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四都督最後一人

  一晃眼已經是三月底，長江邊上水潭密布，成群結隊的野鴨子在蘆葦叢中穿行，不時嘎嘎亂叫，撲翎翎的飛上天，躲藏到泥沼身處，規避那一艘艘小小的船隻。

  長江通衢還早，但吳郡廣陵已經通航，大大小小的船隻飛一般的將南北貨物運到對面，大量軍士，官吏，也在船隊當中，南下或北上。

  

  這幾日，一路南下，行了不過一二百里，李雲義的腦袋卻是都要炸了。

  各地的世家豪族，縣令太守等等官員，不斷拜訪。這些都是由不得自己見或者不見的人，都得小心應對，好叫他們知道北軍對揚州並無敵意。

  這些「民」需要安撫。

  行走樓船上，只見漫天雲彩被夕陽染紅，或濃或淡，各有瑰麗。

  涼風習習，拂動李雲義額頭上的髮絲。

  自從南下以來，從淮河到長江不短的距離，終於到了盡頭，再往前便是長江。

  長江之南是丹徒，是吳郡。

  「主公，吳郡世家都在丹徒迎接主公。」

  司馬懿一邊快步走來，一邊偷偷觀察李雲義的神色。

  獲得新任命後，司馬懿愈發忐忑，山越做得好與不好，事關自己未來。齊公李雲義是不會講任何情面的，能者上，庸者下是慣例。

  「張陸朱顧都來了？」李雲義眯著眼問道。

  江東世家不少，但能夠上得了台面的，目前只有這麼四家。他們一家一個郡望，互相之間雖然有所衝突，但在對外上面，卻是一致的。

  這四家當中除了朱家綁定孫家，隨著孫家沒落之外，陸家顧家張家，都昌盛到了東晉。

  「這四家主事人都來了。」

  司馬懿恭敬回應。

  「那仲達先行一步，與他們談定人口土地按照大漢法度，從今日開始揚州一切照舊，山越人也是大漢子民。」

  「齊公聖德。」

  司馬懿喜上眉梢，並不苦惱。關東世家都敢在土地人口上面與齊公爭鋒，江東世家只會照搬。至於執行大漢法度，將山越人當成人，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時下江東未定，利益還未重新劃分，這些小事不會有人明著反對。

  「齊公聖德......」

  當知道齊公即將抵達丹徒，將會接見江東世家之後，人人都恨不得三呼萬歲，可惜不行。齊公並未稱帝，還是大漢的齊公，身份固然尊貴，卻不是九五至尊，差了一點。

  勸進這種事情只有親近人才能參與，像江東世家這種游離在體系之外的世家，只能在山中見見鳳凰，麒麟這樣的祥瑞，證明齊公乃是天命之人。

  陸遜欣然領命，孫賁擺了顧雍一道，自己開城投降，將江東世家排斥之外。讓這些眼高於頂的世家子們恨的牙痒痒。

  顧雍更是黑著一張臉，對孫家的好感直接歸零，變成負數。

  這一切，他不在乎，他的眼中只有奉命而來的司馬仲達。

  司馬懿，河內人，生的高大威風，比自己年長，卻又比顧雍年輕，乃是齊公近侍，親隨。

  陸遜久與世故，看著陸家從巔峰隕落下來。他年少喪父，如今方才十四歲，便要扛起陸家大旗。隨著廬江一戰，陸家成年男子幾乎盡歿，全都死在孫家手下。

  此刻見到司馬懿，他不卑不亢，一點都不敢怠慢，心中愈發煩悶。

  但少年人的喜怒哀樂都來得及快，去的也極快。

  在一群人聽到司馬懿的來意之後，陸遜第一個表態：「此事不勞大人吩咐，我陸家已經分家，將土地分到各戶名下，家族奴僕也盡數分配土地，重新編寫戶籍。親善山越人一時半會兒或許做不到，陸家人膽敢為難我大漢百姓，不用大人吩咐，遜就將人送到縣衙府衙當中嚴懲。」

  他講話說的斬釘截鐵，需要表態的時候，毫不遲疑的將自己態度彰顯出來。

  顧雍緊隨其後：「齊公倡導人人平等，讓聖人教誨廣為人知。他山越人只要願意下山，成為大漢子民，便與我等一樣，是揚州百姓，自然不得隨意打罵欺辱。若是有人違反，應當按照律法懲戒。」

  張家朱家也紛紛應諾。在這種大是大非上面，他們無比堅定的站在齊公身邊，想要重新劃分江東日後諸多位置，共享權利。

  「說得好，諸位不愧是江東大賢。齊公若是知曉諸位所想，一定會大為讚賞。」

  司馬懿暗中觀察，四人各有分度，但在他看來陸家跟顧家的主事人更為精明強悍，尤其是年紀更小的陸遜，骨子裡面的沉穩是年長於他的顧雍所不具備的。

  這兩個人可以在面對齊公的時候，格外介紹，拉他們一把。日後興許能夠派上用場。

  朱家有朱治在洛陽，施恩無用。張家，張家倒是有一個張昭一個張弘在孫策麾下效力，卻是徐州人。

  打定主意之後，司馬懿又道：「吳郡方才平定，官員還未更換上任，在下事務諸多，但當務之急還是見到各家的戶籍，田冊。」

  「遜現在就去取。」

  陸遜得到應諾之後，沒有等待，徑直回到在丹徒的府邸當中，取出帳冊，用手磨砂。他心情複雜，並無表面上那般灑脫。

  陸家數代人的積累，現在大半都要歸於百姓，齊公。放在往常，那絕對要了陸家老命。可現在，陸康死在孫策手中之後，陸家人丁凋零，對錢財這些身外之物沒有絲毫眷戀。

  這般想著，他將帳冊，戶籍親自送到縣衙。

  隨著赤甲騎士入內，他只見司馬懿身邊還站著兩個極為年輕的人，一個是相熟的顧雍。另外一個衣著尋常，司馬懿卻甘於居於下手，顧雍更是謹慎。

  「在下陸遜，特將陸家帳冊戶籍送與齊公。」

  「陸遜？」

  李雲義微微側目，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來自吳縣的戰報已經將吳縣易主的諸多細節表述清楚。孫賁之外，最關鍵的人是顧雍，其次是陸遜。

  這也不怪樂進做事大意，忽略了年紀更小的人。而是那一個時代，主動站出來做事的人，獲得的關注度都比出主意的人更高。

  唯獨李雲義在裡面看到了些許不對。顧雍師從蔡邕，學的並非是陰謀詭計，而是堂堂正正的治國之策。

  內政能力在這個時代不是第一流，也是二流巔峰。他最大的問題是，二十七歲只當了數任縣長，還是在江東本土，能力或許被高估。

  而陸遜，四都督最後一人，夷陵一戰，從文臣變成武將，將蜀漢的未來徹底摧毀。