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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唐九宮鍋

2024-05-13 01:32:25 作者: 七寶燉五花

  「留在此地,雖不死,亦不能算活;離開此地,卻有被大陣拆解撕碎的危險。此身為你所有,你盡可憑心意選擇,我必當跟隨,絕無怨言。」屠博衍誠然道。

  明月出琢磨著這人真是十分君子,論見識論實力他強過她不知多少,但卻總是守著租客的本份,把這種重要決定交給她這個房東。剛才闖暗流如此,如今闖大陣也是如此。

  也好,反正明月出不怕做決定。

  

  「除了那種概率較低的撕碎,還有什麼危險呢?」她叉腰站在光環之下,仰望著這活物般的大陣。

  「此種危險並非來自生死,而是大陣里時空迷亂,極有可能你從秋日大唐長安城進入,卻出現在了大漢的洛陽城的夏季,又或者出現在了極北地區的白民國,甚至可能落入鐵水魔域。」屠博衍認真地回答,「甚至還有一種極小的可能,會回溯時間,譬如回到洪荒時期,天地一片弱水,再也無法離去。」

  明月出驚奇:「怎麼叫大唐長安,大漢洛陽?」聽話要聽音,既然有大唐長安,那就應當是唐朝,又怎麼會出現在漢朝的洛陽城?難道不是唐朝漢朝,難道這兩個朝代之間是可以互相溝通拜訪的?有什麼時空隧道嗎?

  屠博衍好歹是明月出腦洞裡的大神,很快理解了明月出的意思,又認真解釋:「漢唐之間可以交通來往,但並非如你所想,而是在六合之中,大唐是唐國,大漢是漢國,只是兩個並存於世的國家而已。」

  「國?什麼國?怎麼國?」明月出興奮地問,這種關公戰秦瓊,唐明皇愛上王昭君的感覺有點棒啊!

  「六合之廣袤雄奇非你可想像,出去就知道了。」屠博衍聽她這興奮的八卦語氣就不想多說了,剛才的危險這人是都忘了吧!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進去。」明月出理不直氣也壯。

  屠博衍被噎得無言以對,只得再解釋:「如我所言,入則長安之秋,出則洛陽之夏,這是書中記載的,尋常轉星陣偶然也會有這等誤差,何況大陣。野史曾說有人誤闖大陣,再出來不僅不是大唐長安而是大漢洛陽,短短半個時辰不到,連陣外的時間都過了許多年,他襁褓中的兒子都已經娶妻生子。」

  「對你來說從大唐到大漢,是時間變化,於我而言卻僅僅是變了地點。」

  「若按照你那世界的法則,所謂大漢大唐都是存在於一條順流而下的時間線上,前朝後繼,周而復始;而在六合,所謂時間線,本身便是混沌的,世間各國各地阡陌交通於混沌之中,相互之間有地方接壤,有地方被弱水阻隔,需要轉星陣連結。」

  「目前的六合宇內,大唐長安與大明北京並稱雙都,是最為繁華的兩座城池。大漢洛陽人口次之,規模卻也並不遜色。」

  「你所言唐明皇是誰,我不知曉,但王昭君的確曾是大唐皇后,我上次來六合時她已被廢,住在終南山別宮之中。」

  「此事終究是李唐皇族家事,出去以後不要再提。」

  「天啊!」明月出被這個信息量震驚了,比起王昭君嫁給大唐天子這個大雷,眼前的光環都不算什麼奇蹟。

  「總之我記得你喜愛香辣九宮格鍋子,此物在長安便有店烹製,名為清風九宮鍋,取九種不同大小的紅椒用九種辦法烹製,炸熟熬湯,又或者水煮,或者用牛油炒過再配高湯。這鍋子曾在長安風靡一時,只可惜價貴唯有權貴食用得起,因為大唐與大清少有貿易,故大清番椒紅椒在長安罕有,這與你故鄉遍地火鍋之景十分不同。然長安浪蕩子畢竟吃不慣辛辣,後來此類鍋店便少了,唯有西市和南市熱鬧處還存一二公認嘗鮮。」屠博衍換了一個更接地氣的解釋。

  「唐朝人吃麻辣火鍋,那大漢天子可能也會吃烤羊肉串。」明月出點頭,番茄炒蛋就不算了,這道菜畢竟就幾十年歷史不足為奇。

  「大漢天子本就愛吃,灸串自商王子昭便甚愛之,何來稀奇。」屠博衍納悶。

  「總之我可能這個月看見伊尹,下個月看見易牙?關羽真的可能和秦瓊打一架,還有西施可能和貂蟬比美,還有陶淵明和李白斗詩?」明月出覺得這簡直太有意思了!

  「李白又是何人?再說你也不必如此興奮,國與國之間內外交通情況瞬息萬變,找到通路並不容易。有的地方根本不通車馬,只能靠飛艇之類,有的地方被弱水環繞,出行艱難,只有玉門鍾可以連通。你想一個月內拜訪不同國家的名士,也要看有沒有船期。」屠博衍潑冷水。

  「車馬?飛艇?」明月出好奇,飛艇?難道還有飛機?

