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他們是彼此的奇蹟
2024-05-13 03:23:55
作者: 李流魚
嚴嵇覺得,他現在能夠保持這樣的理智,有很大原因都是因為,陸江初此刻並不在他身邊。
畢竟,要是他的江初也陷入這樣的險境,嚴嵇很有可能會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以保證陸江初的氧氣供應。
剛才他所做出的那些指揮那樣專業,很大原因就在於,在當年的綁架案後,嚴嵇為了讓當年的事情不再次發生,去學習了很多求生技巧。
正巧就有與被困在水底相關的。
想到陸江初此刻正在安全的地方,嚴嵇便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他所不知道的事,他等待的那個希望,會是陸江初帶給他的。
而此刻,陸江初在比他還危險的地方。
看著眼前的游魚,陸江初安靜地等待著它游過。
不因為其他,只因為面前的魚是一條鯊魚。
好在陸江初身上並沒有傷口,那隻鯊魚或許已經吃飽喝足,只圍著陸江初繞了幾圈,對她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在那隻鯊魚游開後,陸江初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想把自己的體力,浪費在與鯊魚搏鬥上面。
更何況以她現在的情況,她要真和鯊魚搏鬥起來,也只不過是送菜罷了。
說不定那個鯊魚還會想,眼前這獵物還挺活潑的。
想到這裡,陸江初苦中作樂地微微揚起了嘴唇。
但實際上,她已經快要絕望了。
陸江初都不知道自己已經下潛了多久,她只記得她上浮了幾次,為那個當做氧氣瓶使用的救生圈補充氣體。
這一次,她要是再上浮,很有可能就無法再次下潛了。
因為她出現了失溫的情況,體溫喪失的情況下,整個人只覺得被冰雪覆蓋了一般寒冷。
而且她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以前對於自由潛水,陸江初向來是喜歡的。
她少年時就已經考到了PADI的AOW潛水證書,經常去一些世界著名的潛水,觀察那個與陸地不同的海洋世界。
只是那時候,她的心情從來都是輕鬆的,也從來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在那些潛水經歷中,陸江初聽到過鯨魚的鳴唱,看見過鯊魚的圍獵,她被保鏢們保護著,去往世界上最危險的那些所在。
靠近北冰洋的黃昏是最美的,看見企鵝捕食是有趣的,觸碰珊瑚、行走海底,是簡單的。
只是那時候,她看見的都是海洋溫柔的一面。
但是現在,作為一個敢挑釁自然偉力的賭徒,她看見了海洋的兇猛,感受到了自身的無力。
陸江初知道,她必須要上浮了,因為她的那個所謂的救生圈,已經沒有了任何空氣,被海中巨大的水壓,擠成了皺巴巴一團。
而她也像個罐頭一樣,在失去力氣的同時,感覺到內臟被擠壓的窒息與疼痛。
陸江初在猶豫。
或許是因為缺氧,又或許是因為失溫,這些情況複合之下導致大腦出了問題。
陸江初在最應該上浮的時候,扔掉那個皺巴巴的救生圈,一個猛子往下扎。
她選擇了下潛。
是因為陸江初覺得,她之前似乎找到了一些瑣碎的線索。
而那些線索,全都指向了自己正下方的海域。
飛機會在海底嗎?
裡面的人還活著嗎?
自己能夠生還嗎?
……
這些問題的答案,陸江初都不知道。
她只清晰明確一點,如果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還是會這樣選擇,還是會這樣瘋狂。
不因為別的。
只因為她是陸江初。
絕不放棄的陸江初。
陸江初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找她的。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找到 S 19的位置,然後發出信號。
其他的東西,陸江初不喜歡多想。
她以一種飛蛾撲火般的姿態,向海面下方游去。
每下去一米,水壓便加強一分,血液中氧氣濃度在改變,身體裡的器官仿佛都被擠壓得變形了。
她很冷。
她的頭腦也很昏沉。
但是陸江初下潛的動作,卻沒有半分猶豫。
她知道嚴嵇或許在等待一個可能。
而她願意變成那個可能。
就像當初,在他們都被綁架之時,嚴嵇對她所作出的犧牲一樣。
時移世易,儘管發生過那麼多事情,經歷過那樣多的波折,他們對彼此的心卻沒有改變。
終於,在陸江初昏迷的前一刻,她看見了位於海底的S19機艙。
機艙上面的塗料,在海水中泛著幽綠的光芒,仿佛上面長著毛茸茸的小水草一般。
陸江初微微笑了笑。
然後,她按下了信號發射器。
之後陸江初便昏迷了過去,整個人被水流輕輕地扔到了機艙上。
機艙內,嚴嵇突然睜大了眼睛。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是有魚撞上來了嗎?
