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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烤鰻白玉子

2024-05-13 01:46:46 作者: 七寶燉五花

  柳葉形的銀刀劃開極細的白磷,被熱氣灼燒的皮肉瞬間翻卷收縮,鱗皮很快從柔韌的奶白色變成焦黃色,帶著一股佐料調配出的酥香。侍兒跪坐在一旁,用細長尖刀挑出骨刺,將鰻魚切成一段一段,分到了兩個不同的盤子裡,又掏出魚籽,保留那精巧渾圓的形狀,撒了一點青碎擺在了鰻魚肉段旁,最後仔細地揣摩了客人的喜好,添了一杯熱黃酒。

  「皮焦酥肉軟嫩,魚籽濃香馥郁,帶著青艾的凜冽氣味,這搭配的確不凡。阿奢很會享受。」客人稱讚道。

  「我這侍兒通岐黃之術,這魚被她炮製後,具有藥理,正適合你。」白奢將自己的盤子也推給客人。

  「外面下雨,這侍兒不錯。」客人一笑,開敞的領口露出皮膚上的戰績。

  「想要就給你好了。」白奢懶洋洋地靠著。

  

  「不必了,我平日起居不由自主,也不方便。」客人垂眸。

  「連你的主子都不由自主,何況是你。」白奢輕笑,「他只不過排行老七。嗯,論起來,他是七郎,你是九郎,也不差什麼。」

  客人也一笑:「多謝你勸慰我。只是我就要走了。」

  白奢舉杯一對:「無妨,來日方長。」

  客人也舉杯:「那就預祝阿奢生意興隆,你說的事情我會見機行事的。」

  侍兒垂著頭撥弄著烤鰻魚的炭火,零星火焰伏在銀灰上,一副就要死灰復燃的模樣。白奢維持著舉杯告別的姿勢,望著火星兒出神。許久之後,她才開口:「殿下的人在元寶橋附近吧?有幾個?」

  「有一對兒開小鋪子的夫妻,丈夫名喚涼太。」侍兒回答。

  「我會讓人去告訴那個涼太,盯著點兒這個叫香九郎的,不要因為他來自六合便輕視於他,此人心思深沉,慣會演戲,留在七殿下身邊不是什麼好事。」白奢說著,又喊了伺候的丫鬟準備洗澡水,「連歡合都是演的,這樣能忍能演的人,又怎麼會甘心在七殿下那樣好大喜功的蠢貨身邊做個用來拉攏人心的玩具?」

  「難道……」侍兒一怔,緩緩撕掉了臉上的麵皮,露出一張全然不同的臉孔來。

  「下個旬日,你為七殿下診治時便知。」白奢毫不掩飾不屑之情,「世人只見有紫英城禍,有白山城亂,有疫病和濕熱風症,還有赤國女皇練兵,可這十年來所有的事件背後都有一根筋骨,只不過這一年半載事件頻出,更顯得凸出。」

  「可尋常百姓也只會盯著腳尖過日子。」易容之人輕嘆一聲,隨手在白奢的手腕捏著,扎了兩枚銀針,「你也少操點心,這手腕又有些腫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出聲也罷,只是不要被人牽著鼻子走,助紂為虐就好。否則當年的駙馬之亂,又要重演了。」白奢想起最近的事端,最近的邸報,也深感無力。

  十二樓主也很無力,他是最熟悉水性的,因此承擔了抓蛇上岸的任務,但那條水煮人面蛇分明被燙得七葷八素,卻依舊不忘了害人,掙扎之餘還要用燙熟的尾巴掃著鏡湖熱浪去攻擊眾人,終究是因為身體龐大被它得手一次,正巧就掃到了七樓主那邊。七樓主伸手一擋,自然是沒有燙到要害,但看她齜牙咧嘴吹著手和胳膊,也知道這一下高熱很痛。所以十二樓主發了狠,伸手摳進了人面蛇七寸處那道四郎五郎製造的傷口裡,死死往下那麼一拽,在撕拉一下的手感中,十二樓主徒手將那道傷口擴大了五倍,一拉到了人面蛇的中段。

  這一下讓明月出看得一抖,她並不是害怕血腥場面,而是這一下看著就很疼。然而接下來的畫面卻讓她顧不上幻肢痛,在她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甩出去一道減速。

  極細的白磷被熱氣灼燒的皮肉瞬間翻卷收縮,露出被燙得粉紅的內里,一隻慘白的手從粉紅之處剝裂而出,緊接著一個慘白的人擠了出來。那人讓明月出想起當年太鱻肚子裡的姜公主,同樣是沒皮沒臉的造型,但這個慘白的人多少有點五官,看起來沒有那麼慘。

  微光閃爍之間,減速的法術已經集中了那慘白之人的軀幹。

  明月出判斷不出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韓丙庚,但這個人的身高體型倒是與三皇子相去甚遠,一看就是五臧土著,想來或許是韓丙庚來到五臧之後也找到了合適的機會下手,換了一個軀殼。

  「既然他可以買通白鼠女妖換皮作怪,自己也定然不會忍受原本腐朽的皮囊吧。」李仙蹤頷首,「當初我們最後一次見他,三皇子的皮囊就有些敗壞了。」

  說話間李仙蹤與十二樓主已經落在那慘敗之人面前,兩側夾擊,將那人困在了岸邊。

  明月出看著她心愛的書房門口站著這麼一個玩意,頓時怒火熊熊,奶奶個捲兒的!她以後再入夢約會屠大神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屠博衍自然清楚明月出的心思,念了一句什麼,那書房應聲而倒,變成了一片廢墟。

