

  她留了半句話沒說，白雁飛望著昏迷不醒的吳非雙，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心中悔恨交加。

  陌天歌一振衣袖，萬里獨行舟往碧軒閣快速駛去。

  「為什麼會弄成這樣？」她問，聲音有些嚴厲，「只是一隻七階妖獸，你保護不了她？」

  白雁飛低了頭，澀聲道：「是我……她為了幫我擋下一擊，激發了妙一師叔給的護身法寶，結果、結果激怒了那隻妖獸……它大概想把我引出來，就抓著非雙……」

  看他一臉自責，陌天歌緩了語氣，淡淡道：「你若把她放在心上，就不需要她保護你了。」

  白雁飛黯然不語。

  萬里獨行舟破浪疾行，不多久，到達海邊，這場衝突已經結束了，那些低階修士正在打掃戰場。

  三人下了萬里獨行舟，白雁飛抱起吳非雙狂奔。

  進入山門，轉過掌門大殿，白雁飛大叫：「寒箬師兄，寒箬師兄！」

  況燭出來，一看到他懷裡的吳非雙，道：「進來再說。」

  將吳非雙抱進偏殿，安置在傷床上，況燭迅速地檢查了一遍，點頭：「有救。」

  陌天歌鬆了口氣。她之前答應了妙一師姐，照顧吳非雙，若是她命喪於此，她可就愧對妙一師姐了。

  況燭轉身取出一隻小缽，從旁邊藥櫃中取出各色靈草、藥粉、藥水倒入小缽，碾碎後製成藥膏。

  「清微師叔，」況燭指了指吳非傷口處的青龍之息，「你慢慢將這氣息撤去，我來塗藥膏。記住，只慢慢撤去，若是一下子全部撤去，她的血止不住，就會很危險。」

  「嗯。」陌天歌點頭。

  況燭不再廢話，指了指吳非雙斷臂之處：「這裡。」

  陌天歌手一引，青龍之息涌動，露出可怖的鮮紅的傷處。況燭手指一動，藥膏從缽中飛出，敷在傷口上。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將斷臂的傷口處塗好，然後是胸口。

  胸口的傷比較特殊，幾乎被洞穿，器官也受到了傷害。況燭只能用自己特殊的功法，慢慢修復受損的器官。

  半天之後，況燭舒了口氣，抬頭抹了抹虛汗，道：「命算是保住了，不過，修為大損，估計要十幾二十年休養，才能完全恢復。」

  白雁飛放下心中大石，喃喃道：「命保住就好，其他的無所謂，無所謂……」

  「多虧了清微師叔的靈丹，若非靈丹護住了吳師妹的心脈和丹田，恐怕撐不到回來。」

  白雁飛聞言，連忙轉身道謝：「多謝清微師叔。」

  陌天歌搖頭道：「不必謝我，我答應過妙一師姐照顧她。」

  況燭在旁問道：「清微師叔，不知你所用是何靈丹？藥效實在驚人，弟子好像不曾見過。」

  「是九轉還陽丹。」

  「原來是九轉還陽丹！」況燭悟道，「難怪有這般效用。」九轉還陽丹，對元嬰修士來說都很珍惜，以他的修為，還接觸不到這樣的靈丹。

  不多時，秦羲過來了：「怎麼樣？」

  陌天歌指了指躺著的吳非雙，道：「命是保住了，不過……」

  秦羲掃了一眼，看清楚她身上的傷，道：「保住命就行了，元嬰之時，肢體損傷都會被修復。」

  「……」陌天歌暗想，結嬰，這位吳師姐目前還卡在結丹呢，不知道她得知自己失去一條手臂，會是什麼反應。

  正想著，吳非雙眼皮跳動一下，慢慢睜開。

  她首先注意到眼前的白雁飛，然後是不存在的左臂。出乎意料，她只是看了一眼，很鎮定地接受了現實。

  「非雙！」白雁飛驚喜，「你，你醒了。」

  吳非雙轉頭，定定地望著白雁飛，半晌沒有說話。

  「你怎麼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吳非雙輕輕地搖頭，慢慢說道：「我沒有哪裡不舒服，你請回吧。」語氣疏遠而冷漠。

