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冬月末，唐綰誕下了一子。

  整個冬日裡，她都被沒下過地，府里有太醫、醫女在照顧著，生孩子時也雖然痛苦，但是因為之前一直在蕭澈的監督下強加鍛鍊，生產的過程不是很長。

  可那時間，對於等在房門外的蕭澈來說，卻是他這二十多年來最難熬的，他一直守在門外，心提到嗓子眼，想闖進去，卻又顧及著唐綰之前的話。

  她臉皮本就薄，之前說什麼也不同意他進去陪著她。

  聽著房內唐綰痛苦的聲音，等待的時間太過長了，有一陣聽不見了，他不管不顧就要往裡闖，卻被出門的半夏攔住了。

  「少主，少夫人先前的交代您忘了嗎？」

  半夏沉聲繼續道，想起之前姑娘對自己耳提命令的話，她還是大著膽子擋在房門前，「少夫人說，她最狼狽的一面，不想您看見，而且房裡已經有產婆在，房外還有太醫守著，少主放心吧。」

  蕭澈冷著一張臉，點了點頭，僵站在原地。

  「放心吧？綰綰的身子養得很好，就連……阿澈……你沒事吧？」景臨見蕭澈額頭青筋隨著他的呼吸在不斷地鼓動著，心下一驚，擔心問道。

  他愣了好一瞬，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伸手扶住蕭澈的身子，才知道他渾身在微微顫抖著。

  

  此刻大手死死揪著衣襟，薄唇緊緊抿著，渾身冰涼，一雙幽深不見底的黑眸正死死地凝著房門。

  「你還能堅持嗎？我扶你去……」景臨見到他這副模樣，終是確認了心裡的猜測。

  可卻被蕭澈抬手制止了，他顫聲道：「我就待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景臨點頭，也看向了那道不斷傳出痛苦呻吟聲的房門。

  生孩子，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本就是最大的難關，甚至還會危及性命，所以這兩人的這股聯繫確實該發作。

  不過蕭澈就該受著……

  蕭澈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肺里的空氣被一點點抽乾一般，整個人渾身是冷汗，宛若剛從冰水中撈出來。

  但是視線卻半點也沒移動半分，感覺時間像是靜止了，眼前的房門漸漸褪成斑點，他甩了甩腦袋，才又從虛無中清醒過來。

  直到傍晚時分，房內終於傳出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蕭澈大喜，胸口處撕裂般的疼痛頓時如潮水般退去，心中的忐忑一下子占據了全部，他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上。

  被身後的蕭久和蕭期撈住了身子。

  「少主！」兩人急急開口喚了一聲。

  太醫院的醫女出門的那一刻，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面，一向神勇非凡、以一敵百的青州少主，險些癱倒在地上。

  幾人愣了下，眼底皆是艷羨之色，快步上前拱手恭喜道：「恭喜少主喜得麒麟兒，是個小世子。」

  蕭澈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拂開身側人的手臂，快步往房內走，「綰綰……」

  房內濃郁的血腥味，讓早就習慣了刀光劍影的男人一下子紅了眼眶，他腳步停在床邊。

  唐綰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額頭的碎發被汗水打濕了，蕭澈彎下身子，顫抖的指尖輕輕握住她的小手，低頭虔誠地吻了吻她的手背，顫著嗓音喚了聲：「綰綰。」

  累得渾身無力的唐綰嘴角輕輕勾了下，緩緩睜開了眼睛，就對上了蕭澈的眼睛，她愣了一瞬，想笑卻連嘴角都無力扯動。

  「這好像是我第二次見到你哭……咳咳……」

  「你省點力氣，快休息，我在這陪你。」蕭澈抬手拂落了滾落臉頰的淚珠，卻還捨不得瞪她一眼。

  「不，這是你第一次為我哭。我要多看幾眼。」唐綰有氣無力道，但雙眸卻亮晶晶的。

  這時，半夏抱著小小的嬰兒過來了，蹲在床邊，往二人身邊送：「少夫人，是個小世子。」

  唐綰道：「讓我看看。」

  那裹在錦袍里的孩子小臉皺巴巴的，似乎只比自己巴掌大些，蕭澈瞥了一眼，劍眉就皺緊了。

  為了這麼個傢伙……

  可一轉頭就見唐綰飽含柔情的眼眸，他幽幽嘆了口氣道：「你以後還看得到我嗎？」

  唐綰見蕭澈這不講理的性子又起了，她冷冷瞪了他一眼，對著半夏道：「讓他睡我身邊。」

  蕭澈看著那小東西一沾上床榻，連眼睛都沒睜開，就開開心心地往唐綰身邊湊。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半靠在床邊，眼底也漸漸帶上了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