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內舍人

  車駕之中的上官婉兒見城門衛已經去張羅著打開城門，便把馬車廂車窗上掛著的帘子重新垂下。

  馬車夫口中吁了一聲，輕輕甩動了一下馬鞭，打在其中一匹馬的馬臀上發出啪得一聲脆響，這匹馬就帶著其餘三匹一齊邁步向前，拉動馬車緩緩往城門口駛去。

  剛剛在杜群面前放出「就算來得是王爺也不開城門」這種狠話的城門衛小頭領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之前那種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都要秉公辦事的嘴臉，而是在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小心地在車駕的最前面引路。看來這位被稱為內舍人的上官大人在城門衛心中的分量比什麼王爺要重多了。

  沉重的城門緩緩地打開，露出了城樓下方的門洞，在漆黑的夜裡看上去就像是一張擇人而噬的大口。那些烤火的人見來了大人物，都小心翼翼地圍攏過來看熱鬧。不過他們心裡清楚地知道此刻城門並不是為了他們而開，所以都沒敢往城門那裡走過去，若是被城門衛認作是擅闖城門，那可是要就地格殺的。

  杜群在心中暗嘆一聲，若是在城門口等到天亮開門，至少要耽擱兩個時辰的時間，現在已經到了一寸光陰一寸金的地步，若是誤了聖上定下來的期限，怎麼對得起房大人和馮大人對自己的信任？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趁著這個機會矇混進洛陽城。

  正在他挖空心思想著怎麼進城的時候，站在他邊上的房婉婉忽然發出一聲清脆的呼聲：「上官姐姐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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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群心中唬了一跳，忙對她道：「大小姐，您可千萬別亂攀關係，和她不熟的話你叫她奶奶都沒用，到時候把上官大人給惹惱了，平白給你爹找麻煩。」

  房婉婉就好像沒聽到杜群的訓誡似的，仍然扯著嗓子喊了幾句上官姐姐。

  「休得聒噪！」在前面引路的城門衛小頭目聽到喊聲，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房婉婉一眼。杜群暗暗叫苦，開罪了這群城門衛進城的時候少不得還要受些刁難。

  就在他心中苦澀的時候，那駕雕繪著冰盞花的車駕忽然間停住了，隨即車窗簾子又被撩起。

  「是誰在那裡喧譁？」她的目光投向這裡，迅速從杜群身上掃過，然後停在了房婉婉的身上。

  「幾個不開眼的……」那城門衛的小頭目點頭哈腰地對上官婉兒道，只是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房婉婉的聲音掐斷了。

  「上官姐姐，是婉婉！」房婉婉見自己成功地叫停了車駕，興奮得聲音都高了一些，「婉婉有要事相求！」

  「原來是房家姑娘啊，有什麼事你上車來說吧。」上官婉兒想起了房婉婉這個人，抿嘴一笑，接著就把帘子放下。

  那城門衛一聽這兩邊還真的認識，嘴巴里頓時苦得如同吃了黃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房婉婉雀躍著上了上官婉兒的馬車。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房婉婉才從車駕上下來。

  隨即上官婉兒的聲音又從馬車裡響起，這一回她甚至連帘子都沒有撩起來。

  「這幾個人確實是奉了聖上的旨意稽查要案，你就讓他們隨著我的車駕一起進城吧。」

  「可是……」城門衛的小頭目臉上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

  「你放心便是了，詔書是由我擬的，還能有假不成？」上官婉兒的聲音轉厲，「要是誤了聖上的大事你就是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就按我說的做就是了，若是城門衛軍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只管到聖上那裡告我的狀就是。」

  城門衛連話都還未說出口就被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面孔的顏色愈發白了，忙道：「小的照辦就是。」

  不一會兒的功夫後，杜群就和房婉婉坐在馬車上，緊跟著上官婉兒的車駕向洛陽城裡駛去，許獵依舊騎著馬綴在馬車後頭。知道這幾個人和上官婉兒的關係非同尋常，城門衛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許獵一塊兒進城了。

  「想不到你竟然和內舍人認識，還叫她姐姐。」杜群語帶驚詫地對房婉婉說道。即便是現在回憶起之前在城門口的那一幕他還有一種做夢的錯覺。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婉婉撇了撇嘴，「我之前奉詔進宮過幾次，所以才和上官姐姐認識，幸好她還記得我，要不然今夜我們是肯定進不了洛陽了。接下來我們去哪？這個時辰一般人都睡了，不管是找誰恐怕都不方便。」

  「城裡至少有一戶人家今夜肯定不會入眠。」杜群對著婉婉一笑，接著就對坐在最前面趕車的差役道：「我們去吏部胡大人的府上。」

  大理寺的差役對京城裡官吏宅邸所在那是清清楚楚，聽杜群這麼一說，立刻將手中握著的馬韁一勒，控制拉車的馬匹在前面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向右打了個彎。漆黑如墨的夜色當中，兩駕馬車錯開方向，各自朝著自己的目的地飛馳而去。

  吏部侍郎胡嘯的府上此刻正沉浸在一片悲戚當中。胡嘯唯一的兒子胡風的遺體是昨天下午被大理寺的人運到胡府的。胡風向來是個不省心的主，往日沒少惹得胡嘯肝火大動，就在不久前還被人抬著回到胡府過，那一回是因為得罪了梁王被打斷了腿。可誰都沒想到這一次抬回府里的竟然是一具一動都不會動的屍體。

  胡夫人看到自己寶貝兒子的屍首後大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至於胡侍郎，臉上依舊保持著原來的面沉如水，但自看到自己兒子的屍首之後，他就再沒吃過飯，送到他房裡的飯菜都是碰都沒碰就原封不動地拿出來。

  昨夜整個胡府徹夜未眠，所有的人都在為胡風守靈。按照胡嘯的要求，胡府上下要為胡風連續守靈七個晚上，直到過了頭七。這也是洛陽城裡慣常的做法，所以杜群斷定今夜胡府肯定徹夜未眠。

  差役老馬識途，沒一會兒的功夫就駕著馬車趕到了胡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