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孤影自酌悲苦酒

  人被帶進來的時候，沈芙已經洗好手，煮了茶，就等這位家姐的到來。

  沈嫣回來似乎連自己的院子都沒有回，便直接來她這芙蓉苑了，剛摘下的幕籬上，還沾著在紫檀閣染上的花色。

  沈芙眼見沈嫣鬱鬱寡歡的進來，本來的笑顏相迎微微一怔，轉為不解，來問這個家姐。

  「姐姐這是怎麼了？妹妹離開後，姐姐與李公子相處不愉快？可是他欺負你了？」

  說著她仗義道。

  「姐姐別怕，如果李雅言這是這樣欺負女子的假面君子的話，告訴妹妹，妹妹回頭自然教訓他，即便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也不能這樣，而且他這樣，自然也便不值得妹妹來交往了。」

  沈嫣猛然驚覺她這已經誤會了，想到自己這以後還需要靠她這個線，她忙向她解釋。

  「不是不是，你誤會李公子了，不是他，是我個人的問題。」

  沈芙面上透著不解。

  「這又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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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嫣一頓，面漏苦笑，這倒不是她裝的，而是深有體會，有感而發，還是今天在親自見到沈芙與李雅言之間的交流之後，一直壓抑到現在的感觸。

  「落花已作風前舞，流水依舊只東去。」

  聽著沈嫣這句無限哀怨沈芙一怔，想也知，怕不僅僅是李雅言今天在紫檀閣的表現讓這位姐姐失落了，怕是回來的路上，那個男人的禮貌【婉拒】，讓她再次面對絕望了，雖然李雅言可能連一句拒絕的話也沒說，而這也是李雅言的高明之處。

  沒有明上說不要，用態度告訴你兩個人之間的差距，比要今天她直接對姜恕那樣決然的拒絕更讓人絕望，因為那是讓你連生氣都是無處著力的，明明自己只是愛了一個人，卻讓你覺得自己連產生這樣的感情都是錯的。

  她倒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有男人就是有這麼高明的手段，也不是不會用，可她還真無法認同……

  太卑鄙了！李雅言這樣在更糟糕的情況出現之前，先讓女子知難而退也便算了，可怕的是，這個世界有太多男人自身犯了錯，卻總有能力將罪責都推在女人身上，既可以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又逃脫了法理上的責任，關鍵是，他們還總有辦法讓女人明知這其中有什麼部隊軍，卻沒辦法將壓在身上的罪責給推開。

  可如今倒不是她要感概和分析，沈嫣這場暗戀中究竟誰對誰錯的問題，她如今的立場讓她也管不了這麼多人的死活，何況某些情況而定，沈嫣，也不是她的朋友，更不是她可以相托的姐妹。

  在這個深府大院裡，有幾個是真心的？她不認為前一世她所經歷的那些，沈嫣沒有一份手腳，既然如此，既然都是自私的，她也淪為與他們對立的點上，他們利用她不將她當親人，她又為何要將他們當親人？

  所以沉吟一下，她當即便堅定了決心。

  「有志者，事竟成，姐姐何必在如今便先孤影自酌悲苦酒？」

  沈嫣訝異看她，這時看到了她那從紫檀閣帶回來的花枝已經栽植在一個精緻的花盆裡，縱然那花枝離了她本來的枝幹，此時此刻單單那如琉璃晶瑩透亮的血紅花色，也讓人無法移開眼睛的。

  她頓了下，有些猶豫，到底還是先問出口了。

  「妹妹並不喜歡那李家大公子？」

  不然，她何意在被迫幫助她後，反倒來鼓勵她繼續前行呢？如果不是她無異於李家大公子，倒不難解釋她為何會有此行為了。

  想到今天在紫檀閣後來所見的一切，以及她拒絕那位小楚王的硬氣，她在更清晰的認清與她的差距之下也多少明白一點，如果連楚王那樣風華絕代的男人她都看不上的話，這三妹要麼眼高於頂誰都看不上，要麼是根本不以貌取人，與什麼人交好，全看心情。

  可觀察她先前對待初認識善先生的態度與對待自己丫鬟這樣身份的小丫頭，這兩點都不足以站穩腳，雖然後者可能會多一些，卻完全不像是會不講理的女子。

  沈芙今天讓她對她的認識完全動搖了，雖然知道她不好惹，小心再小心了，如今看來即便是利用，也的看她有沒有想讓人利用的心情的，想到這裡不由心驚，還好，後面的還沒進行，昨日到今天的目的，還算在她可接受範圍之內。

  沈芙卻是對她的疑問報以好笑的。

  「姐姐何出此言？雅言兄君子坦蕩蕩，氣度風華都是稍有好男兒，但凡女子，沒有不傾慕喜歡的。」

  沈嫣神色一緊，明顯受到威脅的驚懼，沈芙拍拍她的手又道。

  「姐姐安心，妹妹的這份傾慕和喜歡，與姐姐的是不同的。」

  她想了下，解釋道。

  「這樣說吧！比方說雅言兄的這份風度和神采，若是換在一個女子或者老者的身上，妹妹也是喜歡的，不是男女的感情，只是一種氣味相投的吸引，可托生死，未必可托終身的感情，所以與你的感情並不衝突，我也沒理由阻礙在你們之中呀？當然，如果姐姐覺得妹妹這個存在多餘的話。」

  沈嫣反射性搖頭，突然覺得，在沈芙面前，自己很是自殘形愧，又突然明白，為什麼沈芙與他們這沈家的女子有諸多格格不入的地方了。

  她敢面對自己所想所要，甚至追求本身女子不被世俗所應允的，也敢給予自己所能給予的，她敢相信，如果不是有人能做到像今天那位楚王殿下將她拖入漩渦的事的話，她幾乎可以給予她能給予的寬容，首先，你得值得她寬容。

  「不！不會，妹妹，我可以向你保證，即便之前，就算今天在來你這裡之前，我所親眼見到你在李公子面前所受到的比我好的待遇是心有怨懟的，可這之後，不會了，或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女子竟有你這般高遠心境，但你既然說這話了，今天我也親眼所見你對所敬重與不屑之人的率直態度，我便沒理由再質疑你。」

  說到這裡她臉上透出幾分汗顏。

  「說來丟人，妹妹怕是有所不知，正因為今天清楚的認識到與你之間的差距，在李公子依然禮貌的禮遇下，我才清楚要讓李公子這樣的男人將目光從你身上吸引過來有多難，失落到極致，也便產生了動搖的，本來就想來問一問妹妹的態度，如果妹妹對李公子也有那麼一丁點的男女好感，這場傾慕，也便可以放下了。」

  她苦笑，搖頭。

  「倒是沒想到，反倒問來妹妹的支持與安慰，倒是讓姐姐這個年長的反倒自殘形愧了。」

  沈芙盈笑嫣然。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姐姐這事本就是正常，男人也好，女子也好，都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權利，莫說今日妹妹只當雅言兄是個兄長，是個知己之交，即便同為傾慕者，我有追求自己喜歡的男人的權利，你也是有的，這可公平競爭，而不該與你我之間形成矛盾呀？」

  沈嫣微微一怔，心底發虛起來，面上卻是認真的謙卑。

  「不會了。」

  雖然她不知，這會不會成為永遠的誓言，因為本質上，她不認為沈芙這種近乎天真的理論是能成立的。

  這個世界，有共同目標便有競爭，而有競爭，便必成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