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這比凌遲還要難受

  初秋的雨已經帶了些涼意，頃刻間，茫茫雨幕，猶如那九天傾瀉而下的白色瀑布。

  唐綰拉著慕楚楚往一側的屋檐跑去，剛躲進屋檐下，那雨就漸漸大了起來。

  瓦片上的雨水匯聚成一串清澈透亮的珠簾，眼前是一片的灰濛濛，屋檐下的兩人皆是一身狼狽。

  雨水打濕了精緻的妝容，有細碎的髮絲粘在臉頰上，兩人對視了片刻，忽然相視而笑。

  「你的丫鬟呢？」

  「你的人呢？」

  同時出聲，默契地問了同一個問題。

  「我一個人來的。」

  「我也是。」唐綰小聲笑道，望著眼前這和她一樣一身狼狽的女子，見她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清澈如水。

  如不是為情所困，愛而不得，也不至於走到那番地步，落得那種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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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楚楚攪著手裡的帕子，欲言又止地看著唐綰，終是櫻唇微啟，「你看起來和傳言中的不太一樣。」

  傳言？說到她的傳言，唐綰不可遏止地想起了上次在偏院的那一幕，不由得喉嚨一陣乾澀，只得垂下腦袋，乾巴巴地笑了幾聲。

  下一瞬就有一隻素白的手掌將一方乾淨的手帕遞到她的眼前。

  唐綰愣了下，抬眸去看那手的主人。

  見她慕楚楚面露赧然之色，面龐上濃艷的胭脂被雨水打濕了，眼下用帕子一抹倒是露出了真容來。

  雙頰上那淡淡的紅暈在素白的臉上格外的明顯，就像是開在雪地里的紅梅，嬌艷美麗。

  唐綰伸手接過，看著手裡的帕子精細的繡工，忽然想到書中提及過的，這慕楚楚最善繡工。

  「這荷花繡得真美，慕小姐的手真巧。」她真心地誇了句。

  慕楚楚雙眸微閃，嫣然一笑，忽而想起自己方才說的那話，明明是存了心折辱她的，也不知她是真聽不懂，還是故意裝傻，竟然還有心思誇她起她的繡工來了。

  她紅唇微抿，幽幽地嘆了口氣，總算是信了這虞姑娘是出自小地方的話了，思來想去，怯怯道，「姑娘和少主，真是羨煞旁人。」

  這話一落，兩人又陷入了無休止的安靜。

  「雖然姑娘行事放……但好在沒有對旁的人存了要不得的居心，楚楚才願意和你多說幾句，雖然少主從沒正眼看過楚楚，但他仍是我名義上的義兄。」

  唐綰抬眼對上慕楚楚黑白分明的眼眸，抿嘴問道，「那你方才為何那副神色，讓我猜一猜，你這是為情所困？你喜歡他，他知道嗎？」

  慕楚楚聞言神色一怔，後又猛地搖了搖頭，雙眸籠著震驚之色，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那他討厭你嗎？」唐綰一字一頓地問道。

  慕楚楚猛地抬眸，周公子討厭她嗎？

  她覺得絕不是，以往的每一次見面，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總是帶著溫柔和睦的笑意，這怎麼能是討厭呢？

  但是下一瞬又想起了周公子對上少夫人時的目光，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裂開了一條縫隙，泛出了一陣的苦澀。

  「慕小姐。」走廊處忽然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

  兩人側眸看去，見一青衣男子從走廊處走來。

  他手裡拿著一把墨色的油紙傘，見屋檐下站著兩個女子，腳步不由一頓，垂下看了下自己手裡唯一的雨傘。

  「周管事，有禮。」慕楚楚正了正身，朝著來人微微頷首，「這是虞姑娘。」

  周管事愣了下，旋即抬頭朝著唐綰的方向行了一禮，「見過姑娘，這……我家公子哥以為只有慕小姐在此處躲雨，只讓在下取了一把傘，姑娘您先稍等，在下再去取來。」

  話罷，他將手裡的油紙傘遞到慕楚楚的手裡，轉身匆忙往院內走。

  唐綰面上帶著輕笑，直到眼前這道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她才幽幽地道：

  「其實眼下就是你最好的機會，你又怎麼能將這個機會拱手讓給她人呢？」

  邊說著，邊伸出手掌，掌心向上，任雨珠落在掌心。

  可身側的人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她側眸看去，見她臉色樣子一陣青一陣白，嘆了口氣將手掌收回。

  側身面對著她，卻忽然瞥見身後不遠處的走廊盡頭露出一小截青色的衣袍。

  她的話頓了頓，唇角勾出了一個詭譎的弧度，眼神冰冷，「你想知道少主何時對我生出的情意嗎？」

  慕楚楚怔了下，抬頭望著唐綰，雙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似乎不想錯過她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唐綰唇邊噙著一抹得意的笑意，不動聲色道，「回青州的路上，他負了傷，我才給了我可乘之機，所以慕小姐，你可懂的我的意思。」

