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魔島一廢宮

  黑暗以意料之外的速度迅速地擠滿了整個大廳，最終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在暗 色之下——屠博衍讓明月出省點電，手電筒要等出門以後再用。

  大家就這樣在黑暗裡或坐或臥，七嘴八舌講著各式各樣的往事，反正屠博衍說了，不管是愉快的，還是搞笑的，亦或是溫暖的，甚至傷感的，都是活生生的回憶，都對惡念有抵抗作用。

  戚家酒樓的原班人馬對彼此都十分熟悉，就連明月出大學時候挑燈夜戰，把手邊的橡皮當做點心嚼了吃的糗事也記得清楚，因此這些人的各類往事除了搞笑，沒有激發任何興奮和新鮮。

  倒是李仙蹤還記得七樓主的直覺，開口問：「兩位樓主，說說廢宮吧。」

  「不是說廢宮是你們的考場嗎？」明月出也好奇，「什麼鬼地方做考場，十二樓的樓主們這麼卷麼？」

  十二樓主素來脾氣好，含笑回答：「說到廢宮，就要說我與阿七一同參加的一場考試，那時候的情景與現在還有些相似，感覺也格外熟悉，所以我們倆才猜到了廢宮。」

  「聽景雲說他們師門的訓練，我發現我們十二樓也是有點東西，因為我們的入門測試也是同樣的幻境。我記得月娘跟我們講過一個什麼東西，是叫電子遊戲？裡面會有不同的場景和怪物？十二樓的入門考試就是如此。」七樓主回憶道，「我一共考過三次，第一次時間很短，只是體驗了一下就淘汰出來了；第二次有好些天，最後也是被救出來的；第三次是我跟自己說，再考不上就算了，然後就過了。」

  「全職獵人考試？」明月出的語氣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好奇，而後她好像是被屠博衍掐了一把，叫了一聲，「好了好了我不花痴西索有多帥了！阿七你說，你繼續說。」

  七樓主失笑，反手拍了拍明月出的肩膀：「其實十二樓的入門考試不難，如果只是想要做一個普通夥計，不當樓主，根本不會那麼麻煩。但我那時年輕氣盛，怎麼想都一定要做樓主，所以報考了最麻煩的考試。想一想，也是十三年前的事情。」

  十二樓主回憶了一下：「那是你的生日之前，算是一次突擊考試，因為你一醒來，就被丟進那個鬼地方了。在十二樓，有機會在那種地方考試，其實也是所謂的樓主預備役才有的待遇，畢竟考試時候還有現任樓主在一旁暗中照應，不會出事。當時監考的不就是我麼。」

  

  七樓主一笑：「對，就是你，所以嚴格來說你不僅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老師。」

  戚思柔和明月出頓時興奮：「師生梗可以有！」

  那時候七樓主已經是十二樓一員，平時負責日常任務里各種傷病的治療，擺弄各類藥草。那一天正巧是七樓主生辰前一天，她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家中的床上，而是在一個正方形的通道里，她摸索著通道的四面，舉手可及的天花板和腳下的地面，都是微微粗糙的石頭表面，像是某個已經衰敗的國家一處廢棄的宮殿。

  當時七樓主便立刻想起當時還不是六樓主的六樓主的話，覺察出這裡是樓主考試最難的「一張地圖」，名為廢宮。

  廢宮據說來自初代一位樓主的記憶，是一個島，島上先祖在島上建立了小小國家，但沒多久發現那個島很邪門，特別吸引各種怪物妖魔，很容易聚集邪祟，所以就把這一片風水不佳的小島廢棄了。久而久之，這一片偌大的宮闕和城鎮，就被隱藏在了這無邊的黑暗之中，大概是石頭總不容易腐朽，至今這一片死亡城池，也沒有徹底消蹤毀跡。

  從前進入這片黑暗的前輩，也就是當時的五樓主，如今的十二樓主，也提過這個廢宮試。不過十二樓主覺得廢宮比群魔亂舞，廣袤無垠的曠野要強上許多，至少廢宮有遮風擋雨的地方，而且廢宮裡還有一些能用得上的工具。

  七樓主一反應過來這裡是廢宮，就立刻一路沿著通道摸索過去，她在這時候還挺感激她十二樓主的，至少十二樓主早就提醒她，一定要隨身儲備糧草工具，以應付突然降臨的幻境試煉。此時七樓主的背包里裝著各種藥草，其中就有她熬製的一種果子，這種果子熬煮出脂肪之後，脂肪添加麥芽糖，可以濃縮成許多藥丸大的小球，吃下去雖然苦，但能抵住一陣子飢餓。

  這種果子就是朱古力果，按照明月出的認知，七樓主做出來的這種東西就是巧克力球。

  七樓主畢竟是「山珍」，對於煉製藥材之類有天賦加成，她煉製的這種巧克力球與壓縮餅乾道理類似，吃一顆兩顆能熬住好幾個時辰。於是七樓主背著她的救濟糧，沿著通道摸索著往前走，心中默數著數字，數到幾千的時候，她摸到了一個岔路。她皺著鼻子聞了聞，那岔路沒有不吉利的味道，也沒有古怪的臭味，相反，有一種淡淡的香氣，不知道是香囊還是香水。

