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倘若重來
2024-05-12 13:47:21
作者: 十四郎
他的龍公主,連木劍也握不好,他卻任她獨自下界,他太過相信她素日裡那些狡詐聰敏,仿佛天底下除了自己不會有誰能夠傷害到她,所以才讓她遇到這樣的事。
腰間的純鈞似是感覺到他心底那些幾欲瘋狂的殺意與惡念,在微微震顫嗡鳴。
懷中柔軟而纖細的身體先時如沒有骨頭一般蜷縮著,可是很快就變得僵硬,她開始微微掙扎。
總是這樣,目光追隨他,言語卻躲閃他;心向著他,身體卻逃避他,即便遭遇了這樣的事,她還是要躲,仿佛在說這一切和他沒有一絲關係。
扶蒼一手制住她的掙扎,另一手卻撥開她面上的碎發,輕輕撫在她柔軟的面頰上,這裡先前染滿了血,但並不是她的,血中帶有木火氣息,是青陽氏的血。
他們有過鬥爭?因著她過分的痛苦,他替她檢查了無數遍,確認她並沒有受一點傷,何況她是燭陰氏,想讓燭陰氏受創只怕相當困難。他也注意到少夷右胸有被貫穿的重傷,龍公主昏睡不醒時,手一直捂在同樣的部位。青陽氏與燭陰氏有齟齬已是眾所周知,莫非,這是青陽氏對付燭陰氏的手段?
他還想起許多年前一個小片段,龍公主被鲶魚妖傷了腿,萬法無用的傷口卻被少夷輕易癒合,自己卻只能在一旁束手無策,這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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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性殿的時候,龍公主便和少夷似乎隱隱藏著些許牽連,不足為外人道的那種牽連——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他分明嫉妒的要瘋了,而她一再的躲避和撇清更讓他惡念洶湧。
扶蒼驟然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氣,過了片刻,他低聲道:「我問你,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的胳膊卡得這樣緊,玄乙只覺氣也喘不上來,後背發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用力在他胸前推拒:「什麼都沒有,放開。」
他恍若未聞,依舊低聲問:「心傷復發又是什麼?」
玄乙急得汗都出來了,可無論怎樣掙扎,卻一絲一毫也不能脫離他的桎梏,她急道:「放開我!」
扶蒼的手指緊緊掐著她的肩膀,聲音變得極輕:「為什麼要用冰牆擋住劍氣化龍?」
玄乙喘了半日,冷道:「和你沒關係。」
扶蒼低低笑了一聲,沒有半絲愉悅的笑,冷得猶如萬年寒冰。即便喚來雨露洗了一遍又一遍,她身上依舊充斥著青陽氏血的氣味,九天鳳凰的氣息太過獨特,這股味道讓他心中的荊棘瘋狂蔓延,敵意叢生。
她說沒關係,那就讓他變得有關係。
他毫不留情掐住她的下頜,玄乙疼得張嘴欲叫,下一刻他的唇便重重覆蓋上來。
他的龍公主,只屬於他。
為什麼總是要躲避?既然要躲,當初索性不要下界替他了結因緣,讓他死心到底,就此永不相見不是更好?他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很瘋狂,不是謙謙君子華胥氏能做出來的事。他也知道,龍公主和少夷之間的關係只怕不是曖昧那麼簡單。
可他還是在妒忌,在憤怒,放縱自己洶湧的惡念。
玄乙覺得自己在發抖,她快被他擰碎在被子裡,或者是被他兇悍地吻碎在懷裡,無論怎樣躲也躲不掉,纏綿糾葛,他第一次吻得這麼激烈,她甚至以為自己會被吃掉。
隔了兩萬多年,這位清冷的神君不再像從前那樣退避自持,步步逼緊她,她曾經的糾纏倘若是柔細的藤蔓,他就是粗暴激狂的颶風,不容絲毫抗拒。
她想要掙扎,腳趾卻像是陷進了被褥深處,只能徒勞地發著抖。
懷裡的龍公主在發抖,她的手始終在胸前抵擋,扶蒼捉住她的胳膊,令它們環住自己。
他從沒有這樣極致地愛過誰,也從沒這樣極致地恨過誰,恨到想讓她痛。於是在她唇上重重咬,那裡沒有生出龍鱗,他雙臂收緊,幾乎要勒碎她纖細的骨骼。
再痛一點就不會躲了,勇敢迎上來挑釁他,糾纏他,像曾經那樣。既然他毅然決然地跳了下來,那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他都會與她緊緊糾纏。
那時候了結因緣後回到上界,素來不干涉他私事的父親第一次表現出十分明顯的反對態度,他並不希望他的孩子再與燭陰氏的公主有任何牽扯。
但什麼都太遲,從花皇仙島開始,他們的孽緣已結下,再也解不開,誰也不能解開。
現在想撇清關係,已經遲了,她憑什麼任性地闖入他的生命,擾亂一切,再肆無忌憚地裝陌路人?
