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疑竇重重
2024-05-13 03:23:44
作者: 李流魚
嚴嵇很快意識到,陸垂雲是在指點他。
其實一開始,嚴嵇也沒有多生氣。
他反而覺得,陸江初在他面前表現得不是那麼完美,其實是一件好事。
這樣的行為,只不過是小打小鬧,並不能和「拋棄」兩個字沾邊。
所以,除了一開始有一些不安之外,嚴嵇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畢竟陸江初雖然離開了,但是並沒有隱瞞所去的地方,甚至陸垂雲還給他透露了陸江初今晚落腳的酒店。
就這樣,帶著一包熱騰騰的紅豆小餅的嚴總,登上了前往港市的私人飛機。
哦,不對,不只有紅豆小餅。
還有做紅豆小餅的那家店的店主。
店主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他的紅豆小餅在江城一帶都是非常聞名的小吃,只要來江城旅遊的人,就會有不少來打卡的。
小餅每天限制了數量,那家店開門的時間也不固定,作為一個有過硬實力的人,店主的性格顯然十分任性。
想讓這樣一個很有個性的老人,關掉自己開了幾十年的店鋪,跟著嚴嵇背井離鄉,嚴嵇所使用的,當然是自己的「鈔能力」。
當然,這所謂的「鈔能力」,指的並不是直接給錢,而是利用錢與資源去調查,那個店主究竟最在乎的是什麼東西。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缺點,都有可利用的地方。
找到他們的缺點後,能夠作用的餘地就大了。
那個老人並非江城本地人,所做出的紅豆小餅也更偏東南沿海一帶的風味,他是在建國之前那個戰亂時間,逃離災亂而到江城的。
在逃難的過程中,他與自己的家人失散了。
在那個年代,一旦與家人失聯,很多時候便不可能再有接觸了。
畢竟,那時候交通不便,信息流通不暢,更有各方面的阻礙,很多時候分別所帶來的含義是十分沉重的,一旦運氣不好,便是生離死別。
那個老人的所失散的家人,是他的妹妹。
他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而做生意得到的錢,全都花在了尋找上面。
嚴嵇正是得知了這一點,才通過自己的人脈,找到了當年一些線索。
嚴家的情報系統效率很高,基本上很快就確定了,那老人的妹妹就在港市,現在似乎是某個小學的退休教師。
以這個線索作為交換條件,嚴嵇成功帶走了這個老人。
他花費那麼大的心思,這是為了讓陸江初隨時都能吃到喜歡的東西。
當然以陸江初的性格,並不喜歡如此興師動眾,嚴嵇也打算著,什麼時候陸江初膩了那個紅豆小餅,他也就什麼時候讓那個老人回江城。
至於陸江初還沒有膩的時候,那老人可能必須臨時搬一下家了。
這些都是嚴嵇在一開始就和他談好的,雖然有那麼幾分強買強賣、趁火打劫的感覺,但是老人家自己都心甘情願,別人自然多說不了什麼。
至於讓老人家去和親人相認的事情,嚴嵇不會親自負責,這些任務他就交給了自己的助理。
紅豆小餅的味道不是很甜,不知道經過怎樣的處理,還帶著一股茶香,讓人吃著的時候有一種回甘的感覺。
小餅大小也很合適,非常小巧玲瓏,還只有龍眼包子那麼大,足以讓人一口一個來解決。
在飛機上,嚴嵇為了之後能和陸江初有更多的話題,與那個賣小餅的老人聊了一會兒小餅的製作過程。
可是老人之所以會限制小餅的數量,是因為所有的小餅都是手工製作的,並沒有使用模具,一天下來最多做1000個。
這個數字還是往多了說的,隨著老人家年齡見長,精力早不如年輕的時候,能做出的就更少了。
更何況開這麼一個店也十分辛苦,那老人的子女都在大城市工作,看不上他賺的這些辛苦錢,反而時常勸他多休息一會兒。
老人之所以固執己見,一直不願意放棄,就是因為他妹妹曾經最喜歡的就是他做的紅豆小餅。
小餅會那么小,也是因為當時做出來,是為了讓妹妹捏在手中吃的。
小小的孩子的巴掌只有那麼大,所以那個大小的小餅是最為合適的。
就這樣深深的思念,以及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堅持,他就這樣幾十年如一日地做了下去。
所希望得到的,不過是一個奇蹟。
一個親人能夠重逢的奇蹟。
嚴嵇一開始和老人聊天,的確是帶有目的的。
曾經的他,所處在的生活,與這些底層人民相隔得太遠。
或許正是這樣的因素,他才會變得對於很多事情,有一些「何不食肉糜」的想法。
但是陸江初和他不同。
嚴嵇能夠感覺到,陸江初對一切的熱情。
她感興趣的,是真正的生活。
而不是財務報表上的數字。
在聽那個老人說話的時候,嚴嵇越來越專注。
後來,他總是想起一個人。
那個叫做顧和光的人。
當年,沈懿然被迫送走顧和光的時候,也是和這個老人一樣痛苦嗎?
