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好好對他

  這種大家族的祭祀儀式，比起皇家來說，已經算是簡略了不少。

  但是還叫到底是這天底下出了皇家雲家以外，最最尊貴的家族了。就是連蓮貴妃的母家張家也比不上的滿門榮光。

  以前海家的先祖跟著始皇帝走南闖北，打下了這尚雲國萬里江山，所以祖祖輩輩都世襲著爵位。

  原本是武將出身，但是家裡祖上覺得一直只會舞刀弄槍的，總是低人一等。

  所以從海家老太爺這一杯開始，棄武從文，好好念書，一門心思用在做學問上頭。

  一直坐到了閣老的位置，然後海老太爺年歲大了，就不便再在朝堂上走動，就換成了如今的海老爺，也算是一門轉型成功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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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如此，皇后身上還帶著那些武將家族的千金獨有的豪氣，很多事情都是殺伐果決，自己做主。

  就好像現在這次，將海長琉從鎖縣召回，又像是二十多年強，將海長琉送去鎖縣。這些事情，海家知道的時候，皇后已經著手做了。

  連海老太爺也沒有辦法去挽救或者補償，沒辦法，這個女兒自小就是這個脾氣，誰也不能左右，很有自己的想法。

  這場祭祀在馮祭司的主持下，一直維持了半個時辰才結束。最後海長琉的名字被成功加入了族譜，寫在了嫡子嫡孫的位置上。林清雪的名字也被小小的寫在了海長琉邊上，不過沒有全名，只一個林氏。

  皇后接過馮祭司遞過來的族譜，滿意的看了一眼那上頭的字跡，點點頭，「可以，事情辦得很漂亮。」又將族譜遞還給馮祭司，「既是事情已了，本宮也不便多留。後宮裡頭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本宮主持，就先回去了。」

  眾人皆跪拜，恭送皇后。

  皇后站起身，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海長琉，眼睛眨了眨，「長琉，你隨著本宮出來，本宮有話要跟你說。」

  海長琉懵懵的，看著這個和自己面容有幾分相似的姑母，一時也摸不准對方要跟自己說什麼。不過皇后對他的善意他還是能夠感覺得到的。

  就站起身，拍拍袍子，跟著皇后走了出去。

  一眾宮女嬤嬤開道，皇后和海長琉走出了祠堂。

  邊上原本圍著的無所事事的女眷也都紛紛給皇后讓道。

  皇后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林清雪，又朝著林清雪招招手，「清雪，你也過來，跟著本宮去那頭亭子裡坐坐，本宮有話要跟你們二人說。」

  常嬤嬤唯恐皇后在海長琉跟前說漏了嘴。有些事情，林清雪這個丫頭是個靠譜的能保守秘密，但是海長琉到底才是開蒙不久，萬一哪天知道了什麼，說漏了嘴，可就是海家滅門的罪過。

  她扯了扯皇后的袖擺，「娘娘，慎言吶。」

  皇后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示意她安心，「無妨。嬤嬤您先隨著眾人去歇息歇息，待本宮說完話，就回去找你們。」

  常嬤嬤等人見既然已經提點到位了，主子還是有自己的堅持，也不便再說什麼。就帶著宮女們守在亭子邊上，不讓外人靠近，免得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秘密。

  皇后雍容華貴的將繡著滿繡的衣裙拎起來，坐在了石凳上頭。抬眼看著府里的風景，「長琉，清雪。這個園子我以前少女時代，就一直住著，人家說，宮門一入深似海，還真是如此。我嫁入宮裡以後，能回來的機會簡直屈指可數。如今這回，是特地為了你們而回來的。」

  說著，皇后理了理鬢邊的碎發，將自己頭上的鳳釵扶了一把，「本宮少年時候，怎麼也沒有想著進宮做娘娘。以前經常在娘親的枕邊偷話本，就想著那些風花雪夜，才子佳人的。誰知道一朝就進了宮，做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你們說本宮心裡頭是個什麼滋味呢？」

  林清雪搖搖頭，這種心境改變她還真沒有體驗過。

  連她都不能理解，海長琉自然更加不能，也跟著搖頭。

  皇后淡淡笑，「本宮也不知道怎麼，突然有一日，就從原本在海家後院繡花的姑娘，變成了中宮皇后，成了海家的頂樑柱。本宮身上的擔子很重，是你們想像不到的重啊。」

  林清雪有時候不能理解皇后為什麼要這麼做，將自己的親生骨肉丟到鎖縣那麼遠的地方，這麼多年只是送些銀子什麼的，也不見一面，但是現在從皇后的立場想一想，就明白了。

  正所謂不見面不想，如果皇后見不到海長琉，自然也不會多想念，頂多記掛著自己在鎖縣還有個傻兒子。如今皇后見到了海長琉的面，而自己更是除了海長琉，這輩子再無所出，自然就開始傷春悲秋了起來。

