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顧縣衙門

  一架馬車轔轔地碾過官道上已經被輾軋得七零八落的殘雪，向小岩莊附近的顧縣飛馳而去。

  馬車裡面相對坐著杜群和房婉婉。這架馬車原本是秦西鑒的，騎馬東奔西跑太過消耗體力，所以馮非常特意臨時徵用了這架馬車讓杜群和房婉婉先用著，還從手底下的差役當中抽調了一個擅於駕車的人充當馬車夫。在這種風雨飄搖的關頭，李管家自然不會對馬車被徵用提出什麼異議。

  杜群撩起車窗上掛著的帘子，向外面張望。外面的天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飄起了小雪，寒風卷著柳絮似的雪花向車窗卷過來。窗外天寒地凍，馬車廂卻暖融融的宛若春天。這點算是託了婉婉的福，房劍卿擔心自己的寶貝女兒在冰天雪地里東奔西跑被凍壞，特意弄了一個火盆放在馬車廂當中。

  杜群把頭探出車廂往後望過去，就看到在馬車後的不遠處跟著一個一身青衣的騎手，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從他的身形當中也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剽悍之氣。這正是房劍卿派出來陪著兩個人的貼身護衛許獵。

  杜群本來邀請許獵一起坐馬車——不管怎麼說，坐在馬車上總比騎著馬趕路要輕鬆一些。然而這個充滿善意的提議卻被許獵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選擇跨著馬跟在馬車的後面。讓杜群讚嘆的是許獵的控馬之術，不管馬車的速度如何，許獵騎著馬始終和馬車保持著七步的距離，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婉婉，你爹麾下的護衛都是這麼精悍麼？光是這騎術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杜群縮回腦袋、放下帘子問道。

  房婉婉正裹著一件皮裘，像一隻貓似地舒舒服服地縮在自己的位置上閉著眼睛假寐。她聽到杜群的問話後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我爹麾下的護衛身手都不錯，雖然不是個個都百里挑一，但都有自己的所長，這個叫許獵的擅於騎馬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也是，身為一府之尹，手底下有些能人異士也很正常，是我大驚小怪了。」杜群點了點頭。

  婉婉重新閉上眼睛。

  

  就在杜群以為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房婉婉又開口了：「不過這次來小岩莊的護衛確實有些奇怪。」

  杜群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來，忙問道：「怪在何處？」

  「我爹身邊的護衛，特別是那些精銳驍勇的，我基本上都見過，可這次來小岩莊的都是些生面孔，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

  聽婉婉這麼一說，杜群也覺得有些詫異。按說小岩莊接連出了那麼多條人命，房大人為了穩妥起見，召來的護衛應該都是自己用熟了的精銳，總不可能臨時再招攬一批護衛。

  「杜群，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冒著雪來顧縣？命案再怎麼說都發生在小岩莊裡，我們難道不應該在小岩莊裡再調查一下麼？」

  房婉婉的聲音打斷了杜群的思緒，他一抬頭就發現婉婉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正眼波流轉地望著自己。

  「是因為秦寶山麼？」不等杜群回答，房婉婉又問道，「我知道秦寶山被馮大人關押在了顧縣縣衙的牢房裡。秦寶山是你的朋友，我明白你很擔心他，但眼下我們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麼？」

  杜群長吁了一口氣，房婉婉說得沒錯，秦寶山確實被馮非常關押在顧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秦西鑒對秦寶山視若己出，在生前就立下了遺囑，若是自己死了，就將自己一半的財產留給秦寶山，這一點秦家的下人都是清清楚楚。現在秦氏夫婦都被殺害，秦寶山等若是在一天之內就擁有了秦西鑒的一半財富，一躍成為洛陽城裡都數得上號的豪富，可以說是從這一串謀殺案當中獲利最大的人，馮非常若是對他沒有懷疑那就有鬼了。

  「婉婉，我確實擔心秦寶山，不過我們這回去顧縣的牢房並不是去慰問他的。」杜群向婉婉解釋道：「在昨天的晚宴開始之前，寶山和胡風之間發生過口角。」接著杜群便把昨天晚上胡風和秦寶山之間發生口角的經過跟房婉婉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杜公子，你的意思是因為發生口角的緣故，秦寶山就把胡風直接給殺了？」婉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道，「我覺得這不太可能啊，胡風這個人口沒遮攔是整個洛陽城裡都出了名的，和他發生口角的人海了去了，他不是還被人打斷過腿麼？如果發生口角就要置人於死地，那胡風不知道已經被人殺了多少次了。」

  「我也沒直接把寶山當成兇手，只是昨天胡風那句『秦家怎麼把這座小岩莊弄到手的』讓我有些好奇。看秦寶山當時急赤白臉卻又服軟的樣子，我覺得他應該是知道這句話的深意的，而且這句話肯定牽扯到秦家不太光彩的往事，說不定就涉及了秦家和其他人的恩怨。秦寶山後來又擺明了胡風面前服了軟，這點也有些反常。我和秦寶山認識也有些時日了，對他還是了解的，他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傢伙，不撞南牆心不死，我還從來沒見他被別人用言語一威脅就服了軟。」

  「你的意思是，秦寶山和胡風之間肯定還有什麼隱情？」婉婉問道。

  杜群緩緩點了點頭：「這其中的隱情，光是靠猜的話，我們一輩子都猜不出來，所以只能來顧縣一趟，看看能不能從寶山兄的口裡問出點什麼來。」

  他看著婉婉蹙著峨眉在那裡苦思的神情，便又補充了一句：「你也別在那裡想了，先閉上眼睛養養神吧，後面幾天我們還有得苦日子要過。」

  馬車在風雪中疾馳了近一個時辰，終於在顧縣的縣衙前停了下來。

  駕車的大理寺差役將馬車門打開，杜群先一步下來，房婉婉緊跟著在杜群的攙扶下從馬車廂上跳了下來。緊接著，兩個人的身後就傳來一陣馬嘶，卻是許獵勒停了馬匹。

  「你們幾個往前挪挪，別把馬車停在衙門口！」衙門口的衙役扯著嗓子對他們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