身上的被子幾乎要廝磨掉了,玄乙覺得自己的腰也要被他勒斷,無法言說的苦楚里,偏偏生出一絲銷魂蝕骨,無可名狀的焦急竟然讓她哽咽。
扶蒼將她長發撥到一旁,忽覺她的手指按在額上,劇烈的喘息中,她的聲音一如當年傷害他一樣虛幻而迷濛:「你……是要彌補當年的遺憾?因為始終沒能和我雙修陰陽?」
扶蒼驟然僵了一瞬,幽黑的眸子凝望她許久,眉梢倏地一揚,淡道:「我正有此意,你既然已替我了結過一次因緣,不如再替我了結這個遺憾?」
不等她回答,他捉住她身上那條松垮的被子,只輕輕一扯,她大半個肩膀便暴露在眼前,修長的手指毫不猶豫插入被子縫隙,捉住她冰冷的胳膊,順著手肘往下再一推,被子幾乎掉在了地上。
這才真真是天崩地裂。玄乙差點瘋了,一面拽被子,一面使勁推他,一直朝後躲,簡直是滿床亂滾,扶蒼索性一把將她拖過來,她立即用被子蒙住頭,死也不松。
滾燙的手掌握住了她赤裸的腰身,扶蒼看著她散落在被子外的長髮,緩緩道:「現在還要說你和我沒關係?」
她的掙扎變得像蟲蟻般虛弱無力,蒙在被子裡的聲音悶而顫抖:「……你的華胥氏禮儀之道呢?」
他的回答迅速而理直氣壯:「已經忘了。」
玄乙無話可說,蜷縮著身體朝被子裡躲,將他的手使勁推開。
這次他終於沒有相強,任由她推開自己,方才流竄肆虐在四肢百骸中的瘋狂惡念,仿佛在瞬間消失了,殘留下來的只有疼痛。他並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麼從容,時隔兩萬多年,他的內里似乎仍是那個青澀少年,因得不到回報的執著而痛苦。
「……抱歉。」寂靜的屋內,扶蒼的聲音輕的仿佛一陣煙雲,「只是……你真的希望再把我推開?從此以後,形同陌路,再也不見?」
玄乙沉默了很久很久,曾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胸膛里的劇痛,好像全部跑進了眼睛裡。她忘不了他將純鈞架在她脖子上時絕望的眼神,也忘不了下界那段短暫如泡影的時光,更忘不了皇陵里紛飛的大雪,她一次次在心底期盼著某個身影,又一次次地否決這些念頭。
這些經歷,她再也不願重來一次。可笑的是,與他相識到今,她給他的絕大多數都是傷害,這些傷害又終究會像輪迴報應一般,回到她自己身上。
如果沒有重逢該多好,他做他的戰將,她做她的望舒,漫長的時光終究會侵蝕所有的脆弱,讓他們堅不可摧,真正形同陌路,再也不見。可她現在還沒能夠堅不可摧,所以只能堅守懷抱著過去的教訓,記著自己立下的「絕不會有下次」的誓言,抵抗無邊無際的芬芳毒酒。
如果她不是那麼喜歡他該有多好。
冰冷纖細的手指從被子下面一點點伸出來,極輕極輕,仿佛觸碰一片雪花般,勾住了白衣神君的袖子。
他的袖子上永遠繡著華胥氏的雲紋圖騰,暗銀線繡的雲紋摳起來手感特別舒服,先用手指扒拉松,再用指甲一根根給它拽出來。她非常喜歡做這件事,她已經兩萬三千年沒有觸摸這片雲紋了。
玄乙把臉貼上去,閉上眼,兩顆冰粒般的淚水從睫毛里滾出來,落在他的袖子上。
她又一次不顧一切跳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