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結

  果然，傳言與真相之差距，有多麼的離譜。

  世人所說的東蒼末帝，荒淫無道、窮兵黷武、惡貫滿盈，而真相卻是一個自認為是不被重視的女兒家，固執的對親人施以報復而自毀根基。

  雲蕭兒不可置信的盯著黃衫商婉婉，震驚且不解，但她想起此行目的，是為了喚醒師父，不禁抬起手，輕輕地拉起紅衣商正衡的衣角。

  而商正衡只是撇過頭，略微頷首，似知曉到她的用意，重新直視起對面的黃衫商婉婉。

  「婉兒，雖說一切都已太遲，但為了我的道心，也是為了解開你多年執念，從此永遠安眠。我可以告訴你真相。」

  話音剛落，黃衫商婉婉身軀微顫，渾身冒出黑氣，似發瘋般吼著：「你不用說了。我不聽，我不聽……」

  見此，紅衣商正衡勾起嘴角，冷笑道：「你也許早就知道，到底你我之間，誰是姐姐，誰是妹妹？我是天鴻末徒，你是東蒼末帝，這一切的真相，並非你所想的，而是你自欺欺人的把戲。」

  「不！」黃衫商婉婉臉龐逐漸扭曲，她只相信自己所想，即使知道真相為何，也不願承認。

  周身冒出的黑氣越來越多，東蒼末帝頂著那張商婉婉的臉，消失不見，進而整個身體化為厲鬼，雙眸閃現幽綠色光芒，張開大口，朝著商正衡吞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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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與商正衡同等修為境界的恐怖實力，遍布於整個幻境中。

  這讓任何人都無法想像。

  她竟在生前，那樣重傷將逝之下，還能成功進階元嬰大圓滿境界。若她還能活著，定是一位足以威脅到整個大陸之人。

  在如此靈力威壓之下，雲蕭兒感知到，自己身前的人已經不在。她彎曲著身子，痛苦的趴在地上，努力的想要睜眼去瞧，卻只看見紅光與綠光在不斷地盤旋交織。

  在末帝動身的那一刻，商正衡便已出手。

  此番戰況，雲蕭兒無法瞥見，恐怖的氣息與靈力波動，早已讓她的身體極限扭曲，甚至有著被撕裂的錯覺。

  「夠了！」

  一聲怒喝響徹於整座殿內，隨即一柄數丈長的青色巨劍，緩緩經過雲蕭兒的頭頂。

  「婉婉，你竟然對我動用本命法寶！」厲鬼發出低沉的噪聲，「當初，你與元沖兵臨蒼雲城，也未曾動用過此法寶。如此不留情面，是嗎？」

  「你是我多年的心結。」商正衡的嗓音有些顫抖，「也是阻礙我登天的最大心魔，如今我親手了結，也是解決一樁心結。你，安心永眠吧！」

  「呵呵……」末帝一聲冷笑，顯得那般陰森恐怖。

  整個大殿渾然被一股陰氣包裹著。

  雲蕭兒還在艱難的掙扎，餘光瞥見那道紅色身影，被一團黑氣包圍著，青色巨劍在她的頭頂，抵擋著黑氣的侵襲。

  「你生前，弒父殺兄，奪位之後殘害世間生靈，遺禍蒼生，強拐男女為自身修煉邪功，致使停留於世間的怨靈無數。只因當年我念及舊情，留有你一口氣，但你死後仍執迷不悟，如今我不可能繼續縱容你。」

  話音落下，青色巨劍突然爆射出一道劍光，在一番對抗下，終於將那團黑色霧氣斬滅。 商正衡的身形，被一陣狂暴的氣浪擊飛，倒在雲蕭兒的身側。

  「師父！」雲蕭兒急忙扶起她，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商正衡罷手，周圍景色突變，猛烈的熱浪直衝她們而來。頓時，雲蕭兒眼前一片黑暗。

