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吏部侍郎

  胡府在一條叫燈籠胡同的寬巷子裡。這條胡同里住著好幾戶官宦人家，在胡同的最深處還有一家許記燈籠鋪子。這條胡同也因著這家鋪子得名。

  許記燈籠鋪子為了招徠生意，也為了給這條巷子添上幾分喜慶，平日裡都喜歡在巷子兩邊掛上紅色的燈籠。燈籠胡同里的住戶為了沾著了喜氣，所以對李記燈籠鋪子的做法也都抱著默許的態度。

  只是今夜，燈籠胡同里原本掛著的紅燈籠全都被換成了許記臨時趕工扎出來的白燈籠，看上去白慘慘的一片，讓從馬車上下來的杜群、房婉婉心裡沒來由地打了一個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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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辰燈籠胡同里其他人家都已經睡下，只有胡府的宅子裡還亮著燈火，時不時還能隱隱聽到胡府裡面傳來陣陣的哭嚎聲，在這個靜謐的夜色里聽上去就如同鬼哭，格外地瘮人。

  杜群走到大門前，用力叩了叩。

  因為要守靈的緣故，胡府的門子也沒有去睡。很快就聽到大門裡傳來了門子的聲音：「誰啊！今晚上胡府不待客！」

  「大理寺奉旨查案！」杜群毫不猶豫地搬出了大理寺的招牌。

  大門裡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就聽到裡面傳來摘下門閂的聲音，緊接著邊上的一扇側門就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胡府的門子從側門探出頭來狐疑地打量了杜群他們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大理寺的官爺這麼晚了來胡府做什麼？」

  杜群也懶得與他囉嗦，直接將腰牌遞給他。門子一看腰牌，心裡頓時信了，說話的聲音里就帶上了哭腔：「官爺，我家少爺死得慘啊！你們無論如何都要為他做主！」他鬼哭狼嚎的聲音配上他烏黑烏黑的黑眼圈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從九幽深處爬上來的夜叉。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給胡大人一個交待。」杜群安慰了他一句，「胡大人還沒睡下吧？趕緊帶我們去見他吧。」

  「老爺還在靈堂里守夜，幾位大人跟著小的來吧。」門子用衣袖搵了搵眼角，擦了擦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流下來的眼淚，然後便在前面引路。

  靈堂直接設在了胡府的門廳里，一口漆黑的棺材就放在靈堂正中央，棺材蓋子也沒有合上。靈堂里點著十幾支白色的牛油蠟燭，把整個靈堂照得如同白晝。吏部侍郎胡嘯此刻正坐在棺材邊上，一隻手搭著棺材，一隻手扶著自己的額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靈堂上還站著四五個胡府的下人，他們知道自己老爺此刻心情已經跌落到谷底，生怕觸了老爺的霉頭，一個個都微微低著頭，在臉上堆滿哀戚的表情，大氣都不敢出，靈堂上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走在最前面的門子的腳步聲驚動了胡嘯，他陡然一抬頭望了過來。

  「老爺，有幾位大理寺的大人登門拜訪，說要見老爺。」門子有些緊張地說道，他也不知道這幾個大理寺的人登門會不會惹得老爺不高興。若是老爺不高興了，事後肯定有他的苦頭吃。

  杜群也知道這麼深更半夜造訪別人府上有些失禮，連忙對著坐在那裡滿面陰沉的胡嘯施了一禮：「胡大人，在下杜群，受河南府府尹房劍卿房大人和大理寺少卿馮非常馮大人之託，調查小岩莊命案，這位是房大人千金婉婉姑娘。」

  說罷他也不等胡嘯回話，逕自走到棺材前面。那裡擱著一個用來燒黃紙和紙錢的火盆，火盆邊上還擺著一摞摞的黃紙和紙錢。他拿去一摞紙錢湊近火盆小心地燃著，口中念念有詞，說了些走好、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之類的哀悼的話。從杜群所在的位置能夠把棺材裡胡風的屍體看得清清楚楚，雖然胡風的面孔已經被胡府修飾過了，但是面色看上去仍然一片青紫，透著一股詭異的煞氣。杜群見過的屍體很多，對於各種慘遭殺害的屍體早已經習以為常，也不會畏懼，可對於那些收拾停當、擺放在棺材裡的屍首還是會有一種不由自主地畏懼。棺材與屍首的組合總會撥動人們心底里對死亡最原始的恐懼。

  燒了差不多三摞紙錢後，杜群才從火盆前直起腰。他燒紙錢哀悼的舉動讓胡嘯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看坐，上茶。」他吩咐邊上的下人道，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

  胡府的下人這兩日的動作格外麻利，很快就給進來的杜群、房婉婉和許獵各自沏了茶。

  「胡大人，令公子遭遇的不幸實在是讓聞者傷心，大人也要注意點身體，不要哀毀過度了。」杜群一遍說一邊端起茶盞呷了一口。

  胡嘯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風兒在外面沒有少給我惹麻煩，我也沒少教訓他，可這忤逆子就是不聽，不知道在外面結下了多少梁子、得罪了多少他得罪不起的人。但凡當初他能聽我幾句，現在也不至於淪落到這步田地。」

  杜群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如何接胡嘯的話頭。在他看來，胡風落到這步田地完全就是咎由自取。胡風的那張臭嘴巴他在小岩莊也領教過，若不是看在秦家的面子上他當時就要把胡風暴揍一頓了。

  胡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像突然回過神來似的，對著三個人開口道：「三位既然是受房大人、馮大人所託徹查小岩莊之案，這麼晚登門，肯定是有要事了？」

  見他終於把話頭牽扯到正題上，杜群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整個夜晚坐在這裡陪著胡大人追憶胡風往日的點點滴滴。

  「胡大人，不瞞您說，這樁案子已經上達天聽，聖上讓大理寺限期破案，馮大人現在的責任重大，所以我們也只能日以繼夜地干，大半夜地上門叨擾了。」杜群說道，「有句話叫知子莫如父，所以我才特意登門，想要請教一下胡大人，胡風到底有哪些仇家，恨他恨到要取他的性命？」

  考慮到胡風的仇家數量不少，杜群又補了一句：「胡大人應該知道前天夜裡到小岩莊的賓客里有哪些人和胡風有讎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