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叫門

  三個人沿著蜿蜒的山路繼續勉力前行。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走在最前面的杜群轉過一個彎，眼前突然一亮：就在不遠處矗立著一個兩人高的山門，山門的石柱已經被風雨侵蝕得斑斑駁駁，只有山門上面的三個大字依舊清晰：青蓮寺。牌坊後約莫二十步遠的地方立著一堵黃色的圍牆，牆上開了一扇對開的大門。這正是在阿更以前畫作當中出現過的深山古剎。

  站在杜群身後的小莜這個時候也已經筋疲力盡，看到山門的時候口中忍不住發出興奮的歡呼，聽得杜群也是忍不住微笑。

  「總算找到了，我沒說錯吧？我就知道剛剛那個樵夫不會騙我們的。」小莜一邊說一邊快步往前，想要去叩門。

  杜群見小莜準備直接叫門，心裡一驚，忙探出手去，在小莜就要叩響木門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小莜嗖得一下就把自己的手腕從杜群的魔爪下抽了出來，然後一臉戒備地看著杜群。

  杜群這才醒悟過來，剛剛情急之下他竟然一時沒想起眼前這個一身男子打扮的實際上是一個姑娘，自己突然去握她的手實在有些輕薄。

  他的臉微微一熱，忙向小莜解釋：「小莜姑娘，杜某並不是有意輕薄。只是這座青蓮寺在深山老林里，人跡罕至，香火稀疏，壓根就沒有什麼人來，我們若是貿貿然打門，想不出一個好的理由，那寺里的和尚必定會覺得蹊蹺從而對我們有所戒備。到時候再想從他們的口中挖出點東西來就難上加難了。」

  小莜一愣，剛剛準備叩門的時候她可沒有想那麼多。

  「叫門的事情就交給在下吧，你和阿更只要順著我的話頭說就行了。」杜群本來就善於杜撰，就和小莜說話的這點功夫，他肚子裡已經琢磨出了幾種可以應對寺僧盤問的造訪理由。

  杜群抬起手在青蓮寺的木門上啪啪啪拍了幾下，扯著嗓子對著裡面喊道：「有人嗎？」

  喊了好幾聲之後，青蓮寺的山牆裡面才傳來一個稚嫩的男聲：「來了！來了！別一個勁地敲。」

  緊接著兩邊對開的木門吱嘎一聲從裡面往外推開一道縫，裡面探出了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卻是一個小和尚。

  小和尚的視線從青蓮寺外的三個人身上快速掠過，卻沒有一點把門縫開大的意思，看著三個人的目光裡帶著一絲警惕：「不知三位施主所來為何？」

  「阿彌陀佛，」杜群抱著和小和尚套套近乎的心思在口中宣了一聲佛號：「我與我表妹帶著家中老僕往東墟村訪友，誰知半道下起了雨，我們三個又累又餓卻一直沒找到東墟村，想借貴寺寶地歇息一下，不知小師父能不能行個方便。」

  小和尚的眉頭微微一皺，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施主有所不知，我們青蓮寺與世隔絕，與山下少有往來，沒有寺中長老的允許，小僧不敢擅自做主。三位既是出門訪友，不如再往前趕一段，天黑之前到朋友家裡，也好宿夜。」

  杜群心中頓時涼了半截，這都還沒踏進青蓮寺就直接吃了一個閉門羹，後面的查訪還怎麼進行呢？

  原本站在杜群身後的小莜突然向前一步，在臉上擠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用杜群此前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嬌柔聲音對小和尚說道：「小師父，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我們三個本來就人生地不熟，又遇到這場冷雨，天色又不早了，要是天黑了再迷路，那我們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小師父，你慈悲心腸，就可憐一下我們這些趕路人吧。」

  冒著雨走了這麼久的山路，小莜身上的衣衫早就被雨水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雖然她女扮男裝，但緊貼在肌膚上的衣衫還是將她玲瓏的曲線勾勒出來，再加上一張俏臉因為爬山變得紅撲撲的，整個人就像一朵雨後嬌艷的牡丹。

  這個小和尚從小就在青蓮寺里長大，見過的女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正當妙齡的少女更是一個都沒見過，現在眼前站著小莜這樣的少女，他幾乎要以為自己遇到女菩薩了，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小莜看個不停，甚至連回答小莜的話都忘了，就那麼直愣愣地站在那兒發呆。

  小莜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聽到笑聲的小和尚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這個我真的做不了主。不過這位女檀越不用焦急，我去問下我師兄。有我從中說項，我師兄應該會破例讓幾位留宿鄙寺的。幾位且在這裡等上一會兒，稍安勿躁，小僧去去就來。」

  接著青蓮寺的大門又呯得一聲關上了。

  「杜公子，事到臨頭你想的辦法倒是沒什麼用。這回要不是我一起過來，你和阿更就得灰溜溜地下山了。」待小和尚離開後，小莜便斜了杜群一眼，眼波里的得意勁幾乎要溢出來。

  「不過是歪門邪道而已。」杜群鼻子裡哼了一聲。雖然他表面上對小莜打動小和尚的方法嗤之以鼻，但心裡卻暗暗慶幸，這回要是沒有小莜出手，那他就和幾百兩銀子的酬金徹底無緣了。

  三個人頂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外面站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青蓮寺的山門又一次打開了。

  這一回出現在杜群他們眼前的除了剛剛的小和尚外，還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僧人，身上穿著粗布僧袍，面孔瘦削，身上好像也沒有幾兩肉，看上去瘦骨嶙峋，只有一雙眼睛異常深邃，看上去就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打量了一下門外狼狽不堪的三人，視線並沒有在小莜身上多停留一秒鐘，而是淡然地落在了杜群的身上。

  「聽圓鑒說，三位施主想要借宿鄙寺？」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

  「不錯，我們本是去東墟村訪友的，想在青蓮寺住上一晚歇歇腳。」

  和尚眨巴了一下眼睛：「幾位施主怕是搞錯了，七八年前東白山里就沒有什麼東墟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