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人人向善

  「齊公也要鹽鐵酒國家專營？增加國家稅賦，好叫大漢愈發強盛，百姓也能從中獲得不少好處。」

  王朗好奇，這三項是國家稅收重中之重，奢靡如漢武帝，屢次出塞，對內敲骨吸髓，最主要的還是這三塊稅收。

  其次才是壓榨世家豪族。

  一直以來，大漢抑制世家豪族，都有一個制度叫做遷移豪強為死去的皇帝守陵。這一政策讓大漢豪強無比痛恨。

  再牛逼的豪強，一旦換了地方，也不見得能夠再度崛起，踩在無數人腦袋上作威作福。

  一直到漢宣帝，這一政策被廢除，才有後世世家豪強崛起的根本因素。

  皇帝不管世家豪族，才會讓世家豪族根植地方，一步步變成對抗皇權的恐懼存在。

  王朗敏銳發現，李雲義抑制豪強的根本因素，沒那麼簡單。

  為了穩固權利，最好的方式就是培養利益結合體，拉一幫打一幫。這樣一來，世家自己就分裂了，根本用不著皇帝親自下手。

  李雲義雖然沒有親自下手，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自己拿著刀子逼迫世家豪族退讓。不退讓的人只有死路一條，退讓的人有一線生機，還能繼續掙扎，在這片土地上看著自己過去的同類人不斷消亡。

  

  現在針對荊州所做的一切，讓他看到了一線生機。打壓世家豪族，不意味著打壓個人。只要自己效忠齊公，就能成為齊軍核心，或許能夠延續家族榮耀。

  與其對抗齊公，失去一切，不如從現在開始就做齊公麾下走狗。

  「王府君所言倒是有些偏差，礦產大漢可以官方經營，冶煉這一塊也要全部插手，出售這一塊全部交給商人，讓他們自己銷售。每年都由各地商人精心計算後，下訂單，工坊開工。若是有新的農具，器械，則是由商人提出，隨後加以生產，如此一來，市場才能盤活。」

  採礦，冶煉都算是工業的一部分，極為重要。重要的事情當然需要掌握在國家手中，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絕大多數人的利益。

  同樣，經營這一塊就不能交給一個穩固，千百年都不會有所變化的官僚機構去做。必須讓工坊的工匠將所學跟市場需求結合在一起，不斷開拓創新，才能好處不斷。

  壟斷本身代表的是僵化，沒有合適的帶路人，這一僵化會持續很久。

  馬均諸葛亮都是工匠當中的異類，也是讀書人當中的異類。即便是君子六藝，也沒有工匠這一塊的東西。

  儒家墨家之間的恩怨情仇綿延數百年，隨著墨家消亡，工匠也被打入塵埃。

  士農工商，工匠的社會地位名義上比商人高，實際上卻是最底層。有些本事的工匠還能養家餬口，尋常工匠在大漢體系當中，日子非常難過。

  明面上的貪腐壓榨徹底將工匠的創造力摧毀，一次又一次的創造隨著當事人入土，也一同離開這片土地。

  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將工匠百姓的地位提高，讓他們擁有世家豪族才會有的權力，竭盡所能讓人人平等。

  這看似荒唐的一幕，或許可能會成功。

  「齊公奇思妙想，微臣佩服。」王朗不似作假，深深一弓。

  此間人不多，小廝早就被趕到樓下，樓上只有齊公一行人。

  特權階級即便不想要特權，可一言一行，卻已經註定跟尋常百姓不一樣，有了極大差別。

  不管是為了安全，還是為了彰顯權利，獨占一層樓，成為常態。

  「只要百姓一心向善，不需多日，天下便會恢復太平。」華歆好死不死插嘴，沒看到王朗臉上笑容瞬間消失。

  蠢貨，這些話騙騙皇帝也就罷了，齊公何等聰明，這點小把戲能夠隱瞞過他？百姓真要一心向善，早就被世家豪族啃的骨頭都不剩了。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是從西方翻譯過來的詞彙不假，但這並不代表著大漢就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人吃人，一直都有。

  有的朝代做的明目張胆，皇帝以降，都將百姓當做傻子。有的朝代吃相稍微好一點。

  這玩意兒靠的是上位者的憐憫之心，跟百姓的重要性。一旦皇帝意識不到百姓的重要性，那百姓是生是死，誰在乎？

  「華府君所言差誒，百姓如何不善？不善的是朝綱，是大臣，是外戚宦官，是世家大族，也是陛下監管天下不利，奢靡於己所致。」

  「嘶！」

  兩位老臣倒吸一口涼氣，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四目相對，一時間他們反而鬧不清楚對方究竟想要做什麼。許多東西擺在明面上，可說可不說的時候，那就最好不要去說，假裝大家都不知道，是最好的處理結果。

  一件事情倘若被掀開，就會破漏百出，出現一連串的問題。

  此刻李雲義罵的是誰？針對的是誰？他誰也沒罵，卻又將所有人都罵了進去。包括王朗跟華歆這樣的老臣，都一時間臉色不好。

  他們都是從漢靈帝時期走過來的老臣，當然知道漢靈帝究竟是什麼人，也知道漢靈帝為什麼會自暴自棄。

  還不是世家逼迫太甚。

  現在李雲義要將一切挑明，將前朝老臣罵一頓，委實有些過分。

  過去的事情就應該讓他煙消雲散才是。你不提，我不提，大家就當沒發生。

  「齊公慎言，此話我等老臣聽著無妨，難免有些人心胸狹隘，或許會因齊公說出實情，便記恨齊公。」王朗小心勸阻，沒敢指名道姓。當事人現在都還在，弘農楊氏，汝南袁氏等等都還在，這話說出去無疑是打他們的臉。

  「孤沒說錯話。」李雲義渾然不在意，只是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天下人都有個自己想法，孤所見天下是這般模樣，他們所見的卻是另外一幅模樣。二位若是有心，不妨靜靜等待，過上十幾二十年在看這天下，究竟是他們說了算，還是孤所帶領的文臣武將，萬千百姓說了算。」

  當然是您說了算。王朗心中不免腹誹，可在表面上卻還是敬重李雲義，將其當做是大漢救星。

  他可太清楚權利這玩意兒的構成，也無比相信無論是誰沾染上，都絕對無法掙脫。

  權力是毒藥，沒有的時候夢寐以求，擁有的時候捨不得放手。哪怕持續下去會死，那也不可能防守。寧死也不能將權利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