  「但是……但是我要如何將人……」慕楚楚握住雨傘的手掌緊了緊，咬著下唇，把嘴唇咬得微微發白。

  她感覺心口憋悶極了，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那裡似的。

  「可是，楚楚不知道怎麼做……」她低低地道。

  唐綰：「……？」

  唐綰雙眸瞪大，一下愣住了，這到底是不是那書中的惡毒女配啊，怎麼這般沒有半分主意的。

  這是還沒黑化的慕楚楚？

  就在唐綰震驚之際，慕楚楚淚如雨下，淚珠像斷裂的珍珠般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那個……其實，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你可尋她的弱點，讓她近期不能出現在這院中，這事不就成了嗎？」唐綰閉了閉眼，面色微僵。

  本來是要來推到劇情的，沒成想自己到成了出惡毒主意的人。

  唐綰眨了眨眼，再次抬眸去看慕楚楚，見她眸中似有暗光在閃爍，躍躍欲試。

  這時，雨勢漸漸變小了些，天色漸漸清明起來，亦如此刻慕楚楚的心情。

  「天色晚了，跟我回去。」聲音來自院外。

  唐綰和慕楚楚一愣，雙雙轉頭看去。

  一襲玄衣的男子手持一柄深褐色油紙傘緩步走來。

  傘面一抬，一張寒玉般的臉頰在蒙蒙雨中顯得更加地清冷。

  唐綰渾身僵住，一雙眼眸瞪得大大，腳下有些虛軟，腦子裡暈暈乎乎的。

  這、這是來接她的？

  對上那雙深邃如無波寒潭的鳳眸時，心裡的這個念頭就被她掐死了。

  忽而又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心裡一陣的驚慌失措，結結巴巴問道，「你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看見他腳步一頓，冷冷地抿著嘴說道，「你說了我的壞話？」

  話罷，他帶著徹骨寒意的目光落在一側的慕楚楚臉上。

  「沒有，沒有，楚楚在和虞姐姐……」慕楚楚被蕭澈這涼涼的一看，頓時如臨大敵，無語輪次起來。

  「我在請教慕小姐些關於繡工技法的事。」

  唐綰冷靜地接過慕楚楚的話，對著蕭澈笑了笑，將手中的帕子舉高。

  慕楚楚的眼睫微微顫了顫，輕聲應了聲「是。」

  「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

  唐綰雙眸瞪大，愣了好一會兒，被身側的慕楚楚輕輕推了一下，才意識到蕭澈剛才說了些什麼。

  眼下不覺間暮色已經降臨了，灰濛濛的天色加上淅淅瀝瀝的秋雨，讓黑夜來臨得更加迅速。

  唐綰看了一眼慕楚楚手裡的傘，眨了幾眼，就見蕭澈已經走上台階，似在等她。

  「下次，我再到你院子裡向你討教。」唐綰朝著慕楚楚點了點頭，鑽入了蕭澈的傘下。

  雨後的地面鬆軟潮濕，踩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音。

  唐綰邁著大步極力想跟上蕭澈的步伐，但奈何他的步子太大，那傘時不時擦過她的頭頂。

  她鬱悶地嘆了口氣。

  身側的人似是聽見了這一聲嘆息，腳步微頓，往她的身邊靠了靠。

  旋即，將大半的傘面罩在她的頭上。

  「你的嘴就只是用來吃的嗎？」他涼涼道，但步伐卻慢了下來。

  他似是隨口一說，卻讓唐綰渾身發寒，她接連打了兩個噴嚏，緊緊環住自己的胳膊，疑惑的漩渦在唐綰的心裡不斷地擴大。

  昨夜為她上藥，今日又趴在她腿上休息，眼下還來接她。

  她眉頭擰緊，一瞬之間，心裡已經猜想過了無數個念頭，卻又在下一刻被摒棄。

  咬了咬牙，伸手扯了住了蕭澈的衣袖，小聲地問道：「你吃錯藥了嗎？」

  為何對她這麼好？

  為何像是變了一個人？

  你要殺要剮直接點，現在這樣簡直比凌遲還要難受。

  蕭澈的目光移過來，和唐綰不期而遇，瞧見了她眼底的慌亂和詫異，卻不置一言，反而彎起眉眼，笑得溫潤如玉，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來。

  他慢條斯理，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態度，讓唐綰這火燒眉毛的語氣顯得更加地蒼白。

  而此時在兩人身後的院子裡。

  周子闕半垂著眼睫，幽黑的目光滑過來，落在床邊站著的周管事身上，笑容收斂，眼底殺機四起。

  「公子，屬下所言句句屬實，公子和這少夫人萬不可再做過多接觸，莫讓蕭少主生了疑心。」

  周管事小聲提醒道，「公子來此處可是有正事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周子闕手掌在茶几上重重的落下，震得周管事面色的血色全無。

  他咽了咽口水，大著膽子繼續道，「方才蕭少主也來了，卻並沒有進院中來，公子要因為一個女子，就將這些日子的謀劃都付之東流嗎？」

  這話一落，周子闕愣了下，嗤笑了一聲，扯了扯嘴角，本就慘白的臉色愈發顯得恐怖至極。

  他閉了閉眼，漆黑的眸中聚起了寒光，笑得肆意涼薄，挑眉望著周管事，沉聲道，「你去查一下，少夫人的弱點是什麼？」

  他的語氣稍沉，似乎是動了真怒，讓周管事只得硬著頭皮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