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不要執迷不悟

  晚間，榮安平下學後回了府上。

  一進門就聽聞了榮夫人被幽禁在房裡，不能外出的事情，氣呼呼的就回了屋子。

  「媳婦，你說爹也太狠心了。」榮安平將手裡的書囊往小榻上一扔，臉色不愉，「小弟的事情到底是牛媽媽做的，如果是娘教唆的，牛媽媽不久應當直接說出來了麼？既然沒有說，就說明和娘沒有關係，我看爹就是喜歡白姨娘，妄想扶她上位，才將娘打壓下去的。如今連管家的權利都交給了白姨娘，我真為娘不值得。」

  林清雪坐在燈光下頭看書，這是一部關於外科學的最新論文。林清雪穿過來約莫也過了有一年左右，這本書居然連載的時間也是最新的，讓她對這個任意門很好奇。

  「嗯？」林清雪看著榮安平，將手裡的書放到了一邊，「相公，你平日裡很少這麼生氣，進這麼生氣是為了什麼？」

  榮安平氣呼呼的撩著袍擺，一屁股坐到了榻上，賭氣的看向林清雪，「哼，我除了生爹的氣，也生你和小妹的氣。媳婦，你說你那麼聰明，今日娘落難，你居然一句話也不說？我回來聽府里的下人說，你一句話都沒有幫娘說，都不敢相信。還有小妹也是，到底是她的親娘，太無情了。」

  林清雪站起身，走到榮安平身邊，將他的腦袋抱在懷裡，手指在他的黑長髮里慢慢的梳弄著，讓榮安平慢慢放鬆下來，「你呀，就是太單純了。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沒敢告訴你。我就慢慢說給你聽吧。」

  榮安平腦袋埋在林清雪的腰間，點點頭。

  「你知道牛媽媽的事情我是怎麼讓她露餡的嗎？這得靠翠芝，她針線活了得，做了一個和小弟一樣的玩偶，我就浸了水，讓翠芝找了機會塞到牛媽媽的房裡，如此兩次，牛媽媽就受不住露了餡兒。」林清雪聲音很平靜。她原本不想讓榮安平知道這些後宅的手段，但是如今榮安平對榮夫人不能下狠心，她還是決定將這事兒告訴榮安平。

  「但是，相公，你想過沒有，牛媽媽與和哥兒和白姨娘都無冤無仇，為何要推和哥兒？」林清雪捧著榮安平的腦袋，和他對視。

  本章節來源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榮安平搖搖頭，「許是小弟得罪了她？」

  林清雪笑，「那你想過沒有，你以前沒有開蒙的時候，比小弟更加惹人生氣，誰都討厭你，欺負你，怎麼牛媽媽沒有把你推到魚池裡？照理說，那應當更輕鬆才對。」

  將條理慢慢的理給榮安平聽，林清雪知道他會聽懂，多以一點也不著急。「可是牛媽媽忍了你這麼多年，也沒有這麼做。只是偶爾幫著母親和小妹打打你，還有這次，被那個玩偶嚇得魂不守舍，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牛媽媽其實也不是那麼心狠，十惡不赦的人。只是平時脾氣火爆了些。」

  榮安平覺得很有道理，「嗯，你說的沒錯。這麼多年她雖然也打我罵我，但是從來沒有加害過我。」

  林清雪看著榮安平的眼睛，「所以，你想想和哥兒在這個府里對誰的威脅是最大的？如今白姨娘腹中又有了一個孩子，再加上和哥兒這個男丁，無疑對母親的地位是最有威脅的。所以，後面的事情就不用我說了吧？」

  「你是說，是母親指使牛媽媽做的？」榮安平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母親就不怕牛媽媽說出來這件事情嗎？謀害主子的孩子，這可是死罪啊。」

  「自然是怕的。」林清雪臉上深情溫和，「但是你可能不知道，牛媽媽年輕的時候就死了丈夫，這麼多年都沒有生育再嫁，一直將自家兄長的女兒牛金花當成自己閨女在養著，而牛金花也是榮府的家生奴婢，如今正在洛洛手底下做了陪嫁丫頭，如果牛媽媽告狀導致榮夫人倒了霉，你說牛金花還能活下去嗎？」

