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陰晴不定人

  「六……六爺爺……」任莫清塵平時再冷靜自持，在這夜間的林中，獨自面臨著築基期修士氣勢全開的威壓，也依然語無倫次起來。

  莫老六一雙鷹眼半眯，不做聲的盯著莫清塵看。

  莫清塵咬著嘴唇，努力支撐著不要軟倒在地，背上的衣服卻是濕透了，一陣風吹來，涼颼颼的。

  「你聽到了什麼？」好大一會兒，莫老六終於聲音低沉的問出了這句話，落入莫清塵耳中，只覺得聲音陰森森的。

  「六爺爺……您在說什麼啊？」莫清塵極力平復恐慌的心情，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害怕與茫然，就如一個小孩子見到嚴肅長輩的樣子。

  

  莫老六一雙鷹眼在莫清塵面上掃來掃去，見她神色不似作偽，卻依然疑慮未消，一字一頓的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莫清塵桃花瞳中瞬間溢滿淚水，怯生生的道：「六爺爺，清塵是想去找十四叔啊，那日就是從這裡抄近路走的，六爺爺您怎麼會在這裡啊，剛才清塵好像聽到鬼哭的聲音，可嚇死啦，正沒命的往外跑呢。」

  莫清塵一口氣說完，背在身後的右手緊緊抓住一把符籙，她已經把儲物袋中所有符籙都拿了出來，萬一這位六爺爺要是凶性大發殺人滅口的話，她就把這些符籙全丟出去，哪怕爭得一絲喘息之機也是好的，總不能束手待斃，剩下的就聽天由命吧。

  莫老六微微鬆了一口氣，可隨即心中卻一沉，不對啊，這丫頭平時雖言語不多，可幾次表現，都是個很有心思的丫頭，怎麼今日慌成這個樣子？

  「小十六，你這麼害怕麼？」莫老六氣勢更勝了一層，咄咄逼人的問道，他就不相信，一個鍊氣初期的小丫頭，在築基期修士的威壓下，還能撒謊。

  他卻是算漏了一點，莫清塵修為雖淺，意志卻很堅定，這也和她靈魂穿越大有關係。

  莫清塵心中一跳，莫非，自己裝的太過了，引起了他的懷疑，臉上依然露出害怕的表情，狠狠點點頭道：「是啊，六爺爺，清塵很怕黑呢，若不是找十四叔有急事，也不會這個時候出來了。」

  盯著莫清塵的臉，莫老六半信半疑，要說一個八歲的小丫頭怕黑，也是正常的，或者，自己小題大做了？

  望著莫老六陰晴不定的臉，莫清塵大氣都不敢喘，心念急轉，他會只是因為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就殺人滅口麼，若是自己出事，那爺爺不會善罷甘休的吧，他有沒有想過後果，若是想到，那自己是不是能逃過一劫了？

  莫清塵正想著，就見一直不做聲的莫老六忽然往前邁了一步，下意識的，她背後的右手一緊，差點把滿手的符籙丟出去。

  正在這時，一道宛如天籟的聲音傳來：「六伯——」

  隨即就見一名身著玄衣的沉靜男子走了過來。

  「十四叔——」莫清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一松，竟然話語帶上了哭腔。

  「十四，你——」莫老六沒想到莫十四居然在這時走了出來。

  就見莫十四淡淡的笑道：「六伯，丫頭之前提過今日要來找我，誰想到遲遲未見她影子，十四心中著急，就出來接一下了。」

  「這樣麼，十四，那你帶小十六回去吧，記得以後別讓這丫頭大晚上的再跑去找你了。」莫老六總算把疑心放下，面無表情的說道。

  心中暗想這丫頭果然什麼都不曉得也好，如若不然還真是個麻煩，雖說她資質低劣，自己殺人滅口也不可惜，可畢竟是莫大年那老傢伙的孫女，他還寶貝的很，若是那老東西發起飆來，自己能否置身事外還不好說，更何況這丫頭前些日子還為莫家立下了大功，族長對她也不同往日了。

  莫清塵雖不曉得莫老六一瞬間轉過的心思，卻敏銳的感覺到即使他對自己放下了疑心，還是對自己不喜，當下決定以後離這位六爺爺有多遠跑多遠。

  莫清塵只覺得自己冰涼的小手落入一個乾燥溫暖的大手中，一瞬間心中無比安定下來。

  「那六伯，十四就此告退了。」莫十四嘴角淡淡含笑，施了一禮，拉著莫清塵往雅竹居方向走去。

  莫老六盯著二人背影，站在原處良久，祭出一件飛行法器，騰空而去了。

  「丫頭，你今日是怎麼回事，大晚上的跑到林子裡？」進了雅竹居，一向淡然的莫十四神色微微激動的問道。

  六伯此時出現在林中，莫非是去探望六姐了，正巧撞上丫頭？

  六伯性情陰晴不定，心思多疑，他若是懷疑丫頭看到些什麼，保不準會——

  想到這裡，莫十四看著眼前的小丫頭就想照著她屁股狠狠打上一頓。

  雅竹居內，蓮花形狀的白角燈散發著明亮微黃的光暈，而莫十四的眼神，更是暖人心腸。

  一時之間，害怕、委屈，百般滋味湧上心頭，莫清塵竟然猛的撲入莫十四懷中，哇哇大哭起來。

  莫十四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身體僵硬的一動不動，手伸出來欲要拍拍懷中的小丫頭，卻沒有落下去。

