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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燈影牛肉絲

2024-05-13 01:32:16 作者: 七寶燉五花

  天之大,大無邊際,地之闊,闊無界線,可偏偏天地之間隻有她一個人站在那裡,面對著猙獰殘酷的命運,充滿了未知的時間與空間!

  孤獨!恐懼!茫然!絕望!

  這種感覺明月出並不陌生,她不僅在十八歲生日當天體會過一次,還在此後七年的噩夢之中反覆重溫,從未忘懷。

  那天明月出剛滿十八歲,那個月裡呆書生難得有空,帶著明月出和仙女兒到自駕遊。離開四川的俊秀山水之後一路朝著天高雲淡的戈壁走,仙女兒躲在紗巾下面怕曬到太陽,明月出靠著車窗一邊看山一邊啃著天府之國的名物燈影牛肉絲,對著她矯情的親媽撇嘴。

  明月出還記得她和仙女兒的最後一段對話:

  她說:「你真不吃?」

  她撇嘴:「你真能吃。」

  仙女兒覺得這玩意味道沖質地油,嘀嘀咕咕地嫌棄,明月出偏偏喜歡吃,那一口酥麻沾油的辣子咬在嘴裡嘶嘶哈哈夠勁兒,慢慢用牙齒磨下來含得軟了爛了咽下去,一吸氣滿嘴都是調料味,麻辣鮮香,就像這城市裡尋不到的碧空長雲,綠水青山,令人神魂顛倒。

  誰知道很快天地也神魂顛倒了,辣椒油落在明月出的眼睛裡,映著仙女兒滿是鮮血的臉,一片血污中仙女兒反覆執念:「不哭……活下去。」

  「媽!」明月出抓緊仙女兒,死死盯著母親渙散的眼睛,「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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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女兒的眼珠終於動了動,一點點轉向明月出,露出一絲光亮來:「不哭……活……」

  明月出覺得有腥甜粘膩的液體滴在眼中,她偏偏覺得那是辣椒油,她偏偏不要哭,她偏偏死瞪著眼從母親的屍體下面爬出來,又爬到父親的屍體上拿出父親的手機打了求救電話。

  呆書生的隊裡出過事,後來他們隊員都安裝了一個小軟體,相互之間可以定位。臨出發前呆書生還怕車拋錨,特地聯繫了隊友幫忙看著。他如果知道自己一貫的謹慎周全救了女兒一命,想必一定可以含笑九泉。

  當救援人員趕到的時候,明月出正坐在扭得麻花一樣的車上,死死攥著牛肉絲的空袋子不肯給別人,牙齒抖得咯咯響:「我得有吃的,才能活下去。」

  來的人都偷偷掉眼淚,說這樣的孩子,嚇得連哭都不會哭了,真讓人心疼。

  誰也不相信她在那個瞬間什麼也沒有想,什麼也沒有看,她隻是所有的情緒都乾涸了,空了,又被風塞滿了,全身上下一絲縫隙都沒有,眼淚還怎麼流出來呢?

  很久以後明月出在夢裡想起,那種感覺不僅僅是悲傷,不僅僅是惶恐,更多的是惟餘莽莽的空寂,是苛責為什麼隻有自己活下來的無法釋然。

  她怕她自己,她恨她自己,她愛她自己,從此以後,她就隻有自己了;從此以後,她遵從母親的遺願,無論遭遇什麼都笑著看著,快快活活地活著;從此以後,她無所畏懼,因為再沒什麼可以失去,她甚至不懼怕死亡,所以連她的腦洞怪病都沒有動搖過她的心情。這樣也不錯,這樣多好啊!再也沒有牽掛的人,再也不用擔心失去,自由自在過一生!