  白雁飛一怔，吶吶道：「非雙，你……你生我的氣？」

  吳非雙扭過頭，沒有看他。

  白雁飛道：「對不起，我……我……」卻我不下去，他不知道該怎麼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忽略你？還是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或者，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這些話，他說不出來。看到她為救他而被抓走的那一刻，他是感動的，然而，然而……

  「不用道歉，」吳非雙淡淡道，「從今以後，你再也不用向我道歉了。」

  白雁飛茫然地看著她：「你……」

  她深吸一口氣，忍住劇痛，看著自己的左邊，那裡空空的，沒有應該有的手臂。她道：「你不要誤會，我想了很久的，不是一時之氣。」

  看著白雁飛呆怔的樣子，吳非雙苦笑一聲，慢慢地說：「我答應師父，跟來東海，就是為了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可惜……可惜我還是輸了，師弟，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當初娶我，只不過是與姜師妹賭氣而已——不要辯解，我不是說你喜歡姜師妹，而是，你討厭別人覺得你一定會娶姜師妹的感覺。所以，你娶了我，要讓那些人大吃一驚。」

  她仰起頭，望著他道：「看，你從頭到尾都沒愛過我，沒有一點男女之愛，亦沒有夫妻之情。」

  白雁飛沉默著，說不出話來。

  吳非雙深深吸氣，繼續說道：「因為你，我困於築基期多年，每每想要閉關，總想著，你的事情重要，別人辦不好……於是，閉關之事一年拖一年，等你結丹，我仍然抽不出時間。」

  「師弟，並不是我樂意將自己的時間消磨在這些雜務中，我亦是元嬰道君的得意弟子，我也曾是天之驕子，你擁有的，我一樣不缺。身為師父的關門弟子，我的資質是眾多師姐妹中最高的，不說結嬰，結丹從來沒有擔心過。我願意為你日日處理雜務，不是我喜愛如此，而是，而是……」

  白雁飛怔怔地望著她，似乎從沒想過，她心中是這麼想的。

  「可你眼中從來沒有我，從成婚開始，你就對我視而不見。我知道你還很孩子氣，儘管一百多歲了，其實內心還是跟孩子一樣，所以我願意等你長大。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你長大了，仍然不會愛我……」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你是個好人，儘管任性而高傲。你如此緊張，是因為我為你受了傷。就算你現在開始對我好，那也不是因為心中有我，所以，我不需要。」

  「非雙，我……」白雁飛覺得自己想說什麼，但卻說不出來，反駁她嗎？好像……她說的並沒有錯，可是……

  「師弟，我決定結束了。我的愛沒有那麼偉大，得不到回報，我只能結束它。」

  望著白雁飛，她又笑了，眼角卻含淚：「就當我自私吧，在這樣的時刻離開你。你是個好人，我為你失去一條手臂，你一定會牢牢記住我的。」

  「非雙……」

  「回太康山，我會親自向震陽師伯和師父說明。」眨去眼角的淚，她道，「也許你會有一段很難過的日子，但很快就會結束的。」

  白雁飛怔怔道：「我……我……」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覺得，自己的性子被摸得通透，所有的想法，都被她知曉。

  他從來不覺得這位吳師姐有多重要，就像她說的，娶她，只是為了賭氣。這百年時間，他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就算是此時此刻，他也不是幡然悔悟，只是她為自己受傷，心中難過而已。愛從來不存在，也就無從找起。

  他討厭這種被別人說中的感覺，可是這一次，他卻無力反駁，因為，她太了解他了。

  「從今日開始，我要為我的元嬰大道努力了。我就要兩百歲了，若是不能在三百歲之前結丹，那么元嬰大道，將永遠都摸不到。對不住，師弟，輸了你一百多年，請讓我贏一次吧。」

  …………

  「走吧！」秦羲拍了拍白雁飛的肩，「先讓她好好養傷。」

  白雁飛失魂落魄，最終還是轉身走了。他需要想一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接下來要怎麼做。

  等到白雁飛離開，吳非雙才扭過頭去，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

  陌天歌看著她的神情，覺得什麼也不用說了，只嘆息一聲，安慰她：「好好養傷，你的手臂未必不能回來。」

  吳非雙痛得臉色蒼白，卻還能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是，多謝清微師叔。」

  陌天歌擺擺手，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