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撒手人寰的方丈

  大殿裡的塑像看上去讓人瘮得慌，杜群一行人也不願意在這裡多做逗留。弄清楚了裡面神像的由來後，三個人便又跟著圓性出了大殿。

  客堂距離這座供奉著東白山神的大殿並不遠，走了百來步就到了。

  一走進客堂，杜群、小莜和阿更的目光就被端坐在裡面的一名老僧給吸引住了：這個和尚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七十歲，身上除了僧袍外還罩了一件綴滿補丁的紅色袈裟，右手還握著一柄禪杖，面頰上幾乎沒有肉，嘴唇乾癟，面色蠟黃，眼睛微微閉著。如果不是老僧聽到幾個人進屋時發出的腳步聲睜開了眼睛，杜群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具乾屍。

  之前給杜群他們開門的小和尚圓鑒則侍立在老和尚的身邊，見小莜進來，眼珠子立刻咕嚕嚕地對著她開始打轉。

  「師父。」圓性對著老和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把杜群他們介紹給老和尚，然後才轉過頭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師父法聞大師，他也是我們青蓮寺的住持方丈。這位小和尚是圓鑒，你們之前已經見過了。別看他年紀和我差得挺多，卻都是圓字輩的師兄弟，他是我師父的關門弟子。」

  待杜群他們對著法聞方丈行了禮之後，法聞才呵呵笑了兩聲：「三位施主在這深山老林里投宿青蓮寺也算是一段佛緣。鄙寺正好還有三間僧舍空著，三位施主剛巧能住得下。」

  「聽說青蓮寺平時很少留宿客人，這次方丈為我等破例，實在是感激不盡。」小莜向法聞道了聲謝。

  「小莜姑娘為青蓮寺慷慨解囊的事情圓鑒都已經告訴我了。若是把這樣一心禮佛的信眾都拒之門外，那佛祖都要怪罪老衲。」法聞笑道，接著便一轉頭對邊上的圓鑒道：「還不快給三位施主倒一碗薑湯驅寒。」

  圓鑒聞言便端起擱在桌上的一個瓦罐，給三位客人一人倒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

  

  杜群一路過來淋了不少雨，已經隱隱覺得有些頭痛，這個時候猛地灌下一大口帶著辛辣味的薑湯，頓時覺得渾身為之一振，就連腦袋瓜子都清明了不少。

  剛剛圓性把法聞方丈介紹給大家的時候，杜群就隱隱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不對。現在幾口薑湯下肚後，杜群的腦袋裡靈光一閃，突然間就意識到究竟是哪裡不對了。

  之前在必安居打開阿更竹筒查看畫作的時候，裡面有一幅與老僧對弈的畫。畫作上題寫的分明是「與法明方丈弈棋圖」，這說明青蓮寺的住持方丈是法明才對，怎麼突然又冒出了一個法聞方丈。

  杜群微微偏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邊上的小莜和阿更，這兩個人都自顧自埋著頭喝薑湯，壓根兒就沒有發現此間的方丈和阿更畫上的那位已經不是同一個人。

  杜群暗暗在心底里搖了搖頭，隨後把湯碗往桌上一擱。

  「杜公子，要再喝一碗麼？罐里還有。」圓鑒有些殷勤地道。這也難怪，畢竟小莜掏了不少香火錢，如果再不殷勤一點怎麼對得起那幾錠白花花的銀子。

  杜群擺了擺手，拒絕了圓鑒的好意，望向法聞：「法聞方丈，在下有一事想要向方丈請教。」

  「杜公子但問無妨。」法聞用手捋了捋自己頷下的鬍鬚，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青蓮寺應該有一位法明方丈吧？不知道法明方丈到哪裡去了？」

  聽了杜群的問題，法聞枯槁的面孔突然就抽動了一下：「杜公子從哪裡聽說法明方丈的？莫不是從前來過青蓮寺？」

  「這是我第一次到青蓮寺。不過法聞方丈，不知你對阿更還有沒有一點印象？他七年前曾來過一次青蓮寺，這一回他算是舊地重遊了。」說著杜群拍了拍阿更的肩膀。阿更也放下手裡的湯碗，對著法聞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法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阿更，臉上露出回憶思索的表情，過了半晌才緩緩搖了搖頭：「恕老衲眼拙，實在認不出這位施主，也不記得曾經聽說過阿更這個名字。」

  杜群剛想說話，想不到邊上的小莜搶先一步開了口：「法聞方丈沒有聽說過阿更才是正常的，他已經把前程往事盡數忘記了，阿更也是我們給他取的花名。這次我們來東白山，就是想試試看能不能讓阿更想起點什麼。」

  杜群沒想到小莜竟然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們的來意全給抖了出來，忙動了動小腿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小莜一腳。

  杜群這一腳本來是想提醒小莜說話要小心些，免得給後續的追查帶來麻煩。

  誰知道小莜卻非常沒有默契地把兩道柳眉一挑，賞了杜群一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杜公子，請你放尊重一點，不要再用你的腳來蹭我了！」

  這話一說出口，客堂里的氛圍頓時變得尷尬起來，法聞、圓性和阿更望向杜群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唯有圓鑒的目光裡帶著點崇拜。

  杜群恨不得一把抓起桌上的湯碗拍碎在小莜的腦袋上。不過這也只能偷偷想想而已，他強忍住心中的悲憤，假裝咳嗽了兩聲緩和了一下情緒，然後才對圓性開口：「圓性師父，你是青蓮寺的知客，平日裡的招待都是你負責的。阿更來過青蓮寺，你肯定和他有過接觸，仔細回憶一下，說不定能回憶起點什麼。」

  「阿彌陀佛，貧僧實在愛莫能助。」圓性搖了搖頭，「七年前阿更施主來青蓮寺的時候，貧僧還未落髮出家，絕對不可能和阿更施主打過照面。」

  「聽剛剛法聞方丈話里的意思，青蓮寺確實是有一位法明方丈了？」小莜又在一旁開口了：「不知道法聞方丈能不能把他請出來與阿更一見。他和阿更下過棋，想必知道阿更的真名實姓。」

  法聞方丈聞言一聲長嘆：「三位施主來遲了，七年以前我師兄就已經撒手人寰，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