  這麼一層層的抽絲剝繭後，榮安平臉色逐漸不好看了起來，「媳婦。如果你說的這樣是真的。要麼你告訴我。洛洛為什麼也不為娘說一句話，這麼多年，娘多洛洛那可是掏心窩子的好，整個鎖縣沒有誰家這麼養閨女的，結果卻養出了仇，真是讓我不能理解。」

  林清雪看著榮安平，「因為娘做了一件讓洛洛和李旭陽都不能接受的事情。在成親之前，李家上門提親的日子，娘擔心洛洛不能順利嫁進去，就在李旭陽的酒里下了藥，讓他和洛洛提前發生了關係。這事兒李旭陽一直不能接受，總以為是洛洛陷害的他，所以洛洛在李家日子很不好過，李旭陽都不進她的屋子。」

  這些事情榮安平以前並不知道，只是生活在一片靜好中，如今聽林清雪說出來，有些不能接受。「這些事情都是真的？母親這一年裡做了這麼多錯事嗎？」

  「嗯。」林清雪點頭，「相公，你現在已經大好了，我不想一直將你當做一個心智不健全的人來看，所以這些事情我都告訴你，但是我不希望這些成為你的負擔。她榮夫人怎麼做都和你無關，你已經盡了孝道，是個合格的兒子。儘管你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但是你這些年對她的愛是實打實的，我都能看出來。」

  榮安平輕輕嘆了一口氣，「當日我知道她不是我親生母親的時候，其實一點也不驚奇。府里上下都有謠傳，我那些年雖然腦子不清醒，可是很多事情還是能記得的。我記得當我生病的時候，也是她守著的，所以我也沒法拿她當下人看待。媳婦，你知道吧，我心裡還是拿她當親生母親看的。」

  「嗯，我知道。」林清雪也嘆了一口氣，「可是相公，你要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自己想要控制就能控制的了。就像你的身世。你也不能決定你自己出生在誰的人家。」

  榮安平有點頹然。「我當時就是因為腦子不好被趕出來的。如今我雖然已經恢復清明。但是並不代表我能夠回去很好的融入那邊的生活。如果我回去了璃都，隨便不開心可怎麼辦呢？我也許還會想要回來這個鎖縣，你不知道等到我回來的時候，會不會物是人非。」

  林清雪笑了一下，「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日子總歸是要過下去的。在哪裡都是一樣的過。你在這裡生活的不是完全開心。也許。你換一個地方就能活得更好。正所謂樹挪死，人挪活。重新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你要有這個勇氣才行。當然我也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這個你不用害怕。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好的。有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榮安平眼巴巴的看著林清雪，「我會順著我自己的路途走下去。我的命。在我自己的手上。誰也不能左右。當然。你是我前進路上唯一的指向標。」

  「你能明白這樣就好了。」林清雪鬆了一口氣，「怕你不能理解。既然你已經理解了那麼很多話，我就不用再說了。我們就這樣也挺好的。你到哪裡，我到哪裡，我們在一起生活。你不用擔心有任何人欺負你。因為所有欺負你的人都會被我趕跑。」

  天空漸漸暗下來。屋子裡面卻是一片寧靜。一直到翠芝進來，才打破了這份寧靜。

  「少夫人。小姐來了！」丫頭腳步輕快。聲音也很清脆。

  伴隨著他的聲音。榮洛洛和牛金花就跟在後頭進了屋子。

  榮洛洛抬頭看了一眼林清雪。「嫂子！多謝你。謝謝你，為了他隱瞞。知道這種這件事情中間肯定有他的一份。但是牛媽媽為了一些事情幫她隱瞞了。多情不義必自斃這句話，他還是一直不懂。我希望這件事情以後他能夠徹底的明白這句話。不要總是想著去坑害別人。」

