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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一刀塵埃定

2024-05-13 01:46:48 作者: 七寶燉五花

  一場豪雨洗刷了天墉城,城中最高的燃燈塔觀景台上,卻有一個人未披蓑衣,只是打著一把油紙傘,含笑望著眼前的雨簾。大雨將天墉城封在了水幕之下,從這樣高的地方看過去,天墉城好像變成了魚缸里的造景,籠著一層潮濕氤氳。

  「查到是什麼人布下的麼?」那人聽見身後有聲音,轉過身來,接過侍女手裡的蓑衣披上,迫不及待地問。

  來者單膝下跪:「屬下無能,未曾查到。」

  那人笑容一頓:「那何處呢?」

  來者挺直脊背:「屬下猜測應該在元寶橋一帶,但屬下不敢深入。」

  那人笑容加大:「怎地不能深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還有我的人進不去的地方?」

  來者額頭開始冒汗:「回主上,那邊,那邊是大殿下的地盤,大殿下麾下的二檔頭在那邊。」

  那人笑容一僵,走到自己的屬下面前,抬起腳踹到了屬下的心窩:「那就想辦法查!男的進不去就找女人!白天辦不了就想晚上!那不過是貧民窟,何難之有!」

  來者不敢遲疑,連忙應下,忍著一口血跑了出去,到了看不見那人的地方,才一口涌了出來,滴落在衣襟上。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韓浞也吐了一口血,暗紅色的血跡襯著他白得發青的皮膚,觸目驚心。

  李仙蹤和十二樓主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畢竟是五臧白仙屬族,哪怕是低等的精怪,軀殼的皮糙肉厚也絕非尋常,心口被洞穿,血流如注,都無法讓韓浞儘快死去,也同樣攔不住韓浞沒頭沒尾,聲嘶力竭地爆料出有關香九郎的種種,從生活習慣到情人身份,從生理秘密到心理陰私,就連香九郎的人生目標都反覆說了六遍。

  「香九郎!我死了你也不要好過!你以為你搭上七皇子就有希望,你不過是他的玩意!」韓浞的氣息都喊破了,卻不肯放棄。

  「你們有什麼法子,趕緊的!」七樓主捂著肚子,「別影響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胎教!」

  「你們一定要殺了香九郎!替我報仇!」韓浞挺著心口,像是一條被按在砧板上的魚。

  五郎連忙加大力量,生怕韓浞一個激動彈出去跑了。

  「香九郎絕對不止這麼點兒秘密!他這麼強這麼廣的人脈,一定會有死穴!」韓浞奮力地喊,「老六,我的弟弟,我們是兄弟!你要為哥哥報仇!」

  屠博衍嘴角抽搐,看那一臉青黑,似乎很想親自補幾刀。

  「香九郎上五臧下六合,布置足有百餘年!他一定不止我一個同夥!」韓浞想要扭轉身體,又被四郎一腳踩下去。

  「天啊,他這樣叨叨了一刻鐘了。」戚思柔目瞪口呆。

  「我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你們要抓香九郎就和他睏覺!他那個時候是最脆弱的!憑你們一定能下手!」韓浞喊得眼球凸起。

  「那你這麼多機會你怎麼不下手!」明月出不屑,「因為你貪,你怕,你也垂涎。」

  「殺了他!我都死了,他也不能活!」韓浞聽不到明月出的話,一個勁兒喊著他想要說的東西。

  「我感覺我的精神都要被污染了。」明月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這再來幾刀也死不了啊!真的要凌遲嗎?」五郎是負責按住韓浞的,這會兒也慌了,啥體格啊,心口咽喉挨了致命兩刀還不死!

  「只怕真的要凌遲。」四郎準備動手。

  十二樓主讓李仙蹤站遠一點,對四郎擺了擺手,接過了五郎的刀,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塵埃落定。

  萬籟俱寂。

  下一秒整個世界分崩離析,碎成了光影折射四散的玻璃。

  放下死透的韓浞,沒有了這噁心傢伙的威脅和干擾,大家的心緒平和了不少,繞到玻璃碎片的一側,聽見了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旋轉的聲音。

  明月出望向那越來越近的聲音,覺得它很像當年弱水裡的那個會呼吸的法陣,一靠近法陣,仿佛是螢火蟲的光芒那樣的溫柔光線流瀉而出,幽光星星點點,瀰漫在整個視野里,接著,像是曾經吞噬這一片空間的混沌那樣,那星光溫柔地撫摸過每一寸空間,最終穿過天際,朝著更遠彌散而去。隨著星光的不斷溢出,法陣裡面露出非常明亮的,仿佛是夜明珠一樣的東西,那東西也漸漸隨著星光,緩緩升起,發出非常奪目的光芒。

  很快那光芒就讓人失去了視線。

  黑暗能夠奪走人什麼東西,光明也一樣。

  明月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了這一句。在這同樣什麼都看不見的光芒里,她突然感覺到有一點溫柔拂面的風——這種感覺讓明月出意識到,法陣起作用了,他們穿越了。

  屠博衍始終沒有確定他們所經歷的整個世界究竟是混沌還是幻境,比起這個屠博衍更著急回到他夢境裡的鏡湖回雪,他幾乎是一抵達夢境便拉起明月出:「我們要去找香雪郎。」

  「你想確認年份的問題,還是雙性的問題?」明月出問。

  「後者便是有,香雪郎只怕也不知道。香九郎為人看似謙和,實則倨傲,怎會把這種消息透露出來。」屠博衍搖頭,「我只是想要找香雪郎問一問一些細節,比起年份,還有別的我也很在意。」

