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悵惘

  「稟天字一號，燕國攬客莊三百修士潛入境內，臨至城外，正準備強攻。同時，城內多處要地發起反叛，應是在響應攬客莊。我千機閣腹背受敵，請真人示下。」黑袍修士神色凝然道。

  聞聽此言，分院內眾人皆發出一聲驚駭。

  

  雲蕭兒從琦蘊懷中起身，抬頭掠過她的臉龐。不僅是雲蕭兒，分院內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琦蘊身上。

  只見琦蘊緊皺柳眉，沉聲道：「讓今日當差的金丹修士，先通知他們各自宗門，調動凌城內所有宗門的力量，發起鎮壓。」

  那黑袍修士一聽，便趕忙退下去。

  「楚國宗門自當榮辱與共。」羅玄臉上強堆起笑容，「不必讓天穹真人回來通知我等，我分院眾人理應立即響應。」

  說完，羅玄轉頭一臉淡然面對分院中人：「吩咐下去，將參選者與兩名新進弟子，遣至後院風波樓，分院執事擺下護山大陣，築基以上修士全員出動，拼死守護凌城。」

  忽然間，眾人慌神之後，元齊首當站出來，帶領著包括雲蕭兒在內一應參選者，往後院而去。

  後院，風波樓，坐落於一塊假山之上，在元齊帶領下，雲蕭兒進入風波樓二層，從此處向外看去，便能俯瞰大半個凌城的景色。

  此時，凌城內烽煙四起，喊叫聲震徹九霄，多處府衙、仙邸遭到轟擊，黑煙籠罩，狼煙不斷。

  不過多久，清波道門的分院內，響起徹天的哼吟聲，便見前院一團光柱直衝天際，透明屏障，護山大陣緩緩降落，覆蓋在整個分院的上空。城中亦有十幾處地方皆落下大陣，那應當是其他宗門分院擺下的。

  雲蕭兒與一眾參選者身處分院高樓之上，俯瞰著凌城內的狼煙與光柱，內心緊張不已。震天的殺喊聲，恐懼蔓延在整個高樓內。

  腦海中，她回憶起，在大通城太初道觀外，琦蘊與另一女修的對話，似乎能推測出當下局面或早已註定。

  是燕國主謀，還是其他勢力在推進此事？無論是誰，她都能想到，自楚寂白偷竊滄海月珠始，一切的陰謀就已啟動，並持續推進至今。

  但眼下，只有鍊氣三層的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期盼著千機閣修士，能儘快平叛此次大亂。

  這時，一聲巨響從重明宗分院方向傳出，一束白光異常驚艷，卻比她見過的，所有的元嬰修士的氣息仍要強烈數十倍。

  雲蕭兒望著那處方向，暗暗驚詫，心想：難不成那束白光，便是有著世間第一人之稱，元嬰圓滿的帝師商正衡？

  果然，白光衝上天際，開始逐步分散出十幾束光，向凌城的不同方位襲擊而去。

  不知多久，喊殺聲逐漸退去，在半步化神的恐怖威壓下，任一元嬰都毫無招架之力，只見三百多束光向西北方向遁去，而城內也漸漸安靜下來。

  見此情景，高樓中一時安靜之後，立刻響起了轟鳴般的吶喊與掌聲。

  當下城內已然平叛，自是好事，可雲蕭兒在一眾歡呼聲中，猛然感到胸口一陣疼痛感莫名襲來。隨即她眼前變得昏暗，只覺身體向下一沉，意識的最後，就見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直逼向她而來。

  ……

  不知昏迷多久，意識之中，雲蕭兒感覺到內息漸漸平穩，想要睜眼，卻始終睜不開，似與外界斷開聯繫。

  在一陣艱難的掙紮下，緩緩睜開眼。她睜眼看見的第一眼，便是琦蘊露著欣喜的笑臉，並轉頭說似與旁人說話。

  「看來她沒事了。」

  此時，天瑤出現在她的視野中，臉色卻不太好看：「還請琦蘊真人解惑，我這准徒弟，是怎麼忽然就暈倒的？」

  這個問題，也正是雲蕭兒關心的，便豎起耳朵期盼她的解釋。

  琦蘊瞧著天瑤的眼神，略顯平淡，語氣輕緩說：「她的體內似乎有滄海月珠的一縷氣息，這股氣息已與某個人融合綁定。若月珠宿主出現內息錯亂，她的這一縷氣息也能立刻感應，並與月珠宿主出現一樣的症狀。」

