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另眼相看

  「僱傭關係？」杜群還是第一次聽說洛陽城的青樓里還有這種關係，不禁有些發愣。

  「與其說是僱傭，倒不如說是合作來得更恰當一些。」臨江想了想解釋道：「我長大一些以後，平康坊倒是確實想買了我去做清倌人，不過拉扯我長大的那些姑娘們怎麼都不肯同意。最後平康坊退而求其次，讓我在平康坊里借著他們的台子彈彈琴唱唱曲，與那些閒情無處寄託的公子哥唱和一番，掙進來的銀子由平康坊和我六四分成。我的運氣也算不錯，一來二去在洛陽城裡慢慢地也有了些小名氣，最後竟然又被捧成了花魁。不過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一個自由的人，隨時都可以離開平康坊去往別處。只不過我自小就在平康坊里長大，心裡隱隱地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家，所以也沒有離開的心思。平康坊的東家也怕我走了影響生意，所以也很爽快地把六四分成改成了五五開，這樣我就更沒有離開的理由了——與其成為王侯巨宦籠中的金絲雀，我倒寧可像現在這樣靠著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

  聽臨江這麼一說，杜群才明白她和平康坊之間的關係，對眼前這個姑娘不禁多了一分欽佩，他甚至有些不想再繼續問下去，但馮非常和房劍卿給予他的信任又不得不讓他繼續問出殘酷的問題。

  「臨江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生母在進平康坊之前曾經是洛陽巨賈駱家的千金？還是說你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事情。」

  臨江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然後才聲音清冷地答道：「對於我的生母梅玉，我知道的其實不多，甚至不知道她原來的名字叫什麼。不過對於她的出身我小時候倒是聽平康坊的鴇母偶然間提起過，說我生母原本是洛陽城裡大戶人家的小姐，只是不幸落了難才美玉落泥淖的。說了這些話以後，鴇母就會開始感慨，若是我生母沒有落難，我也該是一個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

  說到這裡臨江自嘲地笑了笑：「不過當時的我反正也從來沒有過過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對鴇母說得東西並沒有什麼感覺，因此一直都沒有細問，對我生母身世的細節知道得並不多。像杜公子剛剛說的那個什麼駱家，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不過也有可能我小時候鴇母曾經對我提起過，只是我當時年紀尚幼，現在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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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群的目光在臨江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想要從她臉上的表情來推斷這話的真實性到底有多少。不過在歡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臨江早就練就了一身隱藏感情的功夫，要想從她的臉上看出情緒的波動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臨江姑娘，你的外祖父駱方在一場賭局當中把所有的家當都輸給了秦家，以至於你的外祖父鬱郁而死，外祖母也自殺了，你的生母無奈之下才流落到平康坊這種煙花之地。從動機來考量的話，夜宴那天晚上小岩莊所有賓客當中，誰對秦家的仇恨都比不上你，你是最有理由殺害秦大人的。」杜群決定不再和臨江兜圈子，直接切入主題。

  被杜群指斥為殺害秦西鑒的兇手，臨江姑娘非但沒有憤怒失態，反倒淡淡一笑：「看來杜公子這些天為了挖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確實花了不少功夫。只是在今天遇到杜公子之前，我對你說得這種種根本就一無所知，壽宴那天的秦大人對我來說還不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仇人，而是照顧我生意的大主顧。那個時候他還有一半的酬銀沒有給我，若是我把他殺了，我又該向誰去要銀子呢？」

  「我看你就是在裝蒜，」房婉婉蹙著眉頭道，「和血海深仇相比，那一點酬銀又算得了什麼？臨江姑娘，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對當年駱家、秦家之間的恩恩怨怨一無所知，可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而已。說不定你早就知道了當年的恩怨，而且一直耿耿於懷、伺機報復呢！」

  臨江姑娘眉毛一挑，發出一聲冷哼：「說不定？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情，什麼時候大理寺辦案可以光憑著一個說不定就把屎盆子扣在別人的頭上了？」

  房婉婉一聽又要開口，卻被杜群輕輕咳嗽一聲制止了。

  「臨江姑娘，如果你真的對以前的事情一無所知，為什麼要對秦寶山另眼相看？」杜群拋出了一個看似和秦西鑒被殺毫無關係的問題。

  聽到秦寶山這個名字，馮非常、婉婉和房劍卿面上都流露出訝色，馮非常還開口確認道：「秦寶山？杜公子說得是那位甚得秦大人喜愛的侄子麼？」

  「不錯，正是那位秦寶山。」說話的時候杜群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臨江姑娘的臉上。剛剛他說出秦寶山名字的時候，杜群發現臨江姑娘臉上非常難得地出現了一絲慌亂，他曉得自己問的這個問題讓之前一直一絲不亂的臨江終於有一些心虛了。

  臨江抿了抿嘴定了定心神後，臉上的那一絲慌亂就消失不見了：「杜公子方才說的秦寶山確實和臨江有過數面之緣，不過杜公子說的另眼相看又是什麼意思呢？」

  「臨江姑娘在平康坊里向來以清冷出名，像我這種無名小卒要想和姑娘說上幾句話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不過姑娘的好處就是一視同仁，不僅對我們這種窮酸書生冷淡，對那些富商巨賈也是不假辭色，不會因為誰砸得銀子多就變得特別諂媚，可以說姑娘是洛陽秦樓楚館中的一股清流。」

  「杜公子，高帽子就不用給我戴了，」臨江蹙了蹙眉頭：「你說得這些和秦寶山秦公子又有什麼關係？」

  「你待秦公子卻與旁人不同，有的人一擲千金也難以一親芳澤，可秦寶山卻已經不止一次地與臨江姑娘私會了。」杜群慢條斯理地道，「這事情要是被洛陽城裡一直追在你身後的狂蜂浪蝶們知道了，那非把秦寶山活活給妒殺了。」

  杜群這話一說出口，臨江姑娘就勃然色變，聲音也變得有些發抖：「這……這你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