  明月出挽住屠博衍的手:「過去別想了,我們總是要往前走的。我不是說過麼,往前故涌,也要往前,別回頭。」

  同母異父,一起長大的人,變成這般模樣,又橫死面前。若換做旁人說這句話,只怕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但屠博衍懂得,明月出是真正做到了無論如何都要往前,不停留,絕不會為了過去自艾自怨。

  「我沒事,如你所知,我素來與他不親近,自從韓家事關係更是交惡,無非些許牽動情緒,想起我母妃。只是認識了你,你們那邊人死如燈滅,不談身後事,想來我也不必去為了母妃悲哀,她或許已經轉世投胎,成為六合之中最尋常的一人,如她所願。」屠博衍誠實回答,從不說謊。

  「那就好,你還有我呢。」明月出捏了一把屠博衍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摸來摸去。

  啪!屠博衍輕拍一下,給了明月出一記白眼。

  香雪郎目前被重重機關包圍,活在明月出以故鄉為背景創造的夢境世界裡,想要找到香雪郎就要在夢裡重回故地,明月出嘀咕了一句:「在這麼多破爛事以後做夢喝杯奶茶也不錯吧,就算是休息。」

  屠博衍語氣一軟,揉了揉明月出的發頂:「嗯,也是休息。」

  夢裡香雪郎生活的區域一如往昔,就是明月出日常活動的那一代,連房子都是明月出住的,對方一開門看見這倆人嚇了一跳:「出了什麼事?」

  「有點事,問問你。」明月出深知說話說半句多欠扁,連忙又補充,「關於香九郎的事情,你可能也沒想到,他算得上是幕後黑手了。」

  「九郎?怎會!」香雪郎一愣,「那是個痴情種子,天性爛漫,最愛在女兒家紅塵隊裡打滾,怎麼會是幕後黑手?」

  明月出也愣了,這誰啊,這賈寶玉人設的是香九郎?

  三人一對二,圍著明月出的餐桌坐下。

  香雪郎很自然地撕開三包掛耳咖啡泡上,又轉手關了電視投屏,客廳里一靜,他才又問:「九郎死了?」

  「還沒。」明月出擺手,「但目前看如果他能死了,事情要簡單不少。」

  香雪郎有些納悶:「詳細說說?」

  明月出看了一眼屠博衍,便簡明扼要地把他們如何發現夢裡端倪,如何懷疑,如何猜測,以及怎麼確認,聽了蒼雲海說什麼,韓浞又是怎麼講的,以及香九郎到底做過什麼,從杏花村到荒山野村,再到什麼海水倒灌,洛陰傾斜,鬼神盛宴,大大小小挑乾貨說了一遍。

  「那村子被業火焚燒,百人無一倖免……」香雪郎咀嚼著這句沒有形容詞的大白話,深深嘆了一口氣,「姑且先將這一段放在這裡。我與你們講一講我記憶里的九郎吧。」

  香雪郎與香九郎同族同宗,隔著房頭,交際並不密切,但香雪郎依舊印象深刻地記得自己與香九郎關係淡淡,最主要的原因是兩人從小性格不同,目標不一。按照明月出的理解,香雪郎算是別人家的孩子,品學兼優,能力出眾,完全可以按照族長的標準培養起來,而香九郎則是標準的紈絝子弟,或者更貼切一些,是標準的賈寶玉,不愛學習,最是憐香惜玉,好在香家的家長們在教育問題上一貫團結,所以香九郎被卷得學了仕途經濟,長大後雖然依舊風流,依舊憐香惜玉,但好歹也能挑起自己肩頭的擔子,支撐家裡一片生意。

  因為這些物流車馬生意,香雪郎與香九郎有一些交集,但此後香雪郎所在的房頭參與爭權奪利,香雪郎本人也變成受害者背井離鄉,兩人就沒有什麼聯繫了。

  「但從晉國那次來看,九郎的確殺伐果斷,與從前不同。」香雪郎相信屠博衍與明月出不會信口雌黃,但他也無法解釋到底是什麼事件扭轉了香九郎的個性,讓他從一個大家族的富貴風流公子變成了想要攪亂天下發戰爭財的瘋子。

  覆巢之下無完卵,香九郎總不該不懂這個道理。

  就別說是天下大亂,哪怕長安城亂了,對香家都是百害無一利,香九郎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有什麼非做不可的理由呢?

  「這是個好問題,我也想知道。」明月出雙手一攤,環顧沙發上從左到右的零食,深深覺得她有時間應該多來拜訪香雪郎,看這傢伙生活得多麼愜意!

  「你說香九郎是痴情種子,總有些實例吧。」屠博衍試圖努力還原最初的香九郎。

  香雪郎想了想,還真讓他想起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我給你們說說,看看若是換做你們,該如何選擇,反正我與九郎完全不同,這事兒九郎曾說過我和其它幾個兄弟心狠。」

  說著,香雪郎呷了一口咖啡:「想必你們聽過漢武帝金屋藏嬌的故事。」

  「呃,此處漢武帝不是還金屋葬嬌了麼……」明月出想起六合的版本,打了個激靈。

  香雪郎看了看明月出書架上字字清晰的四大名著:「但九郎是賈寶玉,不是漢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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