或許是的。
那麼從這個角度來看,沈懿然對他的厭惡或許是有一定道理的,畢竟為了自己這個不討喜的孽種,沈懿然失去了她最愛的兒子。
嚴家真是一團糟啊。
如果江初知道他曾經所做的那些事情,那些比陸長空做得還過分的事情,江初應該是會厭惡他的吧?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嚴嵇從來沒有過懷疑。他知道真實的自己是不討喜的,只不過大部分人地位都低於他,不敢表露內心的想法罷了。
另一邊,就在嚴嵇剛上飛機的時候,陸江初的航班抵達了港市。
這一次因為走得匆忙,她並沒有乘坐私人飛機,只坐了一個普通航班的頭等艙。
不過好在機場都是他們家開的,陸江初在已經過了檢票時間的時候,仍舊成功登上了飛機。
這一次頭等艙很空,只有陸江初一個人,她也正好休養休養。
是因為下午已經在車上休息過的緣故,陸江初戴著眼罩,也沒能睡著。
越睡不著越心煩意亂,她索性取下眼罩,將目光投向窗外。
此刻正值黃昏時分,平流層的太陽給雲海撒下一片金色,飛機就在這樣的雲海中穿行。
一個常年坐飛機往返於世界各地的人,陸江初對這樣的場景,其實已經很熟悉了。
但熟悉是一回事,每一次都會被這樣的美景震撼,又是另一回事。
看著雲海中的金光,陸江初怔愣了片刻。
她總覺得,在這樣的時候,她不應該只是一個人。
心中湧起一股悵然,遠離了江城、遠離了嚴嵇之後,陸江初反而更平靜了。
她能夠去思考,自己為什麼會看見那段監控視頻後,那樣憤怒?
真的只是因為嚴嵇的隱瞞嗎?
或許,還有其他的因素。
或許是她的直覺告訴她,嚴嵇和那個被他綁走的女人,關係多半不簡單。
這樣的直覺,讓陸江初在懷疑之中,失去了自己的坦誠。
但是思來想去,陸江初還是覺得,她的想法才是對的。
以嚴嵇的性格,不過不是特別重要的人,他是絕不會親自出手的。
而他出手還隱瞞著自己,就意味著,那個被他綁走的女人,不僅與嚴嵇有關係,還與陸江初自己有關係。
於是陸江初想了很久,自己到底認不認識那個人。
因為那人滿臉傷痕的緣故,就算是熟人也有可能沒辦法第一時間認出來。
想了許久都沒任何頭緒,陸江初最終乾脆拿出電腦建模,以試圖復原那人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真正的樣子。
這種建模陸江初以前經常做,曾經作為一個醫學生的她,因為做過很多解剖的緣故,對人體骨骼比較熟悉,也因此養成了自己用石膏做骨骼模型的習慣。
於是在骨骼建立的這一步,陸江初進行得很順利。
但在之後填充肌肉線條的步驟里,陸江初卻卡了殼。
她不能夠理解,一個人的骨骼,為什麼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填充方式?
