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高利貸（2）

  「只是我還是低估了這個女人的心思。這幾年來我流連洛陽城的秦樓楚館，不管是什麼樓什麼坊，總有一兩個女子被我弄得神魂顛倒，我也自認為是脂粉叢中的英雄。可偏偏臨江姑娘的心思卻像海底針一樣，讓我根本捉摸不著，有時候會主動邀我私會談些風月，有時候則冷若冰霜，十天半月地不搭理我，就好像放紙鳶似的，松一下緊一下，讓我無可奈何。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勝利在望，可直到我把從白馬寺香積廚里貸出來的銀子全花完，也沒有一親芳澤的機會。」

  「到這個時候你還沒醒悟麼？」馮非常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忍不住罵道：「這不過是清倌人的慣用伎倆，用這種方法纏住對自己一見傾心的富賈，儘可能地把他們的銀子榨取出來。虧你還自認為是花叢中的老手，簡直就是一個大糊塗蛋。我看秦家出了你這麼個敗家子就是倒了八輩子霉！」

  臨江聽到馮非常難聽的罵聲只是咬著嘴唇低著頭不言語，也不分辯一句。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秦寶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當時我的幾個酒肉朋友雖然不曉得我已經在靠舉債度日，但也覺著我在平康坊里浪擲了太多的銀子，勸我收手，然而我怎麼也聽不進去，反而又托當鋪的掌柜牽線向白馬寺香積廚借了幾次大筆頭的銀子。就連那掌柜到後來都看不下去，勸我不要再拿銀子打水漂，可我還是把這些銀子全都拱手送給了平康坊。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日我簡直就像瘋了一樣，每一天不去平康坊花上些銀子心裡就不踏實，每一天都安慰自己今天晚上臨江姑娘一定會留我過夜的，可這種安慰沒有一次真正實現過。到最後，當鋪的掌柜也被我的癲狂嚇怕了，說什麼都不肯再帶我向他弟弟借銀子，反倒開始催著我有空去把欠白馬寺香積廚的銀子還上。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掌柜的就覺得我已經瘋了，不毀掉自己是不會停手的。斷了白馬寺香積廚的銀子來源之後，我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找到了另一處貸銀子的地方，雖然收的利息要比白馬寺香積廚高上不少，可那個時候我也顧不得許多，只要能借到銀子的地方我都願意去試試。讓我欣慰的是，這些放貸的都不曉得我在外面已經負債纍纍，憑著我秦西鑒侄子和秦家這一代唯一男丁的身份，我還是能借到銀子的。但我對於在外面借了那麼多銀子的事情一直小心遮掩著，一來這畢竟不是什麼好事，若是傳出去的話壞了我的名聲，我也沒法繼續在洛陽城裡混，二來我欠下的銀子已經是達到了一個巨大的數額，若是被我叔叔曉得，肯定會暴跳如雷，盛怒之下說不定就不會再把那一部分秦家的產業交到我這個敗家子手裡，而是留給秦家哪個遠支的子弟，那對於我而言真是遭遇滅頂之災了。所以當我在約好的茶樓里看到胡風拿出來的那一張字紙時，我整個人就好像被五雷轟頂一般。」

  「既然你守口如瓶，從來沒有向其他人透露過自己借高利貸的事情，那胡風是從哪裡來的消息？」房婉婉不解地問道。

  「這個胡風可不是一般人，他以窺探別人的陰私為樂，和洛陽城裡的三教九流都有來往，而且在打探各種小道消息的時候不惜下血本，願意花銀子買消息。最麻煩的是後來他在洛陽城裡有了些名氣，車船店腳牙這些行當的夥計曉得自己掌握的東西能在胡大公子那邊換銀子，所以總有人會偷偷找到胡風把其他人的一些隱秘事說出來換銀子花。我看秦公子的事情應該就是白馬寺香積廚和其他高利貸的夥計向胡公子透的風。他們可能直接把整個帳簿都謄抄下來賣給了胡風，胡風理了理帳簿發現裡面有不少秦公子的名字，這才整理出來訛詐於秦公子。」馮非常在大理寺當差，所以對胡風這樣的人頗為熟悉，聽房婉婉發問便在邊上解釋道。

  「胡風對我當時震驚的表情很滿意，笑得連喝到嘴巴里的茶水都噴出來了。」提到胡風，秦寶山的眸子裡不可遏制地閃現出憤恨的光芒，「當時我嚇得手腳冰涼，整個人都亂了方寸，驚慌失措地問胡風到底想幹什麼。胡風開口就是兩百兩銀子，還放出狠話，若是我不把銀子準時交到他的手裡，我四處借銀子的事情就會很快在洛陽城裡的公子哥當中傳遍，而且他還會在第一時間告訴我叔叔。我被他唬得又驚又怕，可身上也沒什麼銀子，只能跑到茶樓附近找了個貸銀子的地方匆匆借了兩百兩紋銀交到了胡風的手裡。胡風收下銀子以後拍著胸脯向我打包票，說是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拿我舉債的事情來訛我的銀子，這件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胡風是沒有信守承諾才招來殺生之禍麼？」杜群問道：「但我看硃批上的記錄，他也只訛了你一筆、兩百兩銀子。」

  秦寶山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了：「嚴格地說，胡風並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他後來並沒有再用我借了巨額高利貸的事情來脅迫我，他還有我更致命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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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來，是簿冊上記錄著的另一個秘密了。」杜群聞言嘆了一聲。

  秦寶山嘿嘿笑了兩聲：「杜公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也沒必要再為我拐彎抹角遮遮掩掩了。我殺人的事情都已經坦白了，那點事情還能算個把柄麼？」

  杜群沉默不語，聽著秦寶山繼續往下說。

  「就在我叔叔壽辰前一天的晚上胡風又找到了我。」秦寶山的聲音變得苦澀起來。

  原來是壽辰前一天的事情，怪不得簿冊的硃批上沒有記錄，那個時候胡風應該已經把簿冊藏到財神像里去了。杜群在心中暗暗想到。

  「那個時候我正好在回自家宅子的路上，他喝得酩汀大醉守在路邊，看到我路過一下子就把我給攔住了，說是要拉我再喝上一杯。」秦寶山回憶道，「我怕他醉酒之下分不清輕重，當街說出什麼不該說得話來，所以根本不敢為你胡風的意思，只得跟著他一塊兒去了附近一家沒有什麼客人的小酒館。在酒館裡，我厲聲質問他為什麼在收了第一個兩百兩銀子之後又來找我，不是說好不再用我欠債的把柄要挾我了麼？誰知道他笑嘻嘻地告訴我，之前那個把柄他確實不會再用，因為他手上捏著更有殺傷力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把柄？」房婉婉和馮非常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他說我不是秦家親生的子弟。」秦寶山沉默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後終於還是開口說出了這個秘密。

  在場的人除了杜群外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娘……不對，應該說是我養父的妻子在老家生產的時候難產去世了，孩子也沒有保住。剛好那天晚上同一個鎮上有戶人家生了個兒子，我養父就想辦法把那個孩子抱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