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只喜歡蕭公子一人
2024-05-13 04:20:58
作者: 聽雨眠
「斟酒一事就勞煩虞姑娘了。」
在聽見這句話時,唐綰的腦袋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她轉身看著周子闕,見他眉目帶著輕笑,整個人溫文爾雅地凝視著她,清亮澄澈的眼眸像是一汪溫柔的月下春江,瞧不出半點的殘冰碎雪。
但是唐綰知道他定是故意的,他想看她出醜?
不,他是想看看她在蕭澈心裡的地位,看她會不會影響他接下來的計劃。
這白切黑真是太討厭了,真想在他的臉上揍上一拳,看能不能把這隻湯圓打出芝麻餡來。
她收回目光,對著周子闕嫣然一笑,卻見蕭澈單手支著斜額角,靠在桌角默不作聲,眸色寒沉,周身仿佛有落雪瀟瀟下,寒氣逼人。
腦子在一瞬之間,過了一遍這幾日兩人的相處過程。
她扯過他的衣角、撲進過他懷裡、攬過他的肩膀,甚至用身子壓過他……
而眼下她還好好的活著,蕭澈似乎待她還算寬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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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稍稍鎮定,腳尖一轉緩緩走到他的身側坐下。
但為了避免方才的悲劇再次發生,她決定將那裝著酒水的玉壺死死地拿在手裡不放開。
她跪坐在蕭澈身側安靜如雞,垂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泛著白光的玉壺,神經繃緊。
蕭澈將瓷杯中的清酒飲盡,側眸去看今晚格外安靜的女子,眼眸眯了眯,視線落在她擱在案上的手上。
烏木桌案襯得她的手腕玉骨冰肌,這片瑩白卻在下一刻縮回了袖中,如曇花一現,她迎著他的目光淺淺的笑了下。
不知今晚他是有些醉了,還是因為今晚的她安靜得異常,此刻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地加快節奏跳動著。
周子闕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面上閃過一抹迷惑之色,唇角挑了挑,眉頭在這一刻抿緊了幾分。
天色漸黑,夜風習習,透過窗幔,吹在身上有些許的涼意。
蕭澈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呼吸漸漸變得有些不穩,他勾嘴一笑,臉色卻在下一瞬暗沉下來。
這些日子,他厭煩透了這樣的身不由己。
猛地端起瓷杯卻發現杯中已沒有酒,側眸視線又落在她懷裡的玉壺上。
捏著瓷杯的手一點點收緊,手背上青筋明顯,他方才還透著星光的鳳眸,此刻凝著一層寒霜,冷戾橫生。
唐綰仍是垂著頭,並沒有意識到身側人的變化,她揉了揉自己已經僵硬的腿,長時間的跪坐讓她的小腿已經麻木了。
好在她總算沒出甚差錯。
煩躁地在心裡罵了這兩人幾聲。
耳邊聽見男子讓她斟酒的聲音,她愣了下,身子往前挪了一步,剛想給他倒酒,就有一隻修長的手掌覆了過來,蓋在了她的手上。
那溫熱的觸感一下子讓唐綰渾身石化。
這不是她的錯啊。
她茫然地呆愣了好一會兒,咬緊紅唇,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下。
蕭澈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墨色翻湧,似有寒意順著他的手掌朝著她延伸而來。
她覺得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捏住了,連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蕭澈嘴角繃得直直的,面色冷肅,看著她嚇得臉色蒼白,嘴角微勾,心裡方才的那些煩悶皆如薄霧散開了,剛想收回手……
周子闕鼻尖動了動,壓下漫出嘴角的笑意,挑眉饒有興致地等著接下來的慘叫聲。
可下一瞬,卻沒有聽見他想像中的慘叫。
唐綰抽回手掌,起身起得太急了,小腿的肌肉一陣抽搐,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踉蹌了下,往前撲了過去。
「哐當」一聲,耳邊是衣擺掃過席案,將玉壺和瓷杯都拂落地上的聲音。
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將蕭澈撲倒在地上。
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
那夜他將她掀翻的一幕,和方才煙雨姑娘被折斷手腕的那一幕,不斷在她的腦海里流轉。
她心下一涼,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蕭期:「……!!」
周子闕:「……!!」本來只是斷手的事,她偏偏要作死。
他閉了閉眼,不忍看美人血濺當場。
等了好一會兒,耳邊都沒有任何的聲響,他睜開眼,卻見兩人仍保持著一個姿勢。
「公、公子?」唐綰等了片刻,卻不見蕭澈有任何的反應,只得抬頭去看他。
他閉著眼眸,臉上浮現著一抹異樣的緋紅,似是睡著了?
蕭期大步上前,探了探自家少主的脈搏,發現他的心跳強而有力,不似有什麼事,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對著從少主懷裡爬起來的女子,乾巴巴地笑了笑。
真是好命,沒想到這一劫,她還能躲過。
唐綰困惑地眨了眨眼,神色還有些驚魂未定,小巧的面龐在淡白色的燭光下顯得愈發的蒼白。
「醉了?」她不可置信地問道。
蕭期和周子闕兩人合力扶起蕭澈,蕭期將人過到背上,兩人將他送到廂房內。
唐綰怯怯地跟著三人的後面,卻沒有進入房內,而是等在門邊。
心裡才剛浮現一絲的竊喜,就迎上了周子闕望過來的目光。
「虞姑娘的廂房在隔壁。」他扯嘴一笑,幽幽的目光落在唐綰的身上。
邊往唐綰身前走,邊繼續道,「看來姑娘在少主心目中地位不一般啊。」
他一走近,身上的那股濃烈的麝香就撲面而來。
唐綰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屏息答道,「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
言外之意,死開點,我是蕭澈的人。
「救命之恩?」周子闕看著她怯弱的樣子,腳步又往前走了一步。
將她整個人圈在木柱和他的身子之間,衝著她溫文爾雅一笑,「看來姑娘確有能耐。」
她心尖微微一顫,腮邊咬得發酸,仰起頭定定地回望著周子闕。
這人膽敢這般毫無顧忌地在蕭澈的房外堵她,是算準了即使被蕭澈撞見,他也能全身而退?
