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試探
2024-05-12 09:57:57
作者: 坐酌泠泠水
說到這裡,她似乎發現自己失言,忙抬起頭漲紅著臉連連擺手道:「我、我不是說羅三公子,羅公子跟姐姐你對我都是極好的。」
彩箋看到夏衿的窘態,「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家公子自從就嚴肅老成,她又被關在這院子裡,很少跟其他青少年男子接觸。此時看到夏衿靦腆羞澀的樣子,不覺大為有趣,神情不由得又真摯了幾分。
「夏公子不必著急,奴婢都知道你沒那意思呢。」彩箋道。
夏衿抹了抹額頭,大鬆一口氣:「彩箋姐姐沒有誤會就好。在下不會說話,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原諒。」
彩箋抿著嘴笑著看向夏衿,臉上的酒窩又深了幾分。
她正了正色,道:「我雖身為奴婢,但夏公子的志向,我能理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做郎中雖然受人尊敬,但哪有做官做老爺那麼自在?別的且不說,光是不管颳風下雪,半夜裡有人來請,你都得起身冒著風雪去給人看病。那份辛苦,又豈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對對對!」夏衿像是找了到知音一般,眸子發亮,臉上泛起一層紅光,連聲道,「我看我爹爹這麼辛苦,自己便不想再做這一行。你不知道,做郎中除了辛苦,還有風險。如果有人來請,你卻沒能把病治好,那病家便有諸多說辭,毀謗辱罵都是常見,更有甚者還要訴之於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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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彩箋贊同道。她看了夏衿一眼,小心地試探道:「那夏公子為何不在學堂里念書呢?以令尊的能力,供你念書應該沒問題吧?」
夏衿臉上的笑容頓時僵在那裡,發亮的眼眸黯了下去。
此時,兩人已走到院門口了,樂山正等著門外。夏衿沒有回答彩箋的問題,轉身對她拱了拱手:「多謝彩箋姐姐相送。」便直直往來路上走去。
樂山一愣,轉頭看了彩箋一眼。
彩箋感覺到樂山的猶疑,立刻拉下臉來,蹙眉喝斥道:「看什麼看?還不快趕緊伺候夏公子回去?」
「是是。」樂山忙應道,抬腳去追夏衿。
彩箋站在門口,一直到夏衿和樂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她才回了屋。
尺素此時已煎了藥來了,正伺候著羅騫喝。羅騫把藥喝完,還沒漱口,就抬起眼來,望向了彩箋。
彩箋不待他開口問話,便把剛才夏衿的話說了一遍,連夏衿什麼表情都說得清清楚楚。
羅騫聽完,漫不經心地漱著口,一臉沉思。
彩箋見狀,忍不住道:「公子,我看那夏公子人還不錯……」
「彩箋!」尺素立刻出言阻止,用責怪地目光看著她,「夏公子是什麼樣的人,公子自有決斷,哪用得著你來多言?」
這一高聲把羅騫從沉思中喚醒。他抬起眸子,看了彩箋一眼。
尺素喝斥的時候,彩箋還不以為然,正想張嘴爭辯,卻不想一張嘴就對上了羅騫的目光,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她這樣讚揚夏公子,自家公子不會懷疑她有異心吧?
這麼一想,她一下子慌了神,道:「公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為公子您著急……」
羅騫擺擺手,不在意地道:「沒事,我明白,不會多想。」說著將身子往床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彩箋滿肚子的話卡在喉嚨里,張著嘴怔怔地看著羅騫。直到尺素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回過神來,跟著尺素出去。走到門口,她又回頭看了羅騫一眼,目光極為複雜。
剛開始她怕羅騫生氣,誤會她對那位夏公子有意思。可羅騫不在意的時候,她卻寧願他生氣!