嚴嵇這樣想。
但不知為何,他始終放不下心。
仿佛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而在此刻,一個一直在機艙靠窗位置的保鏢,對嚴嵇說道:「嚴總,我好像見到了江初小姐。」
保鏢說話的時候,聲音中充滿不可置信。
他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但是看了好幾眼,他終於還是確認了那個現實:「江初小姐握著一個正在發光的信號發射器,躺在了海底。」
全場陷入一片死寂。
隨後,所有都還清醒的人,一同看向了嚴嵇。
他們默默給嚴嵇移開了位置。
在床墊上無法站立行走,嚴嵇情急之下,乾脆爬到了窗邊。
他看見了陸江初。
就這麼一瞬間,嚴嵇什麼理智都沒有了。
他的聲音近乎瘋狂:「想辦法砸開這扇窗子!」
所有人都很為難。
他們知道陸江初對嚴嵇的重要性,但是他們沒有辦法砸開窗戶。
要知道飛機窗戶的強度係數,可是比防彈玻璃還高的,能夠承受萬米高空的氣壓,他們現在連趁手的工具都沒有,怎麼可能將窗戶砸破?
但是嚴嵇卻顧不得那麼多了。
見嚴嵇已經快要瘋了的樣子,所有人都很不好受。他們知道,他們現在處於安全的地方。
而陸江初在外面昏迷,很可能10分鐘都撐不了。
雖然不知道陸江初是怎麼到這裡的,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們獲救的概率,很有可能因為陸江初的出現而大大提高。
即使只因為這一個原因,大家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陸江初死去。
但是嚴嵇的狀態太不對了,沉默之中,所有人都在努力想辦法。
十幾秒後,那個最先發現陸江初的保鏢開口了:「我們可以去駕駛室。只要駕駛室沒有破裂,那他與機艙內部就是連通的,氣壓不會有大差別。
因為氣壓相同的情況下,門可以很容易推開。我記得駕駛室裡面有氧氣罐,到時候可以直接讓一個人背著氧氣罐去救江初小姐。
駕駛艙的門會好打開一些,而且不會影響機艙內部的氣壓,能保證絕大部分人都可以繼續活下去。」
之前他們之所以沒有嘗試過去駕駛室,是因為飛行員在下墜的時候就已經摔到了機艙內部。
駕駛室內現在沒有人,他們也就沒有耗費體力。
但是保鏢所說的話也有很大的風險,那個背著氧氣罐去救人的人,只能一直待在深海中等待救援,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在死亡面前,即使是他們這種見慣了生死的人,仍舊不能坦然以對。
不過這個保鏢很有職業素養,他明白僱主每年給自己那麼多錢,就是想要讓他保護僱主的安全。
咬了咬牙,那個保鏢說道:「我可以去駕駛室,想辦法救回江初小姐。」
這時候,之前一直態度瘋狂的嚴嵇開口了:「我去。」
此話一出,所有人第一反應就是阻攔嚴嵇。
他們作為嚴嵇親近的手下,都是受過嚴嵇的知遇之恩的,嚴嵇的性格雖然冷了一些,但絕對是一個好上司。
沒有人會願意讓嚴嵇去自尋死路。
有幾個之前保持沉默的保鏢都開口了──
「嚴總讓我去吧,我的身體素質比你強一些。」
「我覺得我去比較好,畢竟我受過專業的潛水訓練。」
「說得好像誰沒有受過訓練一樣,我的證書絕對比你高級。」
……
大家在爭論,而嚴嵇在黑暗之中,似乎潛力爆發了一般,直接翻身下了床墊,進入冰冷的水中,朝著駕駛艙的方向游去。
等大家發現的時候,嚴嵇已經在門前了,想要阻攔他根本就來不及。
黑暗之中,他們看不見嚴嵇的動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聽見一個細小的開門聲音響起。
原來駕駛艙真的沒有破,氣壓貫通的情況下,嚴嵇打開了門。
好幾個保鏢立馬下水,準備攔住嚴嵇。
但一秒鐘後,他們就聽見了關門與上鎖的聲音。
嚴嵇把他們關在了這裡,選擇了一個人去送死。
所有人在這一瞬間的紅了眼眶。
嚴嵇則把所有人都扔在了身後。
他心裏面,只有陸江初。
嚴嵇在腦海中思考著S19的布局,最終在左下方的一個柜子里,摸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裡面竟然有一個潛水可用的手電筒。
手電筒下方是一個箱子,旁邊則是氧氣瓶。
氧氣瓶是機身自帶的東西,而箱子嚴嵇卻沒有見過。
他猶豫片刻後,將箱子拖了出來。
然後,嚴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他看見了兩套潛水服,還有專業的破窗工具。
潛水服上面,寫著一句話:「有備無患,希望用不上。」
那句話,是陸江初的筆記,落款時間是一年前。
一年前發生了什麼?
