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往事

  一隻高為數丈、頭尾十餘丈，其身通體白毛，似犬非犬、似狐非狐，頭頂兩支鹿角，身後甩著四條尾巴的巨大妖獸，橫亘在他們身前。

  那妖獸發出尖銳的嘶吼聲，如同鬼魅一般的叫聲，又如鶴叫般震耳欲聾，讓人聽了心煩意燥。

  陸靈芝和雲蕭兒急忙倒退數步，緊握雙拳，緊張萬分地望著那妖獸，心裡盤算著要如何應付。

  而就在此時，那隻妖獸的眼睛忽然睜開，閃爍著幽暗的藍光，目光兇狠，似要將眼前之人吞噬。

  血盆大口，唾液形成一條條絲線，接連發出那難聽的叫聲。

  如此唳聲，伴隨著一股陰風颳過來，令雲蕭兒與陸靈芝渾身一震，如臨大敵般抽出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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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她們將要出手對那妖獸之時，身旁的天機子忽然狂笑起來，跑上前去，對著那獸連連參拜。

  他的此番動作，令雲蕭兒與陸靈芝大為不解。

  這時，天機子轉過頭，向她們發出喧笑：「這是天字八號的靈獸，你們趕快將法器收回去。」

  聞言，二人恍然大悟，皆是愣在原地。

  這大傢伙竟然是靈獸？

  天機子忽然站出來，那隻靈獸的目光便注意到他，稍顯呆滯，之後戾氣大減，兇狠眼神瞬間轉變，露出一副呆萌可愛的樣子。

  之後，靈獸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最終變成一隻三尺長的乖巧模樣。

  陸靈芝自入門以來，不過十幾年，定然從未見過八師姐與她的靈獸，而天機子加入千機閣已有四十年，當然認識這白毛靈獸。

  「它叫小白。三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它，還被咬了一口。」天機子訕訕一笑，說起過往的糗事，絲毫不顯臉紅。

  雲蕭兒被他逗笑，過後又是一陣憂慮，看向小白：「既然八師姐的靈獸出現在此，她一定也在。」

  說到這時，她又彎身嘗試與小白交流，問起它主人的下落。

  小白眼睛忽閃，呆呆地瞅著她，發出一陣清亮的嗷叫聲。

  它的意思，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時，小白又連叫三聲，原地轉身，將小腦袋轉來，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向偏殿外跑去。

  三人面面相覷，立刻想到是小白為他們帶路，趕忙朝著它離去的方向跟過去。

  跑出偏殿，遠遠望去，主宮殿的台階上，小白處在台階玉欄杆上，正緩緩向上爬。而在他們瞧著它時，小白呆滯的目光，也在瞅向他們。

  只瞅了一眼，玉欄杆上，小白快速向上攀爬。見此，雲蕭兒心底知道，這是要把他們往主殿去引。

  難道八師姐在主殿之內？

  沒過多猶豫，眼下他們只能相信小白，急促地跟了上去。

  三人自偏殿而出，來到主殿之下，沿著台階向上走了幾百級台階之後，來到一座宮殿之外。

  停留在殿門口，他們互相對視一眼，三人同時將手覆於殿門上。

  殿門發出沉鳴般響聲，直到徹底打開大門。

  這是一間極為寬敞的殿堂，裡邊的裝飾極其富麗堂皇，金碧輝煌，華貴逼人。鋪滿整個殿內的珍寶、器皿、靈石與靈物，顯得格外耀眼，令人移不開視線。

  大殿正中，一副玉砌金絲楠棺槨，雕花精美；四壁鑲嵌著各種珍稀材料，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這應是東蒼末帝的屍骨，在那放置在這玉砌金棺槨內。

  雲蕭兒抬頭看了一眼，那副棺槨跟前站著一個紅色人影，讓她非常熟悉，也非常親切。

  他們向那人衝過去，繞行到此人正面，才發現原來竟是商正衡。

  「閣主？」

  「師父？」

  此時，看著商正衡站在棺槨前，雙眼緊閉，一臉的平靜之色，卻又有種無比悲涼的神態。

  「師妹還記得你剛入地宮之時嗎？」陸靈芝焦急地瞥向雲蕭兒說，「師父應也是進入幻境之內，就與你當時一樣，這該如何是好？我們要把師父喚醒才是。」

  雲蕭兒咬唇，垂頭沉默不語，這一點她非常清楚，師父是為世間第一人的存在，半步化神的境界，更是令整個世間為止震顫，又有誰能傷害得了師父的？

  但倘若是師父自己陷入幻境呢？

  先前她入幻時，見到黃衫女子的商婉婉，想來她師父這次也定會遇見，要不要將師父喚醒，打斷師父此番的重逢，成了她心中極為糾結之事。

  正巧，商正衡整個身軀忽然抖動，周身靈力逐漸翻湧，三人皆是驚詫不已。

  「我們必須喚醒閣主。」

  天機子臉色凝重，向雲蕭兒與陸靈芝喊著：「遲一點，恐怕會令閣主道心受損，以後怕會影響她登天之境。」

  聽聞，陸靈芝臉色煞白，一副驚惶的模樣，轉頭看著身邊的雲蕭兒，盯了半晌才說：「喚醒師父的關鍵，應在於你。」

  「因你身懷師父的傳承，故只有你能進入她的幻境。而我與天機子設下入夢陣法，將你引入師父的幻境中，再嘗試將師父喚醒。此間，危險重重，不知師妹可敢嘗試？」

  話剛一落下，雲蕭兒立刻堅定地點頭應允。

  陸靈芝與天機子交換眼神，同時後退，在離她十幾步的距離站定。

  下一刻，二人盤膝坐定，雙手結為印訣，周身泛出靈力，在他們的面前，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陣法圖案。