  他們夫妻二人都不說話，林清雪是想聽聽皇后還想說些什麼。而海長琉則是不知道皇后的心思，不敢妄然開口。

  皇后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跟前的海長琉，越看這個孩子越覺得對方的眉眼和自己年輕時候非常相似，就越加喜歡。「長琉，這些年在鎖縣，辛苦你了吧？本宮每年都有派宮裡的嬤嬤們去看你，只是這些你恐怕都不知道，畢竟那些時候，你還不能明辨是非，所以她們可能也就沒有特地看你。」

  確實，海長琉遇到林清雪前二十年，就是生活在一片渾渾噩噩中，即便有什麼事情，也多是記不住的。

  他點點頭，「謝娘娘體恤。」

  皇后嘆口氣，還是覺得海長琉跟自己太過於生疏了，「你放心吧，等本宮回去宮裡就趕緊讓人去找聖上，明日肯定讓你進太學。」

  海長琉想了想，付在了地面上，跟皇后道謝。

  他們三人也沒說什麼重要的話，就是聽皇后緬懷自己的少女時光，也吐露一兩句宮中的寂寞，希望以後海長琉能多去看看自己，更加表達了希望林清雪趕緊給海長琉開枝散葉的希望。

  遠處，海夫人眼神惡毒的看著涼亭裡頭的三個人。

  礙於這些宮女嬤嬤守著，不能靠近，否則她肯定要湊過去聽聽這三個人在說些什麼。

  自己這個小姑子，歷來就是行事乖張。當時只說讓自己將還未滿月的孩兒帶去宮裡看看。但是自己還未出月子，就由著死去的海太夫人帶了進去。

  結果出來就換了個傻子。

  雖說小月孩都長相差不多，但是一個母親又怎能不認識自己的兒子。她哭鬧都無濟於事，海家的老兩口和自己相公都威脅自己，這是欺君之罪，如果不想株連九族，就好好的忍著，千萬不能透露隻言片語。

  海夫人忍啊忍，一直聽著各種關於宮中那個小太子的各種傳言，天天擔心孩子病了，擔心孩子餓了，又擔心孩子不在親娘身邊睡得不好，總之，就沒有一個安穩覺睡。

  好不容易盼著孩子長大了，有一回，太子殿下和他的父皇一起，參加了一回祭天活動，才遠遠的看到了太子殿下一回。那時候他已經六歲了，遠遠地穿著一身明黃色錦袍，站在皇帝身邊，微笑著看向底下的臣民。

  海夫人就覺得，自己兒子就是應當做皇帝的料子，老天讓他們母子倆受了這麼錐心的離別，就是為了將她的兒子遞上那個高位。

  所以她不再傷春悲秋，就一直將這個秘密埋藏在了心底深處。

  如果海長琉不回來，海夫人不會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她還是那個賢妻良母，將海玉瑤和海長瑾撫養長大，教育的很懂事端莊。

  但是一切都在海長琉回來的那一刻都變了。

  這個人是自己孩子登上高位的絆腳石。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

  當日參與到這件事情中間來的那些老鬼都還沒死乾淨，如果誰不注意透露了風聲，那麼自己的兒子，雲天靈肯定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所以，海夫人從一入府就開始各種針對林清雪和榮安平。

  現下，皇后單獨找了二人談話，她心頭更加惴惴不安，唯恐皇后又有什麼想法。

  但是看海長琉的臉色好像一直很平靜，如果皇后這時候說出來他的身世，必然這個人要出現如遭雷歿的表情，卻沒有。

  海夫人不禁鬆了一口氣。

  皇后也真的就沒說什麼，只是拉著海長琉的手，細細的問了他的課業情況，又問了飲食起居，一切都親切的像是一位母親。

  海長琉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在這樣一個女人聖上體驗到母親的感覺，回答的也更加小心謹慎，唯恐自己說錯了那句話，惹得對方不高興。

  最後，皇后說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才在常嬤嬤的催促下頭，帶著馮祭司回了宮。

  一陣喧鬧後，海府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海老太爺將海老爺和海夫人叫進了屋裡。

  「今日，皇后回來，你們自然知道其中的原由。」海老太爺低聲道。「這其中的彎彎繞，不用我說，你能心裡頭都有數。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們一句，這個孩子，不管他到底是誰，如今就是咱們海府的長子嫡孫，海長琉，你們聽明白了嗎？不要妄想趕他走，也不要妄想其他的，好好對待他，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