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以身為香餌

  隔一天的夜晚依舊是白仙一族的夜宴，這一回舉辦宴席的人等級升高，已經從白仙一族哪家的女孩子，變成了有主持中饋實權的長媳。這樣的宴席里那位刁少尹好奇這些飲食和布置，找主事的侍宴問一問，絲毫不顯眼。

  「你們不必擔心，今日是我請託閨閣密友設下此宴。你我之間的對話絕不會被旁人所知。」刁少尹來到後廚，絲毫不介意廚房裡駁雜的味道，單刀直入，「你們還有什麼未盡之言？」

  實話不能實說，但打個擦邊球解釋一下明月出等人與韓丙庚的淵源未嘗不可。六合舊識，素有舊怨，此人曾經可以附身，如今不知如何云云。

  能坐到刁少尹這樣的位子，便知道凡事不可盡，她找她的兇手，不必立刻就對證人展開懷疑。

  韓丙庚可以用鬼神盛宴里的某種秘法輕易改變自己的容貌，甚至性別，體格，所以畫像和目擊便沒有了意義。刁少尹縱是知道有這樣一個人逍遙法外，一時間也只能眼睜睜見他接連作案，卻找不到這個人。

  從比墨魚麵店老闆更早的時間點開始算，同樣的受害人至今為止，包括墨魚麵店的老闆，已經有了二十七人。這二十七人性別身份各異，但都有一點，他們擁有一些不同尋常的能力，有的天生就會七十二變，有的通曉獸語，有的可以在強光之中隱藏身體，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刁少尹問了具體是哪幾天的什麼時候，明月出喝到了毒酒，比對著作案的時間一看，就連五郎也明白了，這個韓丙庚最近很忙，一邊去太監別人，一邊順手毒害明月出。只是毒害毫無進展，太監別人卻已經熟能生巧，最高紀錄一個晚上太監了五個人！

  越來越密集的犯案速度令人毛骨悚然，附近這一片的夜市生意都很蕭條了，連帶著附近的客棧葉門可羅雀，沒有了往日拜419所賜的繁榮景象。

  明月出覺得韓丙庚不殺人，不見得是韓丙庚不敢或者韓丙庚猶存善念，這更像是一種必須，而切咚，更像是一種偏執，她以前看那類書，破壞這一類器官的，一般都是精神有問題，有某種執念和臆想。

  「或者它需要活取。」屠博衍思忖，「鬼神盛宴之中記載最初的美人盤便是活取，這樣可獲得女蘿之類女妖的壽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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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切咚也有可能是方便？」明月出想到一個可能性。

  「另有一個疑點，便是這些案子的案發時間，有兩次是衝突的。

  不過，雖然這二十七個八太監都沒有死，但這個案子的影響實在太噁心。

  最終，在又一個四月初一的早上，這案子壞到了頂點。

  根據報導，那是三月三十的晚上，一個準新郎的「單身派對」，被害人是準新郎和伴郎，以及聽到準新郎出事——還是這種事——以後氣急敗壞，衝上準新郎家門，殺了準新郎一家的準新娘。準新郎一家被滅門，屍體已經不完全，準新娘畏罪潛逃。這報導不算細緻，但寥寥幾句話，信息量已經很大了。

  七樓主指著小報上那一頁：「就說這個伴郎，準新郎去泡妞，他怎麼也跟著一起進去了？」

  「沒有指名道姓說出族屬，但這個準新娘一定是非常強大，戰鬥力爆表的那幾個。」十二樓主一邊攪合著手裡的杏仁茶一邊說。

  「屍體不完全，別是吃了吧。」五郎大大咧咧地說。

  七樓主和戚思柔同時瞪了他一眼。

  初一這天晚上有一場宴席，主家是李寶盆的一個朋友的小妾，雖然小妾上不得台面，但出手闊綽。所以宴席布置得金碧輝煌，所有的菜餚也都換了金啊玉啊的名字，還有特別活動，所有的客人都可以親自來領取一個巧克力球棒棒糖求籤，有請來的星相大師解簽。

  李仙蹤將親自扮成星象大師為大家解簽，任何一個拿了糖乳球的簽文的客人都可以親自來請大師破解玄機。前提是，親自，因為大師需要相面。

  這個活動十分火爆，沒有人願意錯過美味的巧克力球和那有趣的簽，更不要說免費的解簽——聽著也是很有趣的。

  解簽的李仙蹤帶著一個銀色的威尼斯面具，只露出了嘴巴和下頜。

  從露出來的部分看，這位大師應該是個面容白皙，線條俊雅的年輕男子，雖然不知道究竟長的如何，但單憑透過面具能看見的眼神就知道，這是個眼神漂亮，璀璨如星的人。眼神漂亮的人，通常氣質都很好。所以今天女客們特別不願意走，哪怕已經解完，都要圍著看熱鬧。

  一個看著十分年輕，大概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一臉通紅地站在那星相大師面前，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那紙條，眼睛裡露出一種離奇的瘋狂光芒。

