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簿冊

  杜群一彎腰就將方盒從碎陶片當中揀了出來。許獵和房婉婉立刻就將腦袋好奇地湊了過來，就連那廟祝也從剛剛聽聞胡風的死訊當中醒轉過來，一雙眼睛瞅著杜群手裡的盒子瞧個不停。

  杜群也沒有刻意賣關子，一隻手果斷揭開了盒子的蓋子，就看到在這緞面盒子裡安靜地躺著一本簿冊。簿冊的封皮上一個字都沒有，只有幾道粗大的皺褶，看上去似乎用了不少時間。

  他伸手將這本簿冊粗粗地翻動了幾下，就發現這本簿冊大部分都已經被人用過，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楷，只剩下最後十幾張紙還是空白。在翻動的過程當中時不時還能看到蘸著硃砂寫的朱紅色批註夾雜在黑色的小楷字跡之間，看上去格外地顯眼。

  「杜公子，趕緊看看這裡面寫著都是些什麼東西！」許獵在一邊有些按捺不住地道。

  已經將整本簿冊匆匆翻了一遍的杜群又翻回第一頁。這一次他不再走馬觀花，而是借著婉婉提著的燈籠光仔仔細細地一頁一頁翻動。

  才翻看了沒幾頁，杜群那兩道黑漆漆的眉毛就擰成了兩個疙瘩。

  「杜公子，有什麼不對麼？」房婉婉和簿冊之間恰好被燈籠擋住，看不清簿冊上的文字，但她還是敏銳地發現了杜群臉上表情的變化，連忙問道。

  「這本簿冊上記著的都是些洛陽城裡有頭有臉人物的陰私之事。」杜群說道。

  

  「這麼厚一本難道全都是？」房婉婉瞪大了眼睛問道，「原來就聽說那個胡風特別喜歡刺探別人的陰私，然後拿出來嚼舌頭，想不到他還這麼閒把這些東西都記了下來，這該花掉他多少功夫啊。」

  杜群蹙著眉頭繼續翻看，記在這本簿冊上的東西有不少已經在很久以前就被大嘴巴的胡風和其他一些好事之徒在洛陽城裡傳得沸沸揚揚，但還有一些事情杜群還是聞所未聞的。他強忍著自己強烈的好奇心，努力不讓自己的視線去窺探這些文字背後藏著的醜聞和罪惡，加快往後翻頁的速度。

  又翻了沒幾頁之後，杜群的眼睛一亮：在這一頁當中出現了整本簿冊的第一處硃批。

  被批註的黑色小楷上只有一行，記錄的是洛陽城城南杜爺和他弟媳私通的事情。這個杜爺杜群也聽說過，是個風雅人，和洛陽城裡的文人墨客多有唱和，近年來在洛陽文壇風頭頗健。杜爺的弟弟是洛陽城裡有名的生藥鋪子的老闆，說是日進斗金也不過分，杜爺這兩年能在洛陽文壇上瀟灑，背後也少不得他弟弟在經濟上給予的支持。只是沒想到杜爺竟然和自己的弟媳婦攪合到一塊兒去了，這要是傳揚出去，那真是斯文掃地。原本和杜爺稱兄道弟的文人墨客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與他劃清界限，杜爺也就不用再在洛陽文壇混下去了。

  杜群又把視線投在了邊上的硃批上：盧氏，白銀一百兩。

  「啊，我明白了！」杜群不禁失聲道。

  「怎麼了，怎麼了？」房婉婉有些緊張地問道。

  杜群微微側身，好讓房婉婉也能看清楚簿冊上的硃批：「看到這硃批了麼？這個盧氏應該就是杜老闆的妻室。胡風就是用這些別人最隱秘的私事去訛詐別人拿到銀子的。怪不得胡侍郎斷了胡風的月銀之後，他過得反倒越來越滋潤了。」

  房婉婉把這條文字和邊上的硃批都看了，頓時杏眼圓睜：「想不到胡風這廝竟然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情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道是身懷利器殺心自起，胡風手上捏著這種重要的把柄，遇到手頭銀子緊張的時候不起訛詐的心思那反倒有些奇怪了。有這本簿冊在手，這裡面的每個人都能變成胡風的搖錢樹，胡風需要的時候找到這些人敲兩下竹槓銀子自然源源不斷地落下來。」杜群搖頭嘆了一口氣，接著又往下翻動簿冊，後面又接連發現了四五處硃批，每一處硃批寫的都是他從別人那裡訛到的銀錢數量。

  很快杜群就發現了胡風訛詐的特點。這一本簿冊里不知道記錄了多少人的隱私之事，裡面既有一般的洛陽富戶，更有些洛陽城裡的顯貴，甚至還有一些是能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胡風在挑選自己敲竹槓的對象時非常有技巧，對於那些巨賈和顯宦，他是碰也不碰，專門挑那些在洛陽城裡有些名望和地位，但又算不上顯赫的那些人下手。這些人既在乎自己的聲譽，又不願意真的和胡風翻臉得罪他背後的吏部胡侍郎，只能捏著鼻子掏銀子買平安。若是胡風真的不開眼去訛詐一些洛陽城裡真正的大人物，那他早就已經被這些跺一跺腳、洛陽地皮都會抖三抖的大佬們弄死了——不光胡風要倒霉，就連他爹胡侍郎也要被這個倒霉兒子牽連。

  眼看著這一本簿冊有過記錄的地方就要翻到頭，杜群眼帘中猛地又跳出一處朱紅色的批註。他定睛一看，捏著簿冊紙頁的手情不自禁地抖動了一下，差點沒把這一頁給撕扯下來。

  「杜公子，出什麼事了？」房婉婉敏銳地發現了杜群的異樣，忙在邊上關切地問道。

  「沒事，就是有點疲倦了。」杜群在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寬慰了一下房婉婉，緊接著雙手啪得一下將簿冊合上，遞給了邊上一言不發的許獵：「許大人，這本簿冊是小岩莊命案非常關鍵的證物，而且這本簿冊干係重大，一旦失落不知道會在洛陽城裡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許大人身手高強，又是房大人信得過的侍衛，所以我想請許大人幫忙保管好這卷簿冊。」

  許獵從杜群手上接過簿冊，小心地收到懷中。他也不是傻瓜，剛剛在邊上聽到杜群和房婉婉的對話，就已經知道這本胡風手寫的簿冊上蘊藏著多麼大的能量。見杜群把如此至關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保管，他心中也有些感動，對著杜群一拱手：「杜公子放心，只要許某一息尚存，就保證這本簿冊絕對不會落到其他人手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