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山神

  聽到小莜姑娘口中發出的驚呼聲，杜群和阿更也不約而同地抬頭往無字佛殿裡望去。

  只見佛殿正中央供奉著的神像與前面三件佛殿不同，並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佛祖菩薩，而是一尊青面獠牙的怪物。

  這個怪物長著一頭沖天而起的鬃毛，鼻子尖尖的，血盆大口大張著，露出裡面一排尖銳的獠牙，一雙拳頭般大的眼睛裡閃爍著凶光。

  最為詭異的是有四條胳膊從這尊神像的身體兩側伸出來。其中一條肌肉虬結的左胳膊挽著一柄雪亮的金剛杵，另外有兩隻手一左一右捉住一個少女的兩隻胳膊，將少女舉過自己的頭頂。

  少女的塑像雕得惟妙惟肖，整張臉扭曲在一起，雙腿蹬在半空中，嘴巴大張著，光是看著她的面孔，杜群就仿佛聽到了她口中發出的悽慘呼號。

  在這個少女的胸膛左側有一個巨大的傷口，而青面獠牙的怪物最後一隻手則握著一個紅色的橢球狀物體，看上去應該就是這個悲慘少女的心臟。怪物握著少女的心臟，作勢要往自己的血盆大口裡送，他的嘴角邊上則掛著斑斑點點的殷紅血跡。

  在這座怪物雕像的腳下則跪拜著一圈少女的塑像。她們一個個仰著頭望著青面獠牙的怪物，臉上狂熱而崇拜的表情被刻畫得惟妙惟肖。每個塑像的雙臂都舉過頭頂，像是在為怪物挖出少女心臟的行為吶喊助威。

  更讓杜群感到頭皮發麻的是，這一圈匍匐在怪物腳下的少女，無一例外在左胸的位置有一處巨大的傷口。看這架勢，這些少女的心臟都已經被這怪物從胸腔當中掏出來，成了怪物的口中食。

  杜群自詡見多識廣，可還從來沒有在莊嚴肅穆的佛門淨地里看到過如此血腥殘忍的場景，一時間呆立當場。

  還是小莜先從驚恐當中恢復過來，迅速向杜群靠攏，幾乎是緊挨著杜群站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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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圓性大師，不知道這座殿裡供奉的是哪位佛祖的聖象？」這個時候杜群也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偏過頭去問跟過來的圓性。

  「阿彌陀佛，不瞞三位施主，」說這話的時候圓性的臉上露出一絲羞赧的神色：「這尊神像並不是釋門供奉的佛祖菩薩，而是東白山的山神？」

  「東白山的山神？」小莜有些好奇地問道：「一般的山神土地不都是慈眉善目的老人家麼？怎麼此間的山神看上去如此的猙獰可怖？」

  「東白山可不像其他山頭那樣太平，」說著圓性的嘴角就掛上了一絲苦笑，「每過幾年，東白山裡的村莊都有被山洪滅門的人家，更不用說時不時還有進山的樵夫和採藥人死在野豬和豺狼手裡，你說這裡的山神能慈眉善目得起來麼？」

  「可山神不是應該供奉在山神廟裡頭麼？放在青蓮寺這樣的佛門淨地里好像有些不倫不類啊。」杜群這話已經儘可能說得委婉了。

  「要在東白山這樣的深山老林里憑空修起一座廟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來的東墟村已經是東白山里最大最富裕的村子了，可裡面的村民就算砸鍋賣鐵也修不起一座像樣的山神廟。這些山民已經被間歇爆發的山洪嚇破了膽子，生怕毀家滅門的倒霉事會落在自己的頭上，所以一起湊了銀子，打算在我們青蓮寺里塑一尊東白山山神的神像。」

  「這也太胡來了吧？青蓮寺里的和尚們難道就這麼同意了？」杜群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圓性聳了聳肩：「青蓮寺也是沒辦法，當時寺里壓根就沒有什麼香火，已經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只要塑起了東白山山神的像，東墟村和其他村子的山民總會來寺里供奉。剛好當時寺里的羅漢堂空置著，便讓泥塑匠把東白山山神的塑像塑在了這裡。原本佛殿上題寫著的『羅漢堂』三個字也用鑿子鑿去。按照東墟村村民的意思，是想在牌匾上題上山神廟三個字。後來寺里的方丈長老們覺得這樣實在不妥，最後折中了一下，就把這塊沒有字的牌匾重新掛在了佛殿的門楣上。」圓性對青蓮寺的歷史顯然非常熟悉，把塑東白山山神像的過程娓娓道來。

  「就算是供奉山神，也不用把神像塑得那麼血腥恐怖吧，還弄這麼多女人跪在地上，不知道的人看到了還以為這裡供奉的是什麼邪神惡鬼呢。」小莜咕噥道。

  「在東墟村村民祖祖輩輩的傳說當中，東白山神就是這副青面獠牙的模樣。至於這些少女的塑像則是為了祭祀東白山神？」

  聽了圓性的話，杜群剛想開口，誰知道話就被小莜給搶了：「難道說這些少女都是獻祭給東白山神的祭品？」

  圓性點了點頭：「沒錯。在東白山民的傳說裡頭，東白山神暴虐無常，嗜殺成性。一旦山神發怒，東白山就會山崩水涌，泥沙俱下，位於山坳處的東墟村村民就會首當其衝的遭了秧。唯一能夠地平息東白山神滔天怒火的只有美麗的成年處女。只要吞下了處女的心臟，東白山神就會陷入沉睡，不再給東白山的山民們帶來災難。所以在塑山神像的時候，乾脆就塑了這些少女，希望把這些少女作為祭品供奉給東白山神，好讓東白山神不再降災給山民們。」

  「也多虧了在青蓮寺里塑起了東白山神的神像，山民時不時地會來青蓮寺里進香祭祀。那時候青蓮寺的香火雖然說不上旺盛，但總歸還能讓闔寺上下的師兄弟吃飽肚子。前些年整個東墟村毀於山洪，來青蓮寺進香的人就愈發地少了，一年下來收進的香火錢還不夠佛殿裡長明燈的燈油錢，寺里多年攢下的一些本錢也都被師兄弟們吃了個七七八八。我看再這麼下去，要不了多久青蓮寺的僧人們就要下山各奔東西另謀生路了。」

  圓性聲淚俱下的這一番話又成功地從小莜這裡騙走了一兩銀子，阿更也忍不住跟著圓性嗟嘆了幾聲，唯有杜群有些懷疑圓性這番話就是編出來騙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