  打開金燈的一瞬間,明月出的眼中又傳來那股噩夢裡久久不散的辛辣灼痛,她又聽見風呼呼地吹過心口的大洞,席捲她所有的過往溫暖,將她吹向空蕩蕩的彼岸。

  明月出聽見自己的牙齒發出咯咯的響聲,她習慣性地抱住雙臂使勁兒暗示自己,這就是個夢,快點醒,快點醒!

  「快點!就是個破夢,快點醒——」

  「快點啊!」一個意氣飛揚的男音響起,「六哥你快點!」

  明月出一愣,她擡起頭看見一個穿著的朱袍背影跑開,身後還跟著一隻極漂亮的白孔雀。

  「你好煩——」又一個清澈冰涼的聲音出現,帶著幾分疏懶和不耐煩。垂柳湖邊的灰衣玄氅背影不肯放下手裡的竹簡,起身搖著頭朝著朱袍背影離去的方向大步流星,嘴裡還在念著竹簡上的字句。

  「博衍,天暗了,傷眼。」又有一個溫厚的聲音勸,那聲音是個身著銀紋華服的頎長男子,伸出手拍上白衣灰氅的肩,「……練傷了怎麼好,我知你心意,可身子骨最重要,還是該勞逸結合。」

  再看那背影已經脫掉灰衣玄氅,換了一身銀甲,長槍刺寒,一聲低吼由遠及近:「列陣!」

  明月出低下頭,不敢相信這麼嘶啞帶著混響的聲音是從自己嘴裡發出來的——這是純爺們的嗓音啊!

  更不可思議的是,那支長槍不知道什麼時候握在了她自己的手裡,胸前銀甲閃閃,咳咳,一馬平川。

  「護駕——」那聲音又從她的嘴裡吼出來,而後鐵馬金戈,隨著白孔雀一聲悽厲的叫喊,幾位同樣身著金鏡銀甲的少年提著兵刃上馬,嘶喊聲一片。

  「就當做車裂吧。」又一個模糊的聲音響起,吐出一個酷刑的名字。

  「啊——」極緻的疼痛席捲全身,明月出痛得靈魂好像都被剝皮撕碎了,然而也多虧了這瞬間的劇痛,她大喘著氣跌坐在地,從剛才的幻覺之中醒了過來。

  許久之後明月出才平復心神,死瞪著那盞惑亂人心的怪燈。

  燈還是那盞燈,九人一鳥,奇怪的是,剛才它周身那種那種價值連城的光輝已經不見了,並且在光輝褪色以後,那九個人細細看去也不像人形,那隻鳥瞧著也妖裏妖氣的,更別說上面還刻著明月出看不懂的文字,呃,說不定是咒語。這樣的玩意按說明月出根本碰都不會碰,可剛才她竟然像是鬼上身一樣擡手就把它打開了!

  明月出左手給了右手一巴掌,讓你皮!讓你亂動!

  不過比起這些,更奇怪的是,這燈現在看著完全沒有剛才那種中邪一樣的魅力,還有那種遺世獨立的悲愴,如今這盞燈已經和水底的其它東西沒有區別,金欄玉砌,不過是個值錢的擺件兒而已——嗯,值很多錢的那種。

  然而這種明晃晃的金器簡直就是在當街叫賣「來搶我啊我人傻錢多」的招災之物,明月出是絕不會撿的,自從爹媽不在了,她也被迫磨練出世俗的通透明白:再有錢也得有命花才行,區區一個市區的房子都能成為親戚們搶奪的香餑餑,何況這種一看就又古又貴的玩意!

  拾金不昧,遇阿拉丁神鍋,哦不,神燈而不取,好,明月出你的道德水準再上新台階,鼓掌!