  「誒,也不用這樣……」明月出有點心疼。

  「鏡花水月而已。」屠博衍說著也站到了那慘白之人身旁,凝眸道,「原來是白鼠。」

  眾人瞧那慘敗之人的尾椎,果然拖著一條細長肉色鼠尾。

  「白仙一族大多已經修煉天成,不會有這一道尾巴。」屠博衍冷笑,「看來你只是找了個還沒有進化完的老鼠妖怪而已。」

  慘白之人身子一震,雙拳握緊。

  「說罷,你到底是韓丙庚還是韓浞?」戚思柔拎起一段殘磚,這麼大一塊兒要是拍到這人身上,十有八九能給腦袋開個窟窿。

  「你氣死也是無用。」屠博衍語氣 里甚至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哪怕你用的是白仙一族的族長,短短時間內何來默契,你也根本無法發揮半分白仙的本領。不過,韓丙庚,哦不,韓浞,你可以不認。你不認,我們就把你當做是葬身蛇腹的雜碎,清理完畢回家。」

  「不過你要是認了,好歹還有當年韓侍讀的傲氣,不認,哦,對不起,山野村夫幹了這麼多壞事,里長都要判你沉塘浸豬籠吧。」明月出故意刺激。

  韓浞一生,最恨他的韓家血統,最在意他的母族身份。橫豎都是必死無疑,到底身後是六合山野村夫韓丙庚,還是五臧白國寵妃之子韓浞?所有人都盯著那慘白泛青的尖臉之上,細窄裂縫之中露出的瞳仁昏黃。

  明月出突然拿起四郎的刀,眉開眼笑地對屠博衍說:「我聽說凌遲的要求是刀下人不死,你說要是抓住這個,我能開幾刀?」

  明媚少女的表情天真燦爛,好像在向情郎討教什麼可可愛愛的問題,譬如說今晚要不要用甜酒醅一隻醉雞。

  李仙蹤的長劍未歸鞘,寒刃依舊擱在那慘白的脖子上。

  那慘白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最終還是垮下了肩膀,吐出一聲:「好久不見了,六弟。」

  「六殿下。」屠博衍糾正道。

  那一對兒昏黃的瞳仁瞪了過來,但視線在觸到明月出的挑眉之後又飛快地轉開,咽了咽唾沫:「六殿下。」

  明月出畢生演技盡在此刻:「那就切六片?就六片,好不好?」

  戚思柔微微低頭,否則她就要壓不住了:不管這個慘白的魚籽人是韓浞還是韓丙庚,他都蠢到了家!這些日子他難道沒見過明月出?難道不知道她是什麼人?難道沒聽過她的事兒?怎麼還能信明月出是個殘忍的瘋子?

  「你們不能殺我!」韓浞焦急地分辯,「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們留著我才有用!我死了對你們沒好處!」

  「也沒壞處,你知道的皮毛,我們也都知道。我們不知道的骨肉,你一樣不知道。」明月出吹了吹手上濺到的蛇血血珠。

  「我,我可以把所有香九郎的事情都講出來!」韓浞縮了縮脖子,想要努力離劍刃遠一點。

  眾人也都有些驚訝,雖然料到韓丙庚,哦不,韓浞,是個喜歡躲在別人後面使陰招的人,但也沒有想到這麼沒有出息。

  「那你選吧。」戚思柔掂了掂有她半個身子高的殘柱,「愛說不說,麻溜點。」

  「我說了,你們就不能殺了我。」韓浞努力爭取道。

  「月娘,動手吧,六刀還是七刀都隨便,屁用沒有。」戚思柔揮揮手。

  「好!」明月出比劃著名匕首,興致勃勃上前,直接就劃在了韓浞身上。

  韓浞萬萬沒有想到明月出看著年紀小又可愛,下手如此直接乾脆!他如何能料到中山國的公主內里是一位身世坎坷的鏡醒者,生生死死幾十回,別說劃個壞人一刀,就是真的一刀捅死他,也未必做不出。

  「我說!」韓浞疼得腦門冒汗,「我現在就說!」

  可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基本上都是廢片,韓浞果然如屠博衍和李仙蹤所料,並不知道什麼秘密和內情,他所知者大家盡知盡猜到,香九郎謀權奪利想要天下大亂,好讓自己渾水摸魚,以及他如何利用鬼神盛宴圖譜煉製妖鬼,製造活死人,這些都與眾人所知想去不遠,甚至韓浞背誦下的鬼神盛宴圖譜,也都是屠博衍拆解大半的,唯一的貢獻就是多知道了幾樣邪法。

  「好虧。」明月出搖頭。

  「殺了吧。」戚思柔點頭。

  「然後我解剖一下?」七樓主茫然地問。

  「等等!」韓浞顯然已經無路可走,他拼命想著,突然吐出一句話來,「香九郎是個陰陽人!」

  「啊?」戚思柔這下和七樓主一樣茫然。

  「即是說香九郎擁有兩個性別的特徵。」屠博衍解釋得十分科學,他想到了什麼,對明月出使了個眼色。

  「香九郎別說是個陰陽人,他就是混血孽障,也無非是實力問題,我們知道了也沒用。現在他難道就很好對付?」十二樓主自視見多識廣,可他真的沒怎麼見過韓浞這種人,這時候爆料香九郎的隱私有什麼用?香九郎的情人本來就有男有女,這事兒大家都知道啊!

  「可是,可是如果你們將這件事情公之於眾,他一定會十分憤怒,這叫引蛇出洞。」韓浞試探著說。

  「……我們基本猜到了香九郎的所在,無須使用這般下作的手段。」李仙蹤聲音帶了霜。

  聽聞韓浞的卑鄙無恥,衝擊力遠遠不如親眼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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