唐綰咬咬牙,纖細的指尖拂開貼在額上的碎發,美目含著秋波衝著他眨了眨,「實在可惜,公子的心意我只能心領了,我只喜歡蕭公子一人。」
話罷,她一臉嬌羞地伸手推開他,快步躲進自己的房內。
而在房內,蕭澈睜開了雙眸,抿著眉頭,漆黑的鳳眸里,好似深不見底的深淵般。
「只喜歡蕭公子一人。」
耳邊仍是女子剛才那輕柔的聲音。
明明知道她這句話絕非真心,但這句話卻如春日裡飄揚的柳絮,輕輕落在他的心間。
其實他一點都沒醉,不過是被撲倒後生怕自己再次對她起了殺意,誘發那股鑽心的疼痛。
可是輕易地放過她,似乎又和他平日的作為相左,思來想去,只得裝醉。
他起身,看著躍窗而入的月華在房內灑下一整片的淡白,可他卻渾身陷在陰暗裡。
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月光,一幕幕畫面湧上腦海……
那年冬日,青州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雪。
周子言單膝跪地,面容冷峻地卸下他身上的銀色鎧甲,又從他的手中奪過長劍,「少主,青羽營不能沒有你,你定要活下去。」
那時他不過剛滿十六歲,臉色蒼白如紙,鮮血沿著衣擺不斷往下滴落?
他伸手握住周子言的手腕,「你要做什麼?」
「少主,眼下這些人就是衝著少主來的,卑職替少主引開他們,阿臨你帶人護送少主離開。」
周子言話罷起身,翻身上了蕭澈那匹通體雪白的戰馬,右手握著長劍,率領一隊人馬離開。
少年那雙本該澄澈的鳳眼,此刻酸酸澀澀的,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少主,放心吧,周大哥定能平安歸來。」蕭澈身後的另一個少年一邊用手捂住蕭澈肩膀上的傷口,一邊低低道。
「景臨,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回來。」蕭澈鳳眸眨了下,一顆滾燙的淚珠順著沾滿血跡的臉龐滑落。
如仔細聽,他說話的聲調隱隱透著一絲的顫抖。
可當蕭澈再次見到周子言時,卻已經是七日後的清晨,他的屍體被人從被積雪掩埋的屍體堆里挖了出來。
那張平日裡寡淡的臉龐,此刻愈發沒有半點人氣。
少年呆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的屍體,眉骨酸澀極了,卻半滴眼淚都沒落下。
那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他最好的兩個朋友一個死了,另一個落了一身病。
這麼些年,青州、還有他的父親和他一直都是太后一族人牽制陛下的利劍,但是今後,他不想再做他們手中的牽線木偶了。
思及此,他一側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陰惻惻的寒意。
這時,忽然聽見窗邊似有聲響。
他抬眸看去,就見窗戶被一隻素手推開,旋即,有一人翻窗而入。
那人似是察覺到他的存在,腳步頓時凝住,正瞪著一雙大大的美眸望著他。
唐綰伸手捂著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發出一絲聲響來,看著蕭澈眼尾一抬,饒有興致地倚在床邊看著她。
他方才是裝的?還是這麼快就醒酒了?
雖然她的心裡希望是第二種,但是她的理智告訴她是第一種。
「公子,你醒了。」她訕訕地笑了笑,強裝鎮定地幾步走到床邊,聲音溫溫柔柔的。
蕭澈深色的瞳孔閃著暗光,好半晌才沉聲道,「你想行刺我?」
話音剛落,就見女子又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他眉頭突突地跳了幾下,不耐煩道,「說話。」
聽見他願意聽她的解釋,唐綰接著他的話尾,一股腦道,「我是擔心公子今晚渴了沒人照顧……」
「說真話。」他眼神的暗又深了幾分,警告道。
「是我,是我害怕,我不敢一個人待在房內。」她半真半假地解釋道。
其實她是怕錯過男二的計劃,當不成蕭澈的救命恩人。
也想利用今晚的留宿,明明白白的告訴周子闕,她是他不能動的人。
但是千算萬算,就是沒猜到剛才蕭澈的醉酒是裝的。
她垂下頭,瓷白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嗓音軟糯道,「公子別趕我走。」
蕭澈黑潤的眸子裡帶著些許的好奇,他細細地思考了片刻,清雋的臉上露出一抹輕笑來。
是因為周子闕的刁難?
這女子只有在他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才會表現出這般模樣。
他懶得和她一般見識,逕自靠在床榻上閉目休憩,就聽見身後的人低低地問道,「你方才為何要裝醉?」
唐綰仰著一張鬱結的臉龐,她想不透為何他剛剛要裝醉,禁不住問出了聲,卻見他周身的氣場頓時冷厲起來。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恭維道,「公子做事,自有公子的道理,我多嘴了,望公子見諒。」
過了好一會兒,聽見男子低低地「嗯」了一聲,唐綰懸著的心才徹底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