  星相大師沒有接紙條，沉吟片刻，突然從身後又拿出一個棒棒糖來遞給小姑娘：「你被雙子星辰籠罩，登臨月亮位置，一支糖不准，再拆一支。」

  小姑娘下意識地伸出另外一隻手，想了想又放下，把第一張紙條用右手的小指和無名指夾著，然後去接第二支糖。

  「你用的花露可是玫瑰？它與你相衝。」星相大師又說。

  與此同時。

  「小妹妹，我陪你去拆糖！」戚思柔一把挽著那小姑娘，笑得很貼心的。

  「這位客人，有個自稱是你爸爸的人，在雅間找你。」明月出冒出來，指著雅間的門。

  戚思柔難得語氣那麼溫柔：「那麼，我們去雅間拆糖吧。你，會跟我走。」

  「是啊是啊走吧我陪你去。」明月出也挽住那小姑娘的另一邊手臂，還順手捏了捏，而後微笑著陪著戚思柔和那個小姑娘往二樓雅間而去。

  那小姑娘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沒有拒絕，而是怨恨地看著明月出，完全沒管一旁的戚思柔。

  明月出微微一笑。

  「各位失陪一下，我馬上回來。」那星相大師也起身，跟著這三個組合奇怪的妹子上了樓。

  還等著要求籤的人不樂意，人群騷動，五郎對六郎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立刻跑進跑出，拿出來一個酒瓶。

  「各位！要不要先來品嘗一下我們最新研製的玫瑰蜜釀？」五郎端著一支酒瓶，大聲招呼著看熱鬧的客人，「來來，等大師的期間，每個人都能免費品嘗一杯！先到先得！務必排隊！」

  免費品嘗的熱情高亢的圍觀群眾立刻就歪歪扭扭排起隊來，起著哄叫著好，熱熱鬧鬧地把那小姑娘和星相大師給拋在腦後。

  「明月出。」屠博衍在腦洞裡提醒，「當心，我總覺得此事過於順利。」

  「怎麼了夫主？」南南端著杏仁茶，坐到香九郎的腳下。

  「無事，我不過是覺得韓三此番行動過於順利。」香九郎摸了摸南南乖順的長髮。

  南南嫣然一笑：「順利不好麼。」

  香九郎也笑了：「順利自然好，但他用的法子兵行險著，效果又奇佳，我只是好奇難道都沒有任何代價？」

  南南低頭：「他那樣人不人，鬼不鬼，不就是代價麼。」

  香九郎搖頭：「你不懂那樣的人，那樣的人只要有了實力，真身變成什麼模樣他絕對不會介意。」

  南南想起那個人的模樣，忍不住乾嘔一聲。

  香九郎一笑：「別怕，你也說，萬事萬物，相生相剋，他若非要劍走偏鋒，怎見得就不會被劍鋒所刺？」

  南南搖頭：「可他揮劍之時，依舊是很厲害的。你看天墉城中，已經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香九郎撫摸著南南的頭髮：「你心善。」

  南南搖頭：「我不是心善啊，我是擔心夫主。他真的練成，就算是數月後反噬，這數月之間也夠他做些什麼。」

  香九郎點頭：「的確如此。」

  南南面露擔憂：「夫主，若是那樣，他會不會要向夫主復仇？畢竟——」

  香九郎冷笑：「畢竟我沒有在殿下面前給他任何機會？只給了他一個選擇？」

  「那也叫選擇麼？」

  那人從不良善，更無憐憫，甚至沒有半分上峰對屬下的提拔照顧，是啊，下棋的人大可不必去思考玉石棋子有什麼心思。韓丙庚毫不懷疑，如果當初自己不是想辦法在矯府地宮裡做了手腳拼了老命來到六合，他一定會被徹底放棄。

  就像賀蘭宓。

  韓丙庚坐在雅間裡，呷了一口酒，泠泉酒酒香清冽，卻無法驅散這股讓他自己都作嘔的腐朽氣息。他不由得想起當時面見那位殿下的時候，香九郎一臉笑意說出的話：「既然你身子不好，便好生修養調息，不必拼命出來做事。殿下這邊由我效勞，可好？」

  當時那位殿下還不太同意，攔住了香九郎的話頭：「若韓公子願意，便讓他做點什麼。否則留在家中也是無趣。」

  「那不如就讓韓公子試一試新譜，讓蒼先生負責清理那些垃圾。」香九郎給了一個選擇。

  誠然，蒼雲海的活計更加零碎，不過就是個倒夜香的人罷了， 但蒼雲海從不是他們的人，不過是湊巧被拉進局裡。

  韓丙庚握緊酒杯。

  而他，則成了一個試驗品。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想來香九郎無論如何都猜不到，韓丙庚可以因禍得福，有了這樣的本事！

  「呵呵。」韓丙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有了這樣的本事，這五臧就是他的天下了！

  韓丙庚迎著那人的目光，囂張地瞪了回去。

  明月出也迎著那小姑娘的目光望了過來。

  一進雅間，星相大師就關上了門，摘了那銀色面具，露出李仙蹤原本的容貌，那一張臉素來都是輕言淺笑，有一種出塵之氣，也有一種溫潤之姿，可是眼下，這張臉上掛著一層霜，讓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慄。

  光憑李仙蹤的臉色，就已經可以速凍餃子了，更別提戚思柔那一笑，露出的幾分殺氣騰騰。

  這個供給侍宴修整的雅間裡，瀰漫著一股腐爛的玫瑰花和熱帶水果的味道，並不是特別難聞，但是存在感絕對不低。

  雅間裡的幾人都沉默不語，但眼神交錯，俱是繃緊一根弦，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