  林清雪淡淡的點點頭。「你這次從亳州回來。一路上路途辛苦。休息休息去吧！不要總想著這些事情了。你們從千里之外趕回來，我就已經覺得很滿意。至少你心裡還是有著這個孩子的。」

  榮洛洛眼睛裡露出一絲黯然。「這個孩子我沒想到他的命會這麼苦。當日見到他的時候，他還很健康。雖然他不怎麼說話。可是沒眼睛看的都是父親的樣子。」

  榮安平插嘴道。「這是你們都是父親的孩子。我看你們長得都差不多。我看到櫻桃就仿佛看到了你小的時候。」榮安平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你不知道你小的時候跟一個糯米糰子似的。我都歡喜。總想著去抱抱你。可是我每次靠近你母親就會打我。」

  「哥哥，我知道。這些年你過的不容易。我一直想跟你道歉。當時我也是年輕氣盛，什麼都不懂。總想著聽母親的話。他見不得你，我也就見不得你。卻沒想到這些年用的銀錢全都是來自於你身上。」榮洛洛有些羞澀。「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家的小姐。沒想到我娘只是你的家生奴婢。還一直妄想在你面前裝高貴。其實我們才是最低等下人。」

  榮安平打斷他。「你不要這麼說，我一直覺得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要是這麼說的話。以後我們的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你是來跟我道別的嗎？」

  榮洛洛搖搖頭。「自然不。你說我一輩子的哥哥。我們一輩子都是一家人。我不會說是為了什麼事情。就不認你這個哥哥和嫂子。我永遠是榮家的人，你們也永遠是榮家的人。」

  三人相視而笑。

  這件事情對於榮夫人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很多時候他都在精於算計別人。天天算計著怎麼能在鎖縣的貴婦裡面表現的更好。也算計著怎麼能讓自己的女兒嫁的高枝。更加算計著他們將白姨娘趕出這個府邸。

  現在他被囚禁在屋裡。反倒落得一身輕鬆。每天會有人給他送飯。荷花還是貼身伺候著。所以生活質量並沒有下降太多。

  「娘。」榮洛洛低聲喊著他。「你晚飯吃了嗎？」

  榮夫人眼神冷冷的看著榮洛洛。「你這個逆女，怎麼還敢來我的屋子？白天在大廳的時候，你一句話都不為我說。虧我白養了你這十幾年。」

  榮洛洛嘆了一口氣。暮色西沉。他的娘看起來已經老了很多。「你還是這麼執迷不悟嗎？小弟的事情。牛媽媽幫你瞞住了。但是並不代表世界上是有不透風的牆。你以為憑嫂子和白姨娘那麼聰明的人，就看不清楚中間的關竅嗎？他們只是不想去拆穿你而已。所以你最好能好自為之。不要再妄想在這個興風作浪。」

  榮夫人臉上兇狠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你是說他們都明白了？那他們為什麼不戳穿我？那就是為了看我怎麼悽苦的過完下半輩子嗎？我告訴你，榮洛洛，我金枝這輩子誰都不服。誰都不要想把我打倒。讓我關注佛堂。也不是不行。這幫人要付出自己相應的代價。」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榮洛洛實在無言以對。「林清雪他們已經退步了那麼多。可是你還在咄咄逼人嗎？若是這件事情真的讓父親知道了。你還能在這個府里立足嗎？你傷害的可是父親唯一的血脈。那孩子已經五歲了。又長得那麼可人聽話。你覺得如果父親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在你和牛媽媽一同處死？」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今牛媽媽已經入了大牢，不會有誰來戳穿我。如果你不要去說的話。他們縱然是懷疑，也不會有什麼把柄。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軟弱的地方就是你。」榮夫人咬著後牙根。一字一頓的說。「你不要背叛我。我就還有退路。你在李家是少婦人，整個李家都歸你管。那麼我自然可以去你家小住。到時候你父親迫於李家的威嚴，就不敢再對我有任何非議。我在借著李家的手將我的銀子一比頭要回來。」

  榮洛洛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你的銀子？那些錢明明都是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