  「與你們那邊的鐵皮盒子大有不同,出去以後你一看便知。」屠博衍熟練地攔住了明月出蔓延的聯想,「總而言之,六合與你故鄉相似,但又不盡相同,不僅有法術,亦有非人,因此玉門鍾是六合之中最重要的東西。」

  說得這麼文縐縐的,不就是個傳送門?明月出一開始還有點懵,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這有什麼難理解的?六合就是個大宇宙,那些唐朝啊宋朝啊都變成了國家星球,和火星水星一樣各有運行軌跡,彼此之間想要造訪,要麼走宇宙飛船,要麼就只能靠玉門鍾這種傳送蟲洞了。

  沒學過天體物理學,好歹看過科幻片不是?明月出啪啪給自己鼓掌。

  「你這聯想倒是恰如其分,可惜學業不精,滿肚子野狐禪。」屠博衍不客氣地評論。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找到這個大陣,能離開這裡對吧?」明月出嘆氣,說直白些,這大陣就是個隨機傳送門,一個大型盲盒,開出大都市還是魔窟,全靠運氣。

  只不過明月出這個人運氣總是不好,天生水逆,一提到靠運氣的事兒,她就心裡沒底。

  「萬物不出理,總應有跡可循。我們靠近些再細看看。」屠博衍聽著也不像是喜歡靠運氣的人。

  當兩人一身靠近站在流光婉轉的大陣之前再細看的時候,明月出發現這大陣里每一個細小的藍光都在緩緩移動,所以它們組成的符文也在緩緩移動,於是那些粗粗細細的光環也跟著緩緩移動,使得橫豎兩個大光環也以某種天體運行的姿態在公轉自轉著,只不過這種公轉自轉的軌跡一時看不出規律,以這種形態來說,混沌之海這個名字的確與弱水極為相稱,連裡面的玉門鍾都混沌了起來。

  「好像沒有痛,這麼說這玩意和西米露,我是說暗流,是不一樣的。」明月出突然想起來。

  「小心。」屠博衍提醒她。

  明月出緩緩靠近光環底部,一沒留神被腳下一卷竹簡拌了一下,趔趄里雲猞皮背囊一甩,也染上了那種藍。她看著背囊離開藍光之後也依舊微閃,好奇之下又換了匕首去試探,結果刀刃也變得微藍,最後她鼓起勇氣把手伸了進去,可誰知道就偏偏她的手並沒有染得變藍,而是一下子觸碰到了藍光,感覺就像觸到了什麼實體,涼涼的,柔柔軟軟,逸散出一股好聞的清甜凜冽之氣,以某種類似於呼吸的節奏,在微微顫動著。

  那一瞬間明月出有個奇怪的直覺,這光環是活的!

  這種詭異的觸感讓明月出一個哆嗦,再低頭,頭皮頓時發麻。

  糟了,她掰了一小塊兒藍光下來。那塊兒藍光碎片離開了光環,立刻沒有了那種呼吸的節奏,變成一塊死物。

  「……我不是故意的。」明月出有種損壞公物的負罪感,但更強烈的感覺是涼,一直涼到心底,甚至漸漸地滲出一股沒來由的寒意。

  「這東西不太對勁。」明月出強壓著心裡那股寒意,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指尖,已經上了一層粉霜。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就好像明月出走著走著突然看見了自己的後腦勺,又或者發現自己讓座的老太太是自己的孫女——那種普通人遭遇了荒誕離奇詭異古怪的寒意。

  明月出忍不住快手將那塊兒藍光碎片塞回原位,奇怪的是剛剛還死涼死涼的碎片一回到光環里就立刻融入集體,隨著其他藍光一起緩緩地移動和呼吸。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她掰掉了什麼軟體動物的觸角,觸角離開身體後不能自主活動,可一旦接回身體,又能立刻恢復功能。

  這種「光環難不成是個活物」的感覺更強了。

  明月出換了一個角度看著自己剛才掰下來的碎片,在新角度上,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符號,或者一個字,現在這個字和周圍其他的字拼在一起,組成了一篇活生生的文章。

  「對啊,連朝代都能成為國家,那文章也可能是個活物嘛,畢竟這篇文章不是二維平面的,而是三維立體的,甚至可能是四維五維的。」明月出道。

  「你這說法有些意思。」屠博衍也琢磨起來。

  「要不我再掰一塊兒看看?」明月出說。

  「罷了,不要再碰了,穩妥起見還是先出去再說。」屠博衍讓她繞到金色投影閃爍之處算了片刻,「此處為生門所在方向,若要賭便賭這邊。」

  「這麼走進去?還是跳進去?」明月出看著這光環,怎麼看都覺得這玩意至少懸浮於河底白沙兩米。

  「尋常玉門鍾都是嵌合於地面,我也未曾見過懸浮之陣——跳吧。」屠博衍也沒有什麼好建議。

  「好咧!」明月出退後一段,然後助跑加速,縱身一躍——雙手摳到了光環上,晃悠了兩下,掉下來跌坐在地。

  「……你再退遠些,起跳時氣集丹田,單腳躍起。」屠博衍道。

  明月出從善如流,在起跳的瞬間她感覺有股力量從腦海里流出,將她拽得更高,這一次她毫不費力地跳進了光環大陣之中,無數藍光迎面而來,金色投影閃爍不已,一種玄妙的醍醐灌頂之感席捲全身,她沒來由地覺得自己似乎更強了,好像只要穿越大陣就能脫胎換骨,重獲新生。

  然而與此同時,一股悲哀酸楚也隨之而來。

  那又有什麼用呢,她不想脫胎換骨,也不要重獲新生,她只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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