  良久搖頭失笑，這丫頭平日表現總讓他以為是個大人了，卻忘了再怎麼說，她才八歲罷了。

  莫清塵哭夠了，見莫十四的衣襟上，被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浸濕了，不好意思的抬起頭瞄了莫十四一眼。

  莫十四啞然失笑道：「丫頭，哭夠了？」

  見莫清塵不說話，又問道：「小丫頭，你老實交代，今日怎麼跑林子裡去了，還這麼晚？」

  這丫頭行事很有章法，這麼晚去林中，定然有理由的，按說自己不當問這些，可那裡畢竟挨著掩月堂，而掩月堂自從六姐進去後，就成了禁地，丫頭要是亂闖的話，可是會惹大禍的。

  莫清塵耷拉著腦袋，老老實實的道：「十四叔，清塵是迷路了……」

  一時之間，莫十四臉上很是古怪，良久，終於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摸了摸莫清塵的頭道：「你這丫頭啊，還真是讓人沒辦法。」

  莫清塵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

  就見莫十四臉上換上嚴肅之色，鄭重道：「丫頭，聽十四叔的話，以後那林子，再也不要去了。」

  莫清塵點點頭道：「嗯，那裡好嚇人，打死清塵也不敢再去了。」

  說完這話拿眼瞄瞄莫十四，心中對他更親近了一分，終於忍不住問道：「十四叔，那林子後面是不是有個掩月堂？」

  「丫頭，不該你問的不要問。」莫十四正色道。

  「是，清塵只是聽人提起過，然後在林子裡聽到哭聲覺得害怕，不曉得是什麼人被關在那裡。」莫清塵道。

  莫十四捏捏莫清塵的臉道：「好了，丫頭，十四叔送你回去吧，天色晚了，再不回，你爺爺恐怕要擔心了。」

  「噯。」莫清塵應了一聲。

  莫十四拉著莫清塵，二人一同施展御風訣，沒用多久就返回了養怡苑。

  雲枝飛奔出來，一把抱住莫清塵道：「謝天謝地，小姐，您總算回來了。」

  「爺爺呢？」莫清塵四處望望。

  雲枝鬆了一口氣道：「五老爺還沒回來，如若不然，肯定到處去找小姐了。雲枝一直等到酉時也不見小姐回來，按耐不住去問了十四小姐，十四小姐說你們早就分開了，這下把雲枝急死了，幾位小姐少爺那裡都跑遍了，實在找不到剛回養怡苑，想等著五老爺回來再想辦法呢，所幸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雲枝一連串的說完，這才想起一旁的莫十四，忙施了個禮，有些羞赧自己剛才的多話。

  這兩年來，莫清塵對她一直溫和有禮，她慢慢的少了些拘謹，話也多了，有的時候倒更像個姐姐似的照顧著莫清塵的起居，可在外人面前，這未免有些逾越了。

  說來也巧，就在這時，莫大年從院門走了進來，見到院中三人一愣道：「十四，你這是？」

  莫十四施禮道：「五伯，小丫頭迷路了，十四把她送了回來。」

  隨即用神識傳音，把今日在林中遇到莫老六之事對莫大年說了一遍。

  見爺爺臉色越來越沉，莫清塵看看莫十四，明白十四叔定然是對爺爺傳音了什麼。

  當下乖乖的站在那裡，希望一會兒爺爺見她態度良好，能把大呼小叫的時間縮短點。

  莫大年聽了莫十四的傳音，心中一沉，自那日帶丫頭上墳時發現莫愁竟然跑到了山上的密林里，他連夜找族長說了此事。

  莫愁是莫老六的女兒，自發瘋後本來是關在莫老六的居所，可她神智雖迷失修為卻未減，竟然趁人不備跑了出來。

  沒有辦法，三人商議後還是把她移到了有陣法護持的掩月堂，沒想到莫老六居然會去探望，看來，他對自己的長女，還是心懷愧疚吧。

  隨著莫十四的告辭，雲枝去準備晚飯，莫大年帶著莫清塵回到了廳中。

  「坐吧，丫頭。」莫大年指指一旁的椅子。

  莫清塵暗道，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