嚴嵇想起了一段回憶。
那時候他因為別人的挑撥,和陸江初的關係初步惡化,心情不好之下,只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明明不用出差的他,跑到全球各地出差,其中還有一次發生了事故。
當時他坐著遊艇出海,遊艇沉沒了。
當然,那時候的情況和今天完全不同,遊艇沉沒之後,立馬就有人把嚴嵇救了起來。
嚴嵇本以為自己會得到陸江初的關心,卻發現那時候陸江初的態度卻還是淡淡的,於是發了大火。
但是現在,嚴嵇終於能夠體會到,陸江初當時的心情了。
因為他在離婚後,才徹徹底底地了解了陸江初這個人。
陸江初身邊,一直有一隻毒蛇在算計她與她的家人。
自己當時出事,多半讓陸江初聯想起了顧和光的車禍。
所以那時候,陸江初肯定是擔憂和恐懼的,只不過怕自己擔心,她才沒有將那樣的情緒表露出來。
而自己,卻蠢到以為她不關心他。
卻沒有想到陸江初的關心已經到了,在嚴嵇的私人飛機上都放置潛水服的地步。
或許那時候她自己都覺得瘋狂吧。
但誰能想到,會在今天派上用場呢?
嚴嵇眼中有激動也有愧疚,他在回憶的同時,卻根本沒有放慢速度。
穿上防水服,拿出破窗錘,為陸江初準備之完善感嘆的同時,他狠狠幾錘下去,砸碎了窗戶。
冰冷的海水一下子就涌了進來。
嚴嵇的理智早已回籠。
作為大家族出身的人,嚴嵇也是受過潛水訓練的,所以他很快就游到了陸江初身旁。
而在機艙里的人看見這一幕,全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有好幾個人更是喜極而泣。
他們仿佛見到了一場奇蹟。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這場奇蹟其實來自兩個人深入骨髓的互相關心。
這世界上,只有愛能夠創造奇蹟。
而愛,就是奇蹟本身。
嚴嵇迅速給陸江初換上了潛水服,並且保證了氧氣的充足。
陸江初此刻意識逐漸清晰了起來。
一個人求生的欲望,往往是會讓人震驚的。
陸江初很明白,她要是再不清醒,多半就會進入死亡的界域。
其實她也有些懷疑,或許現在一切的感覺,都不過是垂死之前迴光返照的幻覺。
畢竟在深海之中,有誰能來救她呢?
但即使是幻覺,她也要抓住這樣的幻覺。
因為她還沒有救回嚴嵇。
所以她不能夠坦然死去。
她必須要睜開眼睛,必須要讓自己的意識清醒。
她要想辦法活下去。
她的丈夫還在身旁的機艙里,她要看著他活下去。
陸江初感覺到,有人在拖動自己,她似乎靠在了一個地方,而那個拖動她的人,將她摟在了懷裡。
這個懷抱其實一點都不溫暖,但陸江初卻忍不住還是想哭。
她想起了當年母親去世之後,嚴嵇守護著她時,一直死死抱著她的場景。
陸江初的眼眶紅了,淚水滴落。
而她終於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