  雲蕭兒聽到這番解釋，當是疑惑，想著自己何時會有滄海月珠的氣息？

  這便回憶起，在上陽關時，在江寒的仙府內，楚寂白曾用月珠為她治癒，難道這一縷氣息就從那時進入到自己的體內？

  一番思索之下，她臉色一變，猛的抬起上身，急忙詢問：「那月珠宿主可有危險？」

  琦蘊這才轉回頭來，目光柔和般沖她一笑：「放心，你既然醒了，想必宿主此刻也已甦醒。」

  被冷落的天瑤鼓著臉，上來打斷二人：「那怎樣能將她與那宿主斷開聯繫？」

  她的這番語氣，也料想到雲蕭兒似與這宿主有些糾葛，但明顯不顧及雲蕭兒的態度，還是要強行要將她與宿主拆開。

  不過，雲蕭兒內心仍是想能斷開聯繫，畢竟如今與楚寂白分別，今後別再遇見最好。

  只見琦蘊抬眼掃視天瑤一眼，似有不悅：「倒也不必。她與宿主的聯繫，只會在百里之內，百里之外對她毫無影響。何況這是你的准徒弟，我為何要幫你？」

  說完此話，她便起身出門而去。

  雲蕭兒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也明白，她的這位準師父，或真的曾與琦蘊有些淵源。

  琦蘊一走，天瑤將目光投向雲蕭兒，乾笑道：「我與她幼時相識，一直是這幅德行。你好自休息，就別再出門了。明日大選結束，我們便一道回宗門。」

  待天瑤叮囑過後離去，屋內只剩雲蕭兒一人。她爬起來，盤膝運氣，自行調理著內息。過了好半晌，內息才逐漸歸於平穩下來。

  她睜開眼，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仍是漆黑一片，心中想到，體內那股氣息平穩有力，或許楚寂白脫離危險了吧？

  雲蕭兒搖搖頭，起身走下榻，忽偶感腹中空空，發出一陣聲響，眉頭一皺，便開門獨自出行。

  走出廂院，繞行五十步來到後廚找些吃的，在重新返回自己廂院的路上，雲蕭兒卻聽見後院林間發出一絲動靜。

  這番動靜令她好奇心大起，躡足過去，在一處假山之下，發現兩個人影似乎在交談。

  於是乎，雲蕭兒嘗試緩慢靠近，想要聽聽那二人在說些什麼。

  「……你確定？」似是一女子發出的驚嘆。

  「確定。朔離道君在挾持著她時，那股黑氣，將她的斂息之物掩蓋的氣息，短暫驅散。這才讓我發現真相。」男聲沉穩道。

  「你別亂來。若她拜入我門下，我自當護佑她。」那女子聲色一轉道。

  男子猶豫一會，繼續道：「不如我與你做個交易。只要你睜隻眼閉隻眼，我私下將她收為爐鼎培養，將來宗門資源，我必多劃撥一些給你。」

  那女子閉不做聲，只聽男子又道。

  「你大可放心，我必不會壞她修煉根基，若被宗門發現，我也定會被代掌教處罰。只是在她身上討一點點陰元即可。」

  他們的對話，傳入雲蕭兒的耳中，內心緊張不安，暗暗吞咽。不難猜出，這二人定是羅玄與天瑤。

  但天瑤此刻並未被羅玄說動，雲蕭兒天資卓越，將來若能成道，她作為師父甚是光彩，在宗門地位定是水漲船高。

  不過，羅玄並未死心，仍極力勸言：「師妹你想，擁有純陰體質，多麼惹眼，又有多少人惦記著，她這陰元丟失亦是遲早的事。與其讓外人搶奪她陰元，不如讓給自己人，日後必不虧待你桑泉峰。」

  聽到此處，雲蕭兒心慌意亂，圓瞪著雙目，似要將那羅玄吞噬一般。

  讓她心裡有些安慰的是，天瑤自始至終從未鬆口。直到徹底惹怒起羅玄。

  「師妹，你我修為相當，難分勝負。但宗門之內，你桑泉峰地位不如藏北峰，況且她還沒拜你為師吧？哼，天穹眼下抽不開身，待回到宗門，我能讓你如此利落的收徒？」

  話音剛落，躲在角落中的雲蕭兒，連連喘著粗氣，內心憤恨不已，眼眶中淚水一直打轉。她不曾想到，直到此刻才能理解，重明宗闕越對她說的那番話，理解那番良苦用心。

  忽然，她只聽見一聲悶哼：「誰在那裡？」

  不好，被發現了。

  一陣駭然，她心想，這宗門不能入。

  顧不得其他，雲蕭兒慌亂之下，動用靈力，右手泛起點點幽光，一道撕裂的痕跡一閃而過。

  當羅玄衝過來時，此地也無半點人影。

  一道劃痕憑空出現，雲蕭兒從劃痕中走出。

  凌城之中，昏暗的天色，來往匆忙的修士並未在意到她，直到她的人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那一抹撕裂出的劃痕，漸漸消散。

  雲蕭兒一路走在凌城的街道上，前方則是受損的城門，深夜的黑袍修士們，正緊急地修築城樓。

  見眾人專注眼下之事，並未注意她，雲蕭兒則趁著夜色，便徑直闖出城外。

  她不知自己跑多久，直到一片林中，發現到自己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這片林子。似知曉是在林中迷路，焦急之下，她靠在一處的樹下，絕望充斥著全身。

  自幼時起，雲蕭兒對楚國宗門便充滿期盼，但從踏上楚國境內，這一路以來的經歷，無不讓她對宗門越發的心灰意冷，不禁懷念起在雲州的日子。

  這時，一陣破空聲響起，雲蕭兒猛然抬頭，偷過微光，只見羅玄已追逐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