假如她就按照以往的經驗去填充的話,建模畫面上會出現一張臉,那張臉與她有著八九分相似。
而假如她按照那人在監控中所表現的樣子建模的話,則是另外一張臉,另外一張長相普通平庸的臉。
陸江初在遇到這樣的結果時,一開始以為是自己錯了,但到後面,她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如果她沒有錯的話,這兩種答案要同時存在,只能有一種情況。
那種情況就是,那個人被整過容。
和別人整容都會整得更漂亮不同,那人卻是往平庸的方向走的。
這說明什麼?
說明那個人或許想要掩飾自己的身份。
又或許,會這樣做並非出自那人的本意。
畢竟,有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漂亮一些呢?
有人想要那個女人不被認出來,所以逼迫她整了容。
陸江初心中隱隱湧起這樣的猜測。
看著建模中那張與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臉,陸江初皺起了眉頭。
腦海中,「陸仙儀」三個字,不知不覺間出現了。
陸江初突然有一種很壓抑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之中。
她好像成為了別人的獵物,成為了別人算計的對象。
出於自我保護,陸江初心中的警覺心理,開始泛濫起來。
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見過了陸仙儀。
假如她見到的那個陸仙儀是假貨,那麼似乎只有嚴嵇才清楚,到底誰才是真的。
越想,陸江初的心就越沉了下去。
她突然覺得,她就是漁網中那隻魚,而嚴嵇就是那個織網的人。
這樣的猜測,無疑讓陸江初已經開始懷疑,她所處的世界的真假了。
覺得荒謬的同時,陸江初心中對嚴嵇的生氣,已經轉為了懷疑。
陸江初突然想起,前段時間自己說想要見陸仙儀一面。
嚴嵇當時回答,並沒有機會,因為陸仙儀去了國外。
現在一想,那種推辭根本就不能夠成立,畢竟出國是很方便的,即使是2萬公里的距離,最多十來個小時也能夠跨越。
她並不缺那十來個小時的時間。
只不過那時候陸江初對這件事情也沒有過於在意,發現有些麻煩後,她便主動放棄了。
現在想來,或許那時候,真正的陸仙儀就已經改頭換面了吧。
所以嚴嵇才不能讓自己見她一面。
也正因為那時自己問了陸仙儀的情況,所以為了打消自己的疑心,嚴嵇才會派一個人去假冒陸仙儀……
越想下去,陸江初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她的目光越來越冷淡,心中的懷疑也越來越深。
於是,在飛機落地之後,陸江初給嚴嵇發了一條消息:「我在港市機場等你。」
她不想要再繼續忍下去了。
只因為現在這情況,和陸江初曾經預想的已經完全不同。
如果她不能和嚴嵇把話說清楚,陸江初怕是會夜不能寐。
如此之大的信任危機,如果不能夠及時解決,陸江初覺得,自己與嚴嵇在對彼此的猜疑算計之下,很有可能就會分道揚鑣。
她嘆了一口氣,在機場的休息室,等待嚴嵇的到來。
等待的過程中,她將那個監控視頻,反反覆覆地看了好幾遍。
她想要尋找到監控或許是虛假的證據,但是她那樣的尋找終究是徒勞。
監控是真的。
那個幕後黑手在提醒她。
陸江初才不會認為,那個幕後黑手是好心。
她意識到,那人費盡心機做那麼多,或許是為了破壞自己與嚴嵇的關係。
雖然清楚地明白這或許是一個陷阱,但是陸江初卻不得不選擇踏進去。
因為她沒有其他的道路可走。
也不打算臨陣脫逃,去選擇其他更容易的方式。
或許是以前就已經自欺欺人過的緣故,縱然已經丟失了那段時間的記憶,陸江初卻對自欺欺人的生活態度,有了本能的厭惡。
她所追求的是得到真相。
她不想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中,那會讓她對生活的意義產生懷疑。
在有些時候,這樣的懷疑會是致命的東西。
坐在椅子上,陸江初的目光幽深又晦澀。
她坐在那裡的姿態,仿佛不是在等待自己的丈夫,而是在等待自己的敵人。
猜疑、防備。
把記憶中每一個可疑之處,都掏出來分析。
疑點在她心中繁衍,很快便變得處處都是。
越到這種時候,陸江初也就越冷靜,她如同一隻等待自己獵物的鷹,如同一隻想要掙脫鋪天蓋地的大網的魚。
她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