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男主主義簡直到了偏執的程度。

  「怎麼了？」

  車裡，男人緩慢的點了一根煙，然後偏過頭來，朝她看了一眼。

  楚晚寧坐在車廂里的陰影里，皮膚雪白的臉，神情此刻看起來有些淡淡的迷茫。

  他伸出帶著一點菸味的指尖，輕捏住了她精緻的下顎，凝神審視她的神態。

  楚晚寧拍掉了他的手，輕聲道：「沒事。」

  「還在擔心那個小屁孩？」

  

  楚晚寧看了他一眼。

  男人唇上咬著一根細長的煙，輕薄的煙霧籠罩在他立體的眉骨間，他矜貴儒雅的面容上帶著上了一點慵懶的痞氣，看起來還是很令人心動的。

  楚晚寧輕道：「我真的沒事。」

  只是聶湘雲的那一席話，令她產生了一點衝擊。

  她跟父母沒什麼特別大的感情，因為從小就被送到男人身邊的緣故，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裡。

  聶湘雲今天完全冷血的話，還是讓她有點淡淡的難受。

  回到這裡，她沒有父母，沒有孩子，以後，也沒有愛人，今後真不知道該怎麼過才好。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瞅了瞅坐在身側衣冠楚楚的某位男性。

  如果他允許她去上學，她還有機會接觸一下同學，可能會遇到好朋友也說不定；

  但是偏偏這個男人不允許她跟外界有任何交流。

  他的大男主主義簡直到了偏執的程度。

  把這些抱怨跟家裡人說，聶湘雲也只會叫她忍一忍吧，完全忘記她的女兒才只有十八歲，正常情況下還在上高三的年紀。

  溫鳳眠敏感的感覺到了身邊某個女人的控訴。

  他吸了一口煙，有點莫名其妙。

  他今天也沒得罪她什麼吧？

  就連她把他給她的黑卡給了那個小不點，他都沒教育她。

  沉吟片刻，打量了一會兒楚晚寧沉鬱的神情，男人緩緩道：「要不要去醫院？」

  楚晚寧愣了一下，抬眉看向溫鳳眠輪廓立體的眉眼：「去醫院做什麼？」

  「不想去看看你的弟弟？」

  她難道不就是在擔心她那個便宜弟弟的安危嗎？

  楚晚寧思考了一下。

  她現在跟楚燃不熟悉，後來跟他也不太熟悉，如果改變了楚家和溫家的未來，那楚燃今後的人生，是不是也被她跟著改變了？

  她猶豫著道：「那去看看他吧……」

  溫鳳眠瞥她一眼，把菸蒂壓在了菸灰缸里，迅速調轉了車頭，往醫院方向駛去。

  溫家的私人醫院，只有溫氏的親屬和芝加哥的政要才允許進入，楚晚寧和溫鳳眠過去的時候，楚燃這個小不點正巴巴的守在手術室門外，見到兩個大人過來，他嚇得急促站了起來。

  楚燃是她的父親一夜風流的產物，那個女人也是一個普通的良家婦女，只是家庭保守，生完孩子以後就被家裡人趕出來了。

  楚晚寧走過去看著這個瘦瘦的男孩，他的輪廓有點像她，他們兩個人，都是長得更像爸爸一點。

  「你吃飯了嗎？」她輕聲問道。

  「……吃了。」少年那雙漆黑的眼睛閃爍著野生動物一般的光，警惕里夾雜著淡淡的畏懼。

  楚晚寧知道他是不想在母親做手術的時候離開，她對他道：「我有點餓了，我去買點蛋糕過了，我們一起吃點好不好？」

  她說話語氣輕軟，帶著少女的溫柔嬌嫩，很難引起他人的警惕心。

  溫鳳眠淡淡站在楚晚寧身後，覷著楚晚寧面前的少年，神色冷凝淡漠。

  楚晚寧叫人買了麵包和牛奶過來，分給了他，楚燃一開始還慢慢吃著，後來食慾上來，開始狼吞虎咽。

  楚晚寧把自己那份也給他吃了。

  吃完，楚燃抱著腿蹲在角落裡沉默。

  楚晚寧走過去，也蹲在他面前，看著這個小少年。

  「我是你的姐姐。」

  「……我沒有姐姐。」

  「同父異母的那種。」楚晚寧跟他解釋，「對不起啊，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如果早點認識你，你就不會受這麼多苦了。」

  這句話，她說得是真心話。

  後來楚家落敗，楚燃掌權，他是楚家唯一沒有對她落井下石的那個人。

  如果不是楚燃對她還算周到，她在楚家的生活，恐怕要更加艱難。

  他們姐弟沒有感情，楚燃長大以後還搭理她，也只是因為那些年他在楚家受驚欺辱，只有楚晚寧沒有欺負過他。

  沒有欺負過他，但是，也沒有幫助過他。

  畢竟那時候，她自己也朝不保夕，在劫難逃。

  「……」楚燃那雙充滿野性的眼，直直的看著面前面容嬌美的少女。

  這個時候他年紀還太小，不懂偽裝，雙眼還沒有被玩世不恭掩藏，看人的時候，犀利而警惕。

  「你不討厭我？」

  他每一次找楚家要錢的時候，都被趕出去，他是楚家嚴肅家風的恥辱，他的父親也視他為污點。

  楚晚寧：「我為什麼要討厭你？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正說著，手術室的門開了，楚燃立刻站了起來，年幼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緊張：「媽媽！」

  他跑過去，去看被推出來的女人。

  護士將他拉開，把女人推入了icu。

  溫鳳眠去醫生辦公室里問了一會兒楚燃母親的問題，出來的時候神色淡淡，對著門口一大一小道：「你媽現在不能出院，你是想跟我回家還是在醫院裡打地鋪？」

  楚燃立刻道：「我要留在醫院！」

  男人輕嗤了一聲，「髒成這樣，你留在醫院誰給你消毒？」

  楚燃一下子漲紅了臉，在這個矜貴的男人面前感覺到了自卑。

  楚晚寧見溫鳳眠不肯好好說話，走出來擋在楚燃面前，她對楚燃道：「阿燃，你跟我回去洗個澡，這裡有人照顧你媽媽。」

  楚燃紅著眼看著她，他才十二歲，是個小朋友，雖然早熟，但是在溫鳳眠和她面前，卻依舊覺得格格不入。

  楚晚寧放柔了語氣，伸手把他牽過來，溫鳳眠看她主動欠他，眉毛不受控制的皺了幾下，終究沒話說，只冷冷哼了一聲。

  最後楚燃還是被溫鳳眠的人開車接走了。

  和男人一起回家，楚晚寧輕聲問他，「鳳眠，阿燃的媽媽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男人直視前方，面容冷淡平靜：「胃癌晚期，救不了的。準備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