  這種味道給七樓主一種錯覺，這應當是在那些優雅的宴會上該聞見的味道，那種古典絲竹雅逸悠閒的背景里，出現的那些很昂貴的人，身上會有的那種味道。

  七樓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種若有似無的香氣屬於誰，為何如此縹緲，又如此熟悉。

  是誰？沒心沒肺的話癆？還是會把屍首庖丁解牛傳三代的獨苗少爺？又或者是那個看起來溫和好欺負的鄰家哥哥？

  如果是前兩個人，那就是來考試的，如果是後一個，那就是監考。

  七樓主胡亂猜測，不過在這種黑暗訓練營里，任何一個活人都是盟友，所以她也毫不猶豫地朝著那香氣走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從我的腿上踩過去啊！我不是垃圾我是個活人我也不是屍首我還支棱著呢！」一個聲音叫了起來，是個仿佛有點耳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來的年輕男孩的聲音。

  七樓主停下腳步，她可還沒踩到這人的腿呢！這個叫聲未免太未雨綢繆了吧：「我還沒下腳呢。」

  「我這不是提醒你嗎！你腳步這麼重，再走三步就要踩到我的腿了！這鬼地方如果斷了腿受了傷，連個上藥都沒有，萬一血腥味道引來那些鬼蟲不就完蛋了！那些鬼蟲很少單獨行動，一來就是一窩啊！」那個聲音很舒悅明亮，因此這樣快的語速，話這麼密，聽起來也不覺得吵。

  「你沒事吧，腿受傷了嗎？」七樓主蹲下身，慢慢摸到了那個人的腿。

  「哎呀你是想掐死我嘛！」那個聲音倒吸了一口冷氣，「誒誒！算了你還是掐我吧你這樣輕柔我會以為我的美貌讓你產生了什麼邪念！」

  七樓主不理那人的叫喚，繼續順著膝蓋往腳踝摸過去，頓時心裡有數，這個人的腳踝可能是扭傷了，而且從這腫脹程度來看，扭傷得很厲害。

  「你的背包弄丟了？」七樓主問。

  十二樓主這個爛好人，經常提醒大家要常備背包，準備好各種食水和傷藥，因此他們這些報考樓主職位的人，幾乎人人都摟著自己的背包睡覺。這個人放任傷勢變重，只可能是實在沒得用。

  「誰知道突然遇見的產子的鬼蟲！」那人想給自己找回點面子。

  鬼蟲是廢宮裡的一種怪物，與夢境垃圾堆里的螽冥有些類似，十二樓從前就有前輩說，鬼蟲與螽冥有些關聯，要麼是兩者之前混合過，要麼就是兩者同出一源，要麼就是創造廢宮地圖的考官特別喜愛螽冥，用了這個典故。

  關於這一點，七樓主曾經研究過，廢宮地圖絕非尋常的幻境考場，但具體不一樣在什麼地方，她不清楚，因此她也不敢看輕鬼蟲，無論這種蟲子一樣的怪物是否是螽冥，是否具有傷害人神智的力量，這怪蟲都很棘手。

  長得像是上半身是螳螂，下半身是鬼的怪物。有一張滿是褶皺的三角形的臉，有點像是整容過度皮膚松垮又年華不再；有可以突然伸出的滿是獠牙的口器，咬人特別疼；有鋒利如鐮刀的雙手，一刀下來可以收割人頭。最神奇的是這玩意下半身就像是故事裡的鬼，沒有雙腳，是一股黑色煙氣飄著。

  鬼蟲雖然咬人很疼，但最大也就半人高，十二樓沒有不會武藝和體術的，這種程度的蟲子，就算是一窩，也就十來只，還不構成生命威脅。

  唯獨產子的鬼蟲最可怕。

  因為產子之前鬼蟲會迅速變大，急需能量，從僅僅為了自衛咬人，變成主動尋找能量，不光是人，就連同族甚至自己的伴侶都吃。

  「你出事的地方，離這裡遠麼？」七樓主問。

  「還有點距離，但等到明天就不好說了。」那人回答。

  七樓主一邊給這個人抹著藥，一邊心裡計算鬼蟲的活動範圍，算著算著她也放棄了：「不用算了，產子的老蟲，不會遵守老蟲一貫的行為習慣的。我們還是儘量小心吧。」

  「就是這麼說的啊！」那人很光棍地回答。

  七樓主給那人處理完傷口，也坐下來稍微休息，分給那人一塊兒朱古力果，兩人一起吃了起來。她等一下還要夾著這個人往前走，沒體力不行。

  這人就是後來的六樓主。

  十二樓聞名的美少年，姿容望之令人心折，可惜，好好的美少年，偏偏長了一張嘴，是個話癆。

  「我說，你也別七想八想的了，活動一下腳腕能不能湊合走兩步？」七樓主架起六樓主，「你這樣我還怎麼帶你通過考試？」

  「你真的能帶我通過考試，這麼有信心？這不能夠吧。據說各種幻境最可怕的是曠野，但我最討厭廢宮了。我考了十幾次了都。廢宮裡不僅僅有鬼蟲，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這裡道路又多，跟迷宮一樣，進了死胡同就完了。」六樓主一口氣不喘說了一大堆。

  「我考了三次，連著一次。」七樓主解釋道，「最長在這裡呆過一個月。我想我應該很了解廢宮。」

  「是嗎？！」六樓主馬上打了雞血一樣，扶牆站了起來：「走走！快點出去！不過大佬你也真的是一個狠人！廢宮啊！這裡要是運氣不好，一個同伴都遇不到。白天晚上都有鬼蟲四處晃悠，吃吃不好睡睡不香。」

  七樓主笑著拎著六樓主的胳膊：「可我想留下來做樓主，所以就要好好研究，好好備考。」

  兩個人在這條岔路走了沒多久，又是一條岔路。

  這條岔路傳來刺啦刺啦的聲響，那是鬼蟲走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