  再次看清眼前事物時，雲蕭兒發現自己仍在那宮殿之內，身邊卻是陸靈芝滿是擔心的神情。

  「閣主回來了！拜見閣主！」天機子發出雄厚渾濁的嗓音。

  雲蕭兒抬眼一瞧，師父已睜開了雙眼。

  宮殿之內，正中的棺槨發出陣陣碎裂聲，一股綠光自玉砌棺槨中發出。

  「走！小白！」

  還處在棺槨之上的靈獸小白，從上跳下，向前狂奔數百步，身形忽然變成數十丈的巨大身軀。

  「快走！」商正衡急促的催起，「地宮將毀，你們坐到小白的背上，趕緊離開！」

  此言一出，陸靈芝與天機子皆是驚嚇不已。

  「快！我探過整個地宮，此處除了小白，再無生者，汝凝想必已經不在地宮之內。你們快離開！」商正衡再次催促。

  既然她這般說，天機子也毫不猶豫，招呼起陸靈芝與雲蕭兒，讓她們先坐上小白的背上，隨後他才登上。

  一陣尖銳的聲音襲來，小白原地蹬腿，宮殿屋頂爆裂出巨大的口子，無數殘破的碎屑，自頭頂落下

  小白身軀一躍，向這頭頂的方向急速飛奔。

  不久，紅色身影隨即而來。

  山體震動，天旋地轉，建築崩塌，四周石壁嵌入的石像，紛紛碎裂傾覆。原本那金光璀璨、富麗堂皇的底下宮殿，在一陣陣巨響之中，混亂不堪。

  雲蕭兒瞅向身下，整個地宮逐漸坍塌，地磚被砸得粉碎，碎石與泥土飛濺。整個宮殿，也逐漸變成一片廢墟，無數殘垣斷壁，倒在四周，濃煙從四面八方升騰而起。

  「轟隆隆」的巨響，整個地宮，徹底垮塌。

  商正衡御空飛來，與小白保持同步，她向頭頂的岩壁一指，白光自她的周身冒氣，直衝那處岩壁，忽然整個山體爆裂開來，憑空出現一個巨大的出口。

  當他們認為逃脫之際，底下再度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

  只見底下的地宮，在坍塌過程中，黑氣逐漸蔓延整個洞穴之內，並且凝結形成一個巨大的人臉，向他們衝過來，伴隨著惡鬼的嚎叫，眾人皆是緊張不已。

  千鈞一髮之際，商正衡猛地轉身，胸腔冒出璀璨的虹光，青色巨劍從她的體內抽出，迸發出的虹光徑直對上，底下那由黑氣凝結的巨大的人臉。

  「婉兒！你還不安息嗎？」商正衡低吟著。

  此時，小白身軀上，雲蕭兒等人已憑藉著小白驚人的彈跳，而早已翻出洞口，正不斷地遠離山峰而去。

  雲蕭兒掉頭往下山峰的方向，正在坍塌的山體，與爆裂的虹光，在夜色之下格外矚目。

  師父她是在與過去的往事，做最後的了結。

  夜空之下，靈獸小白不斷地在攀升，穿入雲端，向西而去。

  當虹光漸漸消散，山體也歸於平靜，東方的日頭逐漸升起，陽光籠罩著大地。身處在靈獸小白背上的三人，卻沒有任何言語，只是安安靜靜地享受著日出時刻的寧靜。

  ……

  不知過了多久，雲蕭兒瞧著百丈之下的地面，漸漸看清了城池的輪廓，而小白也在此刻緩緩下落。她知道，應是回到陵江城了。

  清晨的陵江城，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而小白的出現，也未掀起多大波瀾。

  當降落在太守府的前院之內，雲蕭兒、陸靈芝與天機子翻身跳下地面，小白的身軀也恢復為三尺大小。

  雲蕭兒嬉笑間，轉身將小白抱在懷裡，再起身看向大堂時，已有諸多築基修士趕過來。

  見眾人趕來，天機子撓頭憨笑一聲，與一眾築基修士的同伴攀談起來，添油加醋的大談起昨夜的經歷，這讓陸靈芝與雲蕭兒掩嘴連連偷笑。

  就在此時，元洛紅自後院匆匆趕來，言語激動地說：「師父在廂院，讓蕭兒師妹過去。」

  聽聞，雲蕭兒向陸靈芝投去眼神，抖了個激靈，隨即應聲，將靈獸小白交到陸靈芝的懷中，自行往廂院而去。

  而陸靈芝與元洛紅則與其他築基修士一起，準備著返程之事。

  剛一入廂院，院中樹下，商正衡一襲紅衣在初生的日光下，耀目至極，令雲蕭兒一時恍惚。

  應是聽到動靜，商正衡笑靨如花，示意她來跟前，語氣平緩，如春風和睦。

  「為師此生有三大心結，其一便是在地宮幻境中，你所看到的。此結，你為我解開了。」

  雲蕭兒微微愣神，又想起兩年前祖先所言，低頭不語。

  四百年內，她的師父要化神登天，倘若哪天心結全解，是否代表著師父將要離開？

  她心中五味雜陳。

  一隻手覆上她的臉頰，抬頭見師父含笑注視，眼睛裡流露出濃濃的疼愛。

  「你不必說。」商正衡笑了笑說，「為師都知道你所思所想，這一次，為師不會責怪你，倘若下一次還如此莽撞，為師就得學你祖宗那樣，可就要對你禁足。」

  說話間，雲蕭兒臉色一凜，略顯埋怨說：「為何總拿弟子祖先說事？分明是師父您交代我來此的啊。」

  商正衡輕鬆一笑，收回手掌，轉身背對著雲蕭兒，說：「為師孤身回京，你也不必與他們一道回。你可用你洞玄戒的效力回京，去一趟京城皇城看一眼元堅再回閣。」

  「去見太子？」雲蕭兒驚詫道，有些不明白師父的用意。

  但她師父並未回應，轉而一道白色遁光升起，已飛遁遠去。

  雖說此間的一切，已然畫上句號，但云蕭兒心中仍有不安。

  那弦星山最大的秘密，處在第九峰地勢低洼之地，那被封印了一萬四千年的地宮，至今還有世間三分有二的，最強元嬰修士盯著那裡，總覺得很是怪異。

  或許她的師父商正衡，第二個心結，也與此有關。

  而雲蕭兒也有種直覺，這個弦星山，她還會再來的。

  拋開思緒，她低下頭，掏出一張符紙，用靈力畫著符文，留下一道書信飛向前院。隨後，廂院內幽光一閃，她便消失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