  明月出吸了吸鼻子,啪啪啪地拍起手,隻是靜謐的水中,看不見眼淚,也聽不到掌聲。可這絲毫不能阻攔她像一個女戰士一樣,又踏上征途,大步流星。

  人說竈台前站久了,難免被油燙,那麼在這古怪的水底走了這麼長時間,看見個沉塘的骷髏也就不意外了。

  一開始看見這麼一副骷髏,明月出的確嚇了一跳——她是被骷髏身旁一個背囊絆倒撲在人家頭蓋骨前的。死者為大,她實在不好意思把人家腦殼敲碎,就隻能使勁兒割開腳上的背囊,可這背囊那種似皮似布又韌又彈的觸感讓她停了手——這背囊到底是什麼材質做的,怎麼這麼結實!彈力這麼強!

  在水底走了這麼久,明月出也撿不少東西,包在妝奩蓋布裏很不方便,委實需要這麼一個背囊。人家玩荒野求生的貝爺不都說了麼,在艱難的環境裡求生,需要一把好刀,一個水碗,還有一個背包。

  明月出遲疑地蹲在背囊旁邊。

  她記得節目有一集貝爺撿到一隻死羊還是死鹿,貝爺剝羊皮當行囊和鋪蓋,裝了羊腿肉,把腿肉切成片貼在燒滾的石頭上烤。明月出記得她看完以後特別饞,也試著自己買了羔羊肉片,燒熱了鵝卵石一起放在電煎鍋裏用水果刀挑著吃,記憶裏的味道焦滋滋香噴噴,連刀刃上都淌著浸著芝麻鹽的油水……

  明月出捂著肚子,她是真的餓了,哦不,重點是貝爺那個能鋪蓋能裝東西,關鍵時刻還能吹起當救生圈的羊皮包特別實用。眼前這個背囊比貝爺那包更好,摸起來手感舒服,輕盈絨順,彈性感人,讓明月出有點猶豫。不撿吧,這玩意這麼實用;撿吧,它卻偏偏掛在了一副骷髏身上,萬一給人家整零碎了,還真是不大尊敬。

  「此為雲猞皮所制,水火不進,刀槍不入,眼小實大,物重囊輕,你這副軀殼正可當用,不至疲憊不堪又累死在這裡。」一個聲音突兀響起,前半句高冷地科普,後半句不屑地勸告,嚇得明月出一腳踩在那骷髏的腦殼兒上。

  這是一管悅耳男音,音色清澈沒有半分雜質,卻也沉冷冰涼,像是摻雜著雪水浮冰的溪流從山中流瀉而下,但不知為什麼這聲音略有顫抖,讓它多了一份輕柔和酥麻。

  這種聲音如果出現在她的故鄉,大概很容易就可以混成配音圈大佬,或者有聲書籤約朗讀者之類,就是直播唱歌或者哄睡什麼的,也會有大批粉絲一邊吹彩虹屁一邊打錢。

  明月出撇嘴,她隔壁處得不錯的那位同事倒是個戀聲癖,迷著一票聲優網配傑大大,可惜她是個現實的人,總能透過現象看本質,這麼美而具有辨識度的聲音,語氣卻不怎麼樣,又冷又傲,讓人聽了心癢手也癢,好想打他一拳。

  「以你身手,有生之年怕是打不到了。」那個聲音又開了口,音色很清冷,語氣很傲然,三分好奇七分欠扁。

  「屁!誰管你是冷艷還是冷都男?!藏頭露尾的快點給我滾出來!」明月出大吼大叫。

  「……我不是什麼冷都男,也不姓冷。你不必妄自揣測,徒勞無功。」那聲音驟然拔高音量,再聽已是響在耳邊,近得嚇人。

  明月出環顧四周,遠處暗流碎光一閃而過,視線裏依舊死水不驚。近處自然空無一人,白沙綠水,除了明月出自己,唯一的東西就是那裝備上等背囊的骷髏。

  「大兄弟,不會是你吧?我可沒搶你東西啊!」明月出索性趴在地上,靠近骷髏的頭骨側耳傾聽。

  那個聲音果然再度響起,語氣死冷:「這副骸骨是位女子。」

  明月出一骨碌爬起來,恍然大悟:「這樣啊,對,你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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