生氣,就意味著他在乎她,把她視為禁鸞;而現在他這無所謂的態度……
彩箋不由得鼻子一酸,拉著尺素的袖子,哽咽著喚了一聲「姐姐」。
尺素似乎很明白彩箋的心情。她安慰似的拍拍彩箋的肩膀,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屋子。
羅騫的病雖有好轉,卻仍不能隨意行動。他的身邊,離不開人。
夏衿跟著樂山從原路返回。出了門坐上了車,她掀起車簾,深深地看了羅府那扇側門一眼,嘴角微翹,顯得心情極好。
兩次接觸,她能看出羅騫不是個簡單的人。以他這樣的城府和羅夫人對他的重視,他們母子兩人不可能沒有調查過她。想來這幾天,夏祁、夏正謙以及夏家人的情況,都被他們打聽得清清楚楚了。
夏祁的背景和經歷清白簡單得如同一張白紙,如果羅騫只想治病,他要做的就只是相信或不相信夏祁這個剛滿十四歲、從未有過行醫經驗的少年,接受或不接受他開的藥方而已,用不著費其他心思,派婢女來試探他的心性和想法。
而現在來試探了,就說明羅騫對於他,還有別的想法。比如收歸門下,或者……合作。
如此一想,夏衿的心情就更好了。
瞌睡遇著枕頭,說的就是她這種情況啊。
她當初之所以跑到羅家附近,打探羅家及羅家幾位少爺的情況,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治病之餘,與這位羅三公子處出些交情,從而讓他幫自己點忙。如果這人不錯的話,兩人以後還可以合作。
以她的性格,她是絕不會把自己的命運和未來交給別人來掌控的,即便是對她極好的夏正謙夫婦和夏祁。
所以,她需要隱在暗處的實力。比如錢,比如權。
而目前,在她能夠得著的人中間,羅騫就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看得出來,羅夫人在羅家並不受寵,而羅騫在羅維韜心目中的地位,可能還比不過羅宇那個庶子。他練武受傷卻沒能得到及時治療,就是明證。而他,很不甘心!
不甘心好啊。
夏衿悠悠地想,將身體往靠墊上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有求於人,不如被人所求。現在,她還是等著羅騫來求她吧。
到了醫館,夏衿下了車,不緩不急地朝裡面走去。一進後院,就聽到夏禪陰陽怪氣的聲音:「喲,這不是六弟嗎?出去玩回來了?」
夏衿蹙眉,轉過身去,冷冷地看了夏禪一眼,舉步就往自己屋裡去。
仁和堂午時休息的時間是半個時辰。剛休息時那一番爭吵花了些時間,她再去羅府打了一轉,時間已不多了。天冬提著食盒去廚房將飯菜熱了熱,主僕兩人又稍微吃了一點,刑慶生就在門口叫了:「師弟,該到前面去了。」
「就來。」夏衿趕緊就著冰冷的濕布巾淨了一下臉手,走了出去。
刑慶生見他出來,正要說話,就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祁哥兒,你中午出去了?」
刑慶生和夏衿聞聲望去,便看到夏正慎站在廊下,身後還站著個夏禪。
夏衿定定地看了夏禪一眼,笑著跟夏正慎解釋道:「是的,大伯。同窗看我沒去學堂,擔心我出事。便叫小廝來打聽一下。我想著應該跟他們打聲招呼,說我以後不去學堂了,就出去了一會兒。」
接觸這兩次,她也看出來了。只要不是夏正慎自己的妻兒,夏家其他人最好是只賺錢,不花錢。她表明以後不再去學堂,夏正慎只有高興的份。
果然,夏正慎聽了這話,十分高興,不再追究她出去的事,只叮囑道:「以後中午還是在家歇息的好。歇息好了,下午才有精神做事。」
「是。沒什麼事的話,我不會出去的。」夏衿表現得很是聽話。
夏正慎滿意地點點頭:「走吧,前面醫館開門了。」率先朝前面走去。
夏禪恨恨地瞪了夏衿一眼,跟在夏正慎進了醫館。
眼見得夏正慎和夏禪的身形消失在了門口,夏衿才挑了一下眉,轉頭對天冬輕聲吩咐:「下午,你找禪少爺的小廝打聽一下,他平時在府里,喜歡去哪裡閒逛。」
「是。」天冬雖不清楚夏衿的用意,還是答應了下來。
「師兄走吧。」夏衿假裝著有傷在身,一瘸一瘸地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