  見此，雲蕭兒盤坐在師父身側，調整坐姿，準備隨時入幻。

  小白身形忽然出現，停留在棺槨上，似是觀察著此間的一切。

  幾個彈指間，一道光柱自她頭頂落下，隨即陣法圖案顯現在她與商正衡的腳下。

  但她是看不到自己腳下的陣法，就已進入幻境之中。

  ……

  一睜開眼，雲蕭兒立刻發現眼前的景象，與她先前進入的幻境一模一樣，視線所及之處皆是紅磚金瓦、玉石雕刻的宮殿。

  而她所處地位置，是在一座高大雄偉的大殿外，抬眼望向台階之上，兩人長相一樣的女子對立。

  其中一人一襲紅衣長裙，散發著盛氣凌人的氣勢，正是商正衡。

  而另一人有著與商正衡的樣貌，但氣質迥異，身著黃衫，眼眸中流露著陰柔魅態，無形中給人一種冷冽之感。

  相比於黃衫的商婉婉，雲蕭兒更能接受眼神柔和的紅衣商正衡。

  她忍不住抬腳，一步步走上台階，離得越近，越感受到一股莫名壓力，像是一股束縛之力纏上她，寸步難行。

  須臾，雲蕭兒感覺到一陣眩暈，額角冒著細汗，內心更是忐忑不安。

  台階之上，黃衫商婉婉忽然動了，向紅衣商正衡走過去，隨即那空靈一般的聲音傳來：「為何要這樣？」

  此話似在質問紅衣商正衡。

  千百年過去，她們不應該如此生疏，為何會這般敵視？

  雲蕭兒一懵，眼瞅著高台二人，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而她的目的是為了喚醒師父，可不想摻和到她二人的往事。

  不過，她仍有注意到，師父的目光僵滯，似沉寂在夢幻中。

  眼前的事物猛然轉換，再一眨眼時，周圍響起殺聲震天的叫喊聲，隨即一個身穿鎧甲兵卒倒在她的面前，鮮血從地面飛濺出來，染上了她的衣裙。

  在一片戰場之上，每每眨眼之際，就有許多人死在殺戮的兵刃之下，更是有無數個家庭在此刻破滅。

  血腥味充斥著鼻翼，她心中一痛，眼睛不禁有些發脹，耳邊不斷地湧入廝殺聲、慘叫聲與哭泣聲，夾雜著陣陣哀嚎，讓人毛骨悚然。

  正值兩軍交戰，兩道身影在空中不斷閃爍，一紅一黃，兩束光束飛舞，像是形成勢均力敵的態勢。

  忽然，雲蕭兒眼前再度一轉，戰場變成宮殿內，周圍忽然安靜。但片刻後，身後傳來一陣陣踏踏聲。

  一眾兵卒簇擁著黃衫商婉婉，進入殿內，而在殿上，是紅衣商正衡懷抱起一個孩童。

  黃衫商婉婉眼色陰沉，抬手一揮，一眾兵卒紛紛持著兵刃湧上前，意圖要強殺紅衣商正衡懷中的孩童。

  一股元嬰後期的修為，自殿上擴散開來，將那些兵卒震飛。

  當即，紅衣商正衡化為一道白光，腋下夾著孩童將窗戶震碎逃離而去。

  下一刻，眼前事物再度翻轉。而這次，雲蕭兒感覺到不一樣，雖還是戰場，但她所處的位置是大戰的後方。

  城牆上，一股微風吹起，黃衫商婉婉髮絲飄動，不再有先前那樣的陰冷氣質，更多的是頹廢、與不甘。

  緊接著，一幕幕場景在雲蕭兒的眼前，匆匆掠過，無外乎是紅衣商正衡與黃衫商婉婉之間的往事。

  直到最後，她感知到一股大力將她拖拽，從那些場景中，脫離而出。

  猛地一記痛感，雲蕭兒狠狠地坐在青磚之上，身前一臉凌厲的商婉婉，直勾勾地盯著她，令她渾身止不住顫抖。

  「蕭兒，過來！」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雲蕭兒連連從地上爬起，便往身後聲源處跑去。

  紅衣商正衡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擋在身後，定睛凝視起前方的黃衫商婉婉。

  「婉兒，你夠了！你已經死了，何苦如此糾纏下去？」

  但見黃衫商婉婉陰著臉，露出詭異的笑容。

  「婉婉，何必說我呢？若不是你仍有執念，怎會一直深陷於此？而你又何至於一直都未化神？你當真沒有雜心？」

  話音一落，商正衡心神一愣，好久不曾言語。

  見她沒有動靜，黃衫商婉婉也並未停下，自顧自地踱步，言語之中卻始終尖銳：「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只因你比我早生半刻時，這一生就只能活在你的陰影下，為何天命如此薄涼？」

  「你我共用姓名，共用身份，為何那個老婆娘天水，非得選你做徒弟。憑什麼？」

  黃衫商婉婉停下腳步，轉頭露出凶目，死死地盯著。

  「姐姐，我不服氣。所以，我舉兵征伐蒼雲城，奪下那個令父親珍視的皇位，成為東蒼的皇帝，攪亂天下，讓東蒼皇室徹底走向衰亡。」

  聽了這句話，藏在自家師父身後的雲蕭兒駭目驚心。

  眼